第3章
  有些好玩的,得让霍汀洲见识见识才行。
  傅沉西懒散地坐在太师椅上,霍汀洲过来时见着的就是这一幕,料峭三月,书房内门窗大开,炭火虽然点着,但比起冷冽春风,这温度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傅沉西披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领口缀着一层油光发亮的墨色貂毛,衬得他眉眼愈发阴翳,斜眸看人时只剩下居高临下的玩弄。
  霍汀洲打量着傅沉西,同样的,傅沉西的目光也一直在霍汀洲身上徘徊。
  这是个正经人。
  从前傅沉西出入高堂阁,他也不是没注意到霍汀洲,只是这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去犯贱。
  傅沉西就算再怎么不着调,也不会平白无故将目光放在霍知敬的儿子身上,为了一个霍汀洲开罪霍知敬,傅沉西犯不着。
  只是如今,他微微一笑,这可是霍汀洲自个儿送上门来的。
  他可没做什么,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他无辜的人了。
  霍汀洲病才好,面色有些苍白,穿的却单薄,一件薄薄的披风拢在身上,今日他未上朝,头上只用一根玉簪束着发,文弱却不女气,风流不失坚韧。
  霍汀洲掌中捏着那枚玉佩,月华般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清冷的就像是挂在天边的月亮落了下来。
  傅沉西直勾勾地盯着他,昨儿夜里,这人是怎么哭的?
  他都快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霍汀洲了。
  “小霍大人大病初愈,就着急来本王府上,本王真是诚惶诚恐,不甚欣喜啊。”傅沉西朝霍汀洲盈盈笑着,戏谑的目光将霍汀洲包裹的密不透风。
  霍汀洲压抑着心底的厌恶,只是将玉佩呈到傅沉西跟前,“殿下昨日在微臣府上落下此物,今日臣特来归还。”
  因着说话的缘故,霍汀洲往前走了几步。
  傅沉西接过玉佩,伸手捏住了霍汀洲骨节修长的那只手,一寸一寸地往上捏着,最后停在了霍汀洲手腕处,那里有一颗小痣。
  灰褐色,动情时候还会有些红,像极了霍汀洲眼尾泛红时的那一抹胭脂色。
  让人,难以忘怀。
  第三章
  “翊王殿下!”
  霍汀洲嗓音微沉,他冷着一张脸,“还请翊王殿下自重。”
  “自重?”傅沉西唇齿间重复着这两个字,他呵呵笑了笑,用力捏着霍汀洲脆弱的手腕,侧着头,像是认真思考此话。
  片刻后,就听见傅沉西凉薄开口,“本王想要的东西,为何要自重。”
  是的,东西。
  他当着霍汀洲的面,却说‘本王想要的东西’。
  傅沉西歪头盯着霍汀洲,像极了野鹰抓捕猎物时的模样,势在必得,步步为营。
  霍汀洲气笑了,他敛下了心底的怒意,“还请殿下收好落在下臣府上的玉佩,这般重要的东西,若再丢了,只怕便不好寻回来了。”
  傅沉西勾着穗子,轻笑着呵气,“是啊,这样的宝贝,不好找呢。”
  他说着这话,但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霍汀洲,欲望犹如岩浆般烧不尽,倾斜而下,他伸舌顶了顶上颚,然后便低着头,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玉佩。
  任凭霍汀洲站在书房之中。
  料峭春风吹过,霍汀洲伤寒初愈,眼下只觉得头脑又有些发涨。
  “小霍大人冷了?”
  傅沉西假意关怀一声惊呼,仿佛方才故意晾着人的不是他。
  “来人,端几盆炭火进来!”
  侯在外头的碧君麻溜地领着小厮端上好几盆炭火,还将书房内的窗子都关好了,傅沉西移步坐到了太师椅旁的软塌上,慢条斯理地点着沉香。
  袅袅烟丝从熏笼中漏了出来,味道不浓,但混合着炭火的暖意却是怎么也散不去。
  傅沉西将玉佩搁在了小桌上,怡然自得地拿起一本闲书翻阅了起来,霍汀洲站的笔直,神情淡漠,一缕长发垂在了身侧,身形消瘦而又冷毅,薄唇轻抿,原本分明的五官只剩疏离。
  屋内静悄悄的,挂在墙上的西洋钟走了一圈,霍汀洲再睁眼时,屋内已是一片昏暗。
  原来他已经被抱紧了内室,碧纱窗紧闭,绰约的光影渗进屋内,曲着一条腿坐在不远处看书的傅沉西周身气质都沉静了下来。
  霍汀洲摸不准傅沉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撑着身子起身,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傅沉西听到动静,抬头向他看来。
  “小霍大人伤寒尚未痊愈,便如此急切地登小王府邸,小王当真是不甚惶恐,不知如何招待小霍大人。”
  霍汀洲翻身想下榻,但只觉得浑身无力。
  他猛地睁大双眼,突然反应过来是何缘故。
  傅沉西嘴边戳着笑。
  “翊王殿下这是何意!”
  饶是镇定如霍汀洲,也难掩怒火,一路过来,他就像是傅沉西手中的提线玩偶,任他戏耍,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他喝醉酒走错屋门的因果报应。
  霍汀洲撑额,神色无奈,“翊王殿下,您拿下臣如此取乐,很有意思么?”
  傅沉西走到了霍汀洲跟前,伸臂将他锢在了怀中,长眉如墨,双眸如夜,答非所问:“小王院子里头的那株桃花开了,小伙大人方才可曾见到?”
  霍汀洲语气冷淡:“殿下不知,下臣平生最厌便是艳丽春桃。”
  “你不喜欢?”傅沉西唇齿流连在霍汀洲耳边,“可小王却觉得外头那株桃花,和小霍大人很是相配。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①”傅沉西念着诗,手也不老实。
  他将床榻上月白色的绸缎一把扯了下来,将霍汀洲的双手捆了起来,力道不重,但对于霍汀洲这样的文人书生来说,却是已然够苦头吃了。
  傅沉西猛地用力,将霍汀洲翻了个身子。
  酥酥麻麻的触感从尾椎骨那一处往上袭来,霍汀洲想扭头,傅沉西却伸手摁住了他的后脑勺。
  “小霍大人,小王可不会怜香惜玉,你这大病初愈的,若是因这一遭又病了,耽搁了朝堂政务该怎么好?”傅沉西的这声‘该怎么好’说的婉转缱绻,明明轻声细语,但又稳准狠地往霍汀洲心上砸去。
  霍汀洲这个人,就是个小古板,做官一不为财二不为权,说得好听为了什么天下苍生。
  可这天下这样大,连自个儿都顾不好,还求什么苍生。
  傅沉西就喜欢及时行乐。
  今朝有酒今朝醉,那才快意。
  “殿下!”霍汀洲恼红了脸。
  紫毫笔细细密密的笔尖从霍汀洲脊背上划过,霍汀洲打了个寒颤。
  “瞧,桃花开得多好吶。”
  傅沉西嗓音低沉,无比认真地望着那一朵仿佛刻在霍汀洲后背上的桃花。
  霍汀洲后背的蝴蝶骨脆弱单薄,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他。
  傅沉西兴致上了头,谁来也不肯理,他叼着霍汀洲耳垂上的软肉,正欲提笔继续,外头碧君小声说道:“殿下,皇上派人请您进宫。”
  隆德帝如今年迈多病,朝政诸事早就不过问了,连带着霍汀洲这个儿子,他一个月也见不到几回,如今倒是稀奇,竟然派人宣他进宫。
  到底是皇帝的诏令,傅沉西就算再怎么放荡,明面上好歹得做些样子。
  他将笔扔到了毯子上,扯过锦被盖在霍汀洲身上,对上那双清冷到极致的眼眸,他轻慢地笑道:“小霍大人运气可真好,改日,咱们再见呢。”
  霍汀洲拢着锦被,一声不吭。
  片刻后,他冷声道:“翊王殿下难道就不怕下臣一纸状书,告到陛下跟前去吗?”
  “殿下可别忘了,您如今只是个翊王。”
  隆德帝就算再怎么没有儿子,他霍汀洲距离太子之位,还远着呢!
  “太子之位有什么好的?小霍大人,难不成你也以为本王稀罕那个位置吗?”
  傅沉西捏着霍汀洲的手腕,半晌后他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拂袖离开了。
  屋门开了又掩,霍汀洲卸了一口气,放纵自己躺在床上,他伸手遮住了眼皮,屋内独特的香味钻入鼻息,霍汀洲缓缓吐了一口气。
  这样便罢了。
  傅沉西这样阴晴不定的主,他开罪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了吗?
  霍汀洲这一趟来翊王府可谓是元气大伤,回家后便躲进了净室,霍娉婷派人唤了他两次用晚饭,霍汀洲都置之不理。
  净室内有一面铜镜,是去年霍娉婷带马队出关游玩时从胡市上买回来的,宽大的铜镜上头镶嵌着黑色宝石,霍娉婷买回来后便、又嫌弃这面镜子霸道,放在闺房中怪吓人的,便让人挪到了弟弟的净室中。
  眼下霍汀洲不着寸缕地站在铜镜前,侧着身子,依稀能看见后背的桃花枝。
  不知傅沉西用了何种颜料,霍汀洲在浴桶中泡了这样久,桃红色的花枝依旧绚烂夺目,就算是在昏暗的净室当中,霍汀洲也能一眼分辨出腰腹之下最艳丽的地方,是傅沉西叼着笔杆勾勒出来的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