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李沉壁被说动了。
  他抬头,眸光发亮:“彦之,其实这一趟来仝城,我早就做好了与老师……”
  “秦先生与小殿下可在!”
  李沉壁话音还未落下,就被驿站外的一声高呼打断了。
  两人循声望去,只看到高岑匆匆而来,大热天的褐色布衣上都被汗水打湿了,一缕缕头发站在额前,他神情焦急,在见到秦望与李沉壁皆在大厅内时,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捞起桌上的空杯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道:“小殿下在就好了,下官昨日得了王爷来信,说您拥有调兵之权,下官唐突而来,实在是因为事出突然,亗城那边怕是要出乱子了!”
  秦望近日一直跟在唐拱身边处理仝城事宜,唐拱户部出生,是查账的好手,常家那些下三滥的账本早就被秦望翻烂了,他深知仝城的账务有多糟心,眼下常家才出事,亗城那边就紧接着不太平。
  他厉声问道:“可是亗城那边的乡绅阻拦大人手底下的人查账?”
  高岑一拍大腿,急得慢脑门的汗:“何止是亗城那边的乡绅阻拦咱们查账呦,昨儿夜里,已经有人往阊都通风报信去了!”
  一听高岑这话,李沉壁眼风一凛。
  “据我所知北凉王早就命三城戒严,且如今有资格往阊都递折子的官员都在仝城,户部来的两名阊都官员如今全都在黑水庄,别说往阊都递折子了他们眼下出黑水庄都是难事,再说大人您,您一手主理彻查常家账务,更不可能往阊都递折子,亗城……亗城哪儿来的人能往阊都去?”
  高岑摇头。
  他的眉头紧皱,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李沉壁当机立断,扬声道:“半月!”
  他掏出那枚挂在脖子上的鹿骨扳指,一把扯了下来,握在掌中,雷厉风行往外走去,“传我的吩咐,让傅岐留在仝城的傅家军来见我,你抽调三百人,沿途搜寻从亗城逃出去往阊都传话之人。”
  “是!”
  半月一声呼应。
  高岑搓着手掌,“是这个道理,得把人先拦下来才行!”
  他想到什么,问道:“那将人拦下来,可是要往扭送到仝城来?”
  “找到人?”
  李沉壁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是找到人了,就说是我的吩咐,直接将其就地处决!”
  作者有话说:
  ①思公子兮徒离忧——《九歌●山鬼》
  ②天边的你漂泊白云外。
  但李沉壁不是白云。
  他是眼前的爱人。
  【沉壁的意中人也是个盖世英雄啦!会踩着七彩祥云,唰的一下出现在他身边。】
  BGM为俺很爱的《一生所爱》,送给大家。
  第88章
  傅岐留给李沉壁的护卫都是他这些年亲自操练出来的精锐。
  得了李沉壁的吩咐, 立马整装出了仝城,一路就往亗城驰骋而去。
  李沉壁本想跟去,但就他这速度, 去了也是裹乱。
  索性与高岑秦望一同去了黑水庄。
  想从常家口中问出些什么。
  在出发去黑水庄前,他一脸为难地看向秦望。
  秦望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事重要, 张老那儿我去说。”
  殊不知,待秦望回了唐府,与张之贺说明此事后,张之贺沉吟片刻, 突然道:“既如此, 那老夫也与你们一同去一趟黑水庄吧。”
  “哈?”
  秦望一脸震惊。
  “仝城税收乱在常家, 这些日子我瞧着同梦处理此事忙的是脚不沾地,正好, 我这个无所事事的老头子也去黑水庄瞧瞧热闹。”
  张之贺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秦望,“怎么?嫌我老头子添乱?”
  哪儿敢吶。
  秦望赔笑, 这些日子就因为沉壁的身份,他在张之贺跟前都不敢多说话,生怕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露馅。
  有多远躲多远。
  但张之贺主动提出来要与他同去黑水庄, 秦望只能答应。
  他在上马车的时候, 小心翼翼地说道:“张老,那什么……眼下小殿下也在黑水庄呢……”
  “傅岚?”张之贺念着这名字,哼道:“在正好,正好让老夫瞧瞧,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若是个心术不正的, 北凉的太平日子可都要毁在他手上了。”
  秦望小声辩解:“张老您不也觉得北凉烂到底子里了么?说不定小殿下这是在起死回生呢。”
  这话音才落下呢, 秦望就感受到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闭嘴,不肯说话了。
  马车往黑水庄中行驶。
  黄昏的最后一抹余晖从山头隐匿了,绿的发黑的山林在灰白色的天幕下映出了一道道苍凉的光圈。
  山林寂静,走在李沉壁前头的黑水庄管家提着八角灯笼走在前面。
  深一脚浅一脚,静谧的庄子中只剩下了一行人的脚步声。
  “你们老爷如今何在?”
  李沉壁乍然开口,管家被吓了一跳,“老……老爷就在庄子里头呢!”
  这些日子傅岐留下来的护卫将黑水庄守得严严实实。
  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黑水庄中的人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吓得是如今见了北凉王府的人就腿肚子打颤。
  “小殿下可是要见我家老爷?”
  李沉壁站定,他的眼眸比远山还有深邃。
  “不。”
  他冷声开口:“让你家老爷,来见我。”
  已经入夜了,往常这个时候,整个庄子都应该静了下来。
  特别是近日傅家军围住了黑水庄,一入夜,庄子中的农户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一黑,连声鸡叫都听不到。
  但今夜的黑水庄却异常热闹。
  原本该各回各家的农户全都聚集在了庄子的空地上,交头接耳,垫着脚想看清大厅里头发生了何事。
  “是啊是啊,就是那个帮椿娘逃出去的贵人回来了!”
  “当真是那人回来了?那日我在场,我分明见着贵人半条胳膊都断了,哗啦啦流了好多血,可吓人,我还以为贵人死了呢!”
  “瞎说什么呢,那可是北凉王府里头的贵人!是来帮咱们讨公道的!哪儿会那么容易死啊!”
  “是啊是啊,我胆子小,前阵子在田垄上瞧见了贵人,但不敢说什么,怕常家的知道寻我麻烦,早知道那是北凉王府的人,我也和椿娘一样站出来了!”
  “你个怂货玩意,站出来又有什么用!椿娘站出来了,可她还不是死了?要我说,咱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管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外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到厅内。
  常申公也听清了农户的言论。
  他吸了口水烟,压下心底的燥怒,一张老脸挂着不合时宜的笑意,“小殿下,我那个儿子混账,此前不知晓您的身份,做了许多胡涂事,您这口气小王爷也替您出了,要我说啊,咱们就各退一步,我家混账儿子的手也断了,现下还躺在床上养伤呢,不比小殿下您伤得轻。”
  李沉壁只是低头喝茶。
  看着他那副寡淡的模样,好似全然没将常申公的话听进去。
  屋内除了常申公的说话声,连个大喘气的声音都听不见。
  冷不丁的,李沉壁将手中茶盏放在了桌上。
  清脆的响声惊得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柔和的烛光并未给他那张美艳的皮囊增添半分温和。
  反而细长的眉眼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时,只令人觉得心生冷意。
  不得不承认,顶着这样一副模样的李沉壁,那股冷艳劲一摆出来,的的确确比从前的李殊平唬人。
  最起码那股子都他娘的别来烦我的高冷劲头,就够让人退避三舍的了。
  “不好意思,方才没听清,常老您说什么来着?”
  “什么胡涂事?”
  李沉壁歪着头,眸光黢黑而又淡漠地望向常申公,轻声问道:“前阵子断断续续地病着,许多事我都有点忘记了,您说常公子做了好些胡涂事,具体……都是些什么事呢?您可否具体展开说说?”
  比如把李沉壁抓回来,又捆在房中,最后身边的侍卫还伤了他的手。
  一桩桩一件件,常申公只觉得他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挂。
  最后只剩下了沉默。
  把人给逼得没话说了,李沉壁自顾自笑了笑。
  他慢吞吞地打着小扇,扫过正厅中的一众人,高屏,田望来等人都在场,各个都低着头,不敢吭声,全然没了此前耀武扬威的威风。
  “高大人,”李沉壁喊住了高屏,他轻飘飘地看过去,漫不经心地说道:“如今我奉的是小王爷的旨令,替他代查北凉三城,您身为仝城太守,有关财政上的事,本殿下想听你再仔细说说呢。”
  还有什么好说的?
  高屏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面若菜色,心里却想骂娘。
  这些日子仝城的税收账务都快被唐拱翻烂了,他也真是奇了怪了,唐拱作为一个从阊都被贬到北凉来的知州,怎么就有这个权利在他头上说三道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