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盛东笑，“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周总，你干嘛非要把他请回来呢？天底下也不是就潘文一个能人。”
  “我念旧。你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嫌弃过你没有？”
  一句玩笑话，原以为任彬会大笑，谁料这小子绷着脸没吭声。周盛东忍不住扭头打量他。
  “伤自尊了？”
  “周总，我想辞职。”
  周盛东一愣，联想到他自甜甜走后始终低落的情绪，又觉得不难理解了。
  “这会儿不方便，中午咱们找个地方吃饭，我跟你好好聊。”
  周盛东忙到快一点才想起来和任彬吃饭的事，赶紧给任彬打电话。
  “你吃过午饭了没？”
  “没呢！不是说一块儿吃吗？”
  周盛东笑，“就不怕我忘了？”
  “可我没忘啊！”
  任彬随口一句话加深了周盛东的伤感情绪，这小子要是走了，自己还上哪儿找这么靠谱放心的私人助理？
  “我忙完了，咱们现在就走！”
  新公司附近的商业区尚未建成，没什么像样的饭馆。任彬开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在 CBD 商业区找了家港式粥铺，供应各种品类的粥。
  除了一锅花胶鸡肉粥，两人还点了流沙包、虎皮凤爪、蒸排骨等港式点心。一张小方桌上罗列丰盛，令人食欲大增。
  周盛东问：“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经常一个人吃饭，就到处走走，找新鲜的吃，这家口味不错，来吃过三五次，刚点的那几样也是他这里做得最好的。我脑袋里现在装了一张美食地图，周总你要是感兴趣，我给你画下来。”
  周盛东笑道：“好啊！吃饭是头等大事。”
  任彬拿起周盛东面前的空碗，往里面舀粥，周盛东喝着茶趁势打量他，有限的几眼，也看不出和从前有什么差别，但确实是添了几分陌生感。
  自从把舒桐从火车站追回来以后，周盛东的闲暇时间几乎都花在了舒桐身上，以前那种带着任彬四处转悠的闲适光景算是一去不复返了。虽说类比不太合适，但多少有点有了“新欢”抛却“旧爱”的意思。
  周盛东失笑，只微微一下就收住，他骨子里是钢铁直男，刚才的所思所想根本没法说出口。不过，会不会任彬也是因为遭受了冷落才想离开呢？
  任彬把粥递给他，“粥很烫，要凉一会儿才能喝。”
  周盛东端起茶杯，以闲扯的语气问道：“一个人吃饭，有没有觉得无聊？”
  “还好，我喜欢自由。”
  “是么？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因为要挣钱。”
  “现在钱挣够了？”
  任彬微微点一下头，“所以想干点儿别的。”
  “比如？”
  “画画。”
  周盛东被一口茶呛到，看来症结还是出在甜甜那里。
  “你是真喜欢画画，还是因为甜甜喜欢？”
  任彬低了头没作声。
  “她联系过你么？”
  任彬摇头。
  “这么没指望的事，你还陷在里面干什么？”
  任彬依旧沉默。
  周盛东叹口气，“听我一句劝，我不反对你辞职去做喜欢的事，但不要做傻事，好女孩多的是。”
  任彬说：“粥可以喝了。”
  周盛东怒其不争地看看他，任彬弥勒佛一样微笑着，他只得摇了摇头，端起碗喝粥。粥确实不错，这家店用料新鲜，煲得也可口。
  任彬总算说话了，“我，咳，确实是因为老看甜甜画，才产生了想试一试的念头。反正怎么喜欢上的不重要，重点是我现在喜欢画。以前觉得自己没天分不敢提笔，但甜甜说，喜欢就应该去试试，不管画得好不好，画的过程是能享受到的。画画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为了抒发情绪。”
  还是因为甜甜。
  周盛东不想费唇舌了，你怎么能把一个不想上岸的人从水里拉出来呢？而且华扬会越来越忙，任彬现在的状态确实也不适合跟着自己，他需要一个精力更加充沛、注意力更加集中的助手。
  “行。你喜欢干什么就去干吧！哪天想回来，给我打个电话就是。”
  任彬终于抬眸朝他看了眼，周盛东忽然意识到，这是任彬今天第一次和自己对视，他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意味，感激、歉疚，以及一些周盛东解读不了的情绪。两人之间太熟悉了，对方眼里多一点点东西他都能察觉出来。
  但也可能只是自己多虑了，毕竟任彬是第一次提出要走，心情难免复杂。
  “谢谢周总这些年的照顾，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任彬的眼圈倏然红了。
  周盛东心里也不好受，轻轻朝他胳膊上捶一拳，“臭小子！这么伤感做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人活着最重要是开心，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才不枉来一遭人世。记着啊，辞了职要好好享受人生！”
  “嗯！”任彬用力点头。
  复工第一天，事业部的会议一个连着一个，都想拉周盛东参加，但他心里装着事，下午四点的会议结束后，他让秘书把其它事往后推一推，提早下班了。舒桐告诉过他，今天会去周家一起吃晚饭。
  回到家，周母和阿姨在厨房准备晚餐，没有舒桐和周舟的身影。
  周盛东问：“周舟呢？”
  “在楼上房间玩呢！”
  “舒桐呢？”
  “她走啦。”
  周盛东一惊，“去哪了？”
  “不知道哦！她讲她今天有点事要忙，叫我们不要等她！”
  周盛东拨舒桐的手机号，居然关机，他忐忑起来。
  “她还讲什么了？”
  周母忙着往汤锅里添料，朝他摆摆手，“你去问周舟吧！他们两个成天唧唧呱呱讲好多话。”
  周舟趴在床上玩游戏机，门忽然被推开，抬头一看是父亲，他吓得小脸一白，慌不迭想找地方把游戏机藏起来。
  周盛东却像没看见似的，和颜悦色说：“爸爸问你点事。”
  周舟坐在床上，迷茫地看着父亲，“什么事啊？”
  “今天和舒阿姨去动物园玩了？”
  “是啊！人好多，连个山寨肯德基都要排二十分钟队，我说还不如出去吃完再进来呢！可姐姐说那得买两次票了……”
  “她现在人呢？”
  “她手机坏了，跑去店里修。”
  “哪家店？”
  “那她没说。反正让我们不要等她吃晚饭了。修完手机她可能还要逛逛超市，买点东西。”
  “买什么？家里都有。”
  “哎呀爸爸！女孩子肯定有女孩子需要的东西嘛！”
  原来是手机坏了，周盛东心定了些，“你们下午几点回的？”
  “三点……怎么了爸爸？”
  “没事。你玩一会儿就下来，快吃晚饭了。”
  周舟兴高采烈地抓起游戏机，“知道啦！”
  晚餐桌上，周舟讲起在动物园的各种情形，游人暴多，餐饮店被挤崩等等，而周盛东只关心和舒桐有关的那部分。
  “你和阿姨一直在动物园转悠，没去别的地方？”
  “当然不是！动物园体验太差了，看完猴山，姐姐说还不如去商业街逛逛呢，能吃点好的。所以我们就坐地铁去了市中心的商业街……”
  周母说：“小舒真是朴实，我让她给司机打电话，她说大过节的不要麻烦别人了。出了门来去都坐地铁，也不会打个车。”
  周舟说：“地铁比打车好玩！还快！”
  周盛东说：“去商业街吃了什么好吃的？”
  “这么长条的桂花糯米糕！”周舟用手比划，“一条吃下去就饱啦！姐姐就带我去买盲盒，一下买了六个！爸爸，我今天总算开到五条悟啦——我拿来给你看！”
  周母阻止，“哎呀，先吃饭啦！吃了饭再去拿嘛！”
  周舟不顾奶奶反对，蹦到自己的橱窗边，抓了那六个今天开的盲盒，欢欢喜喜捧来给父亲展示。
  周盛东面上笑着，心里却再次浮起忐忑。舒桐那么节俭的人，一下给周舟买六个盲盒，近四百块钱，什么意思？
  吃罢晚饭，周盛东又给舒桐打电话，还是关机。他烦躁起来，不想再等，跟母亲谎称要回趟公司，就取了车往长安里开。
  路上，周盛东自问有无必要如此紧张，或许舒桐此刻就坐在公寓沙发上，那只该死的手机就在架子上充电，而她忘了开机。
  然而有些状态再也不可能恢复，正如他对舒桐的戒备，似乎也永难消除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内心警铃大作，疑神疑鬼。他再爱她，两人在一起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可他又不舍得放弃舒桐，那么浓烈的感情正在巅峰沸腾，如何能静止得下来？他觉得快被折磨疯了，今晚必须找舒桐好好谈谈，尽快约个时间去见见她婶婶，相信到时一切能水落石出。
  站在家门口，周盛东心念一动，没有按铃，而是自行解锁进门，心情霎时也跟着阴郁，他曾反复叮嘱过舒桐，一个人在家务必把门反锁。平时她都是照做的。而今天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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