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眼见这番意外要扩大事态了,风见裕也急忙抓住中年男子的手腕开始安抚他,他比中年男子高,甚至微屈下膝来与他平视:“我看过了,你后面没有任何人,可以跟我到旁边去再详说情况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中年男子往边缘靠,而那情绪崩溃的男人抓住他的力道很大,眼里几乎迸出泪花和血丝来:“不对,他就在后面!我只是个破开车的,求求你了,我不想被——”
  “砰——”
  一道在黑暗中模糊了色彩的铜线自耳边穿过,贯出一道血线。
  中年男人目眦欲裂,未出口的后半句颤抖着卡在喉咙里。
  被杀的不是他。
  “风见——!!!”被同事狠狠抓住的毛头警察没能控制住自己嘶吼出这个名字,警员被按回柜台之下,暗色的血花溅落在暗淡的沥青路上,多少人被这一突变惊得失去了声音,他不知道,站在巷口的降谷零耳膜几乎要被这声叫喊刺穿,他眼睁睁地看着风见裕也瞬间四肢脱力,跪倒在了地上,与他面对面前一瞬间还说着话的那男人睁开的眼眶几乎盖过了整张面孔,他张大了嘴巴,脖子的青筋都突起,降谷零却没有听到撕裂般的叫喊,不知究竟是男人在极度惊吓中失去了声音,还是他已经除了自己崩裂的心跳声外什么都听不见。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不对。为什么会发生完全在预料之外的事情,为什么会提前两个小时就出现伤亡,不应该的,他们最终定的战场根本就不在这里,他们本原定在这里接应诸伏景光告知他接下来配合,风见?风见?子弹从哪里射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身侧被大力推过,尤里尔将他推到了杂物之后,他在枪声和嘶吼的缝隙之间清楚地听到了弹头砸在墙面的声音。二层商铺之间远远透着东郊那片废楼的暗影——是狙击手,就在他们所在巷子的正前方。
  “喂,你还能恢复理智吗?清醒点!”他努力压抑着音量对瞳孔怔缩的降谷零怒喝着,而降谷零的脑中只是杂乱,无数推断联接的同时一帧帧记忆开始比对,还是蝴蝶效应?产生偏移到了这种程度?不对,他觉得不对,这没道理,他做出的改变仅仅是自己亲身回到了东京,他甚* 至还什么都没有做。
  抓着他的尤里尔突然手一松,往巷外动去,与此同时,那针尖大小的声音仿若清晰了无数倍溢入他的脑海,是渐近的脚步声,他脊背一紧,下意识翻身往巷口去。
  ——听见枪响的诸伏景光正从拐角过来,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倒在血泊中的人和瘫软在他面前、仿若失去神智的中年男人。那是白天帮他隐瞒着甩掉宾加的司机,在这种诡异又危险的场景下无论如何理智只会告诉他立刻躲避。
  但当地上的红点如毒蛇的信子一样缓缓游上中年男人完全僵硬的后心时,他的神智忽地完全抛却,仅剩存于潜意识里的责任让他极力向中年男人伸出手去——“往里面躲!!”
  “退开——!”紧随其后的是尤里尔完全放开嗓子在街巷回荡的剧烈警示,而那毒蛇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目标,阴毒地在诸伏景光抓住中年男人停留的一瞬间对上了他的心口。
  在巷口目睹一切的友人目眦欲裂。
  “景——!!!!”
  “砰——!”
  整整两年未能大声喊出的称呼,最终在硝烟之中落地。
  第87章 围剿计划13
  “降谷君, 降谷君…….”
  “降谷君。”
  “醒神了,降谷君。”
  无数情绪突然收束入血红鼓动的心脏,降谷零的指尖抽动一下, 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诸伏高明。
  “不舒服吗?”友人的兄长关心着他的身体, 目光指向他泛白的嘴唇。
  “不, 没有……”
  远处的路灯断断续续闪烁着, 像续上了命的患者颤抖的心跳。
  他还站在这里。
  已经是新的一次了,冷静些。
  他又走完了一周目,景在这里死去后,前来追捕他的外围成员作鸟兽散,没有了他们的掩护, 进行交易的重要成员也取消了原定的计划,公安的卧底再次蛰伏起来。
  他只好用别的方法揭发了他, 当然,自己也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
  他失去了来自公安的百分百信任, 即使他回到波士顿后找到了人证,推动各方势力的计划也因此频频受阻。
  这是他所经历的、变动最大的一次。他后来再没有再遇到今晚这样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但导致一切变化和异常的节点,就是此处而已。
  今夜死了两个人。
  一个是尽心忠诚于他的下属, 一个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挚友。
  死因是一名受到生命威胁的市民闯入这里,两人为救助他而死于枪下。后来他与公安同事进行复盘, 他们得知追逐他的是一名金发脏辫的男子——是宾加。
  他提前设置了狙击手, 甚至让这位同伙嚣张地卸下消音器,两声枪响, 击碎了一场波谲云诡、各怀心思的宴会。
  遗留给他问题有三个。
  一, 宾加为什么会在晚间十点出现在距离东郊三公里处的小街。
  十二点要产生冲突的地点可不是这里, 是谁通知了他。组织不会允许他做出破坏计划的举动, 宾加也没必要跟组织对着干,因此宾加可能仍对围剿的内情一无所知,有别的人告诉他警方会在这里跟诸伏景光提前碰头的消息。
  二,即使有消息渠道,他如何能精准地把控叛逃者来到这里的时机。
  景在听到枪响前才刚刚给公安发送位置消息,遗体口袋里的手机证实了这一点,因此消息不可能泄露于公安。宾加如何能做到如此流畅地计划连续枪杀两人,一切就像有所预知一样。
  三,这名狙击手,是谁。
  降谷零的虹膜在背月光出折射出光亮的紫灰色,他思考的姿态引来诸伏高明的侧目。
  记忆力不错的诸伏孔明先生摩挲着下巴,逐渐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幼稚轮廓对上了号。啊,原来他们更久之前还见过呢。
  降谷零没有在意同伴的注视,继续联想着。
  别跟他说这个狙击手是赤井秀一,那男人哪敢。虽然曾经对这死FBI误解很深,但他现在能肯定地说那家伙根本开不了枪,要这事真的落到他头上,他只会跑来联系自己一起去把宾加做掉。
  那还有谁,基安蒂和科恩?不,他们的射程只在六百码,而那狙击手在七百码左右开枪时显然精准又干脆。那……琴酒?哈,日理万机的琴酒专程跑过来给宾加做嫁衣,他会笑死在这里。
  你问他这么做排除法真能得出结果吗?哦,他倒无所谓,随便想想的,因为他已经叫尤里尔直接去楼里抓人了,抓到看看脸是谁不就知道了。
  说我作弊?那我就作,怎么样。
  话虽这么说,他却不敢掉以轻心了,四周目中景的死亡已经给够了他教训,这与二三周目给他的“经验”大相径庭。脚底再次踩在这块巷中的灰地时,那死亡前十分钟的完整回忆和心脏处一比一复现的疼痛就是证明。
  按理来说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再见到景了,回忆起他死去的这一幕,却好像只刚在几天前发生过一样。他想这或许是潘多拉带来的微不足道的副作用,比如说让他在某些场景无法遏制从回忆里挖出来进行叠加的汹涌情绪,正如他三周目时给景打的那个电话,正如五周目落地时,那场昏天黑地的痛哭,他简直不敢回忆。
  那动静真是自己能弄得出来的?肯定是潘多拉的错。
  重来太多次让他有些麻木,但他感谢这番馈赠,一次次重来现在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当他接受了自己能拯救逝去的人,他就无法再接受他们再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实。
  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孤零零的结局了,这逐渐成了他的执念。如果他所作的一切最终只能让结局又回到原点,那他一路走过来又算什么?
  好吧,不要多想给自己添加负担了,不如看看尤里尔有没有发来消息吧。
  他按亮手机屏幕,诸伏高明也看了过来,来自尤里尔的消息正好弹出。
  【楼里没人,也没痕迹。】
  该说是......意料之中吗?狙击手这次根本没有来。
  他第五次回溯的日子是从洛杉矶的旅馆逃出来的那一天,他为了控制变量,甚至连话都尽量一比一复刻,他打算验证一个猜想,为了这个猜想,他甚至忍住了去向旅馆店长揭发琴酒推坏了她的门。
  行了,现在猜想是得到验证了——这周目极大概率有一个人跟他一样受到了潘多拉的影响,经历了时间回溯或有上一周目的记忆——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这个跟他对着干的家伙在四周目告诉了宾加警方的布置和计划,在全新的五周目又料想到他会去抓人,直接让狙击手隐身。若不是他四周目时纯属第六感作响回到东京,刚好撞上了这人露出马脚,说不定他遥遥在波士顿听到了两人的死讯时,还会因为收到的信息缺失,傻乎乎地以为是哪里的蝴蝶效应导致了这次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