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小厨房 第269节
  大老爷来不及再换衣裳,略微整理了一下就急匆匆出了门。
  杨管家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老爷走之前又没让他起来,要是以前他就当不知道,自己站起来,可这时候确实不敢有那么多心思,只能老老实实跪在那里。
  大老爷在路上碰到了周大娘子,两人以往见面就要吵,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
  周大娘子先问起他来:“好好的,怎么又来的人?”
  大老爷也不知道,皱着眉头:“是不是榴姐儿有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大娘子呸了几声:“怎么当爹的,呸呸呸!不盼着娘娘点好!”
  两人匆匆往老太太那边赶,到了门口,慧莺通传之后才得以进去。
  老太太也没想到宫里这时候又来了人,还是这般突然,心里就没有底。
  等内侍进来之后,她先让慧莺拿了一荷包,里面放了好几张银票,都是他们的孝敬。
  内侍不动声色把那荷包收下,慢条斯理喝着茶水,一点意思也不往外透。
  等着周大娘子和大老爷来了,内侍才开口:“咱家早些说吧,也能早些回宫里。”
  老太太忙让他们两个进来,一番客套之后,内侍直接开口:“听说府上有一位会做许多点心的娘子,与咱宫里的石娘子有些渊源,不知道如今人在哪里,让她跟咱家走一趟。”
  周大娘子一听不是榴姐儿的事,心就放下了一半,可又听说是要找林杏月,想起现在杨管家闹出来的那些事,剜了一眼大老爷,等着他开口。
  大老爷也有些后怕,亏得没有答应杨管家的事,不然这时候宫里来人,要是再乱说一些话,对他们可就十分不利了。
  明明上次来府里的时候官家都没注意到这娘子,怎么偏偏这时候就注意到了。
  老太太已经让慧莺先去叫林杏月。这么大的事,慧莺一点也不怠慢,走之前还拿了些上好料子做的衣裳,到了那里先让林杏月换。
  张婶娘她们今儿都没去铺子里,都怕府里又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连个跑腿的人也没有,在家能一块出出主意。
  不过少赚一天的钱,让张婶娘心里很不是滋味,心疼的很。
  只是没想到等着等着,竟然听到了宫里要让林杏月进宫的事情。
  几个人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满脸不可置信。
  “好好的,怎么就让月姐儿进宫了?”
  林杏月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脸奇怪,再三确认起来。
  慧莺等不了她再三确定,一个劲地催促她换好衣裳,“是真的,那内侍还在等着,出不了错。”
  这一连串事情下来,林杏月都没来得及和冯大娘、张婶娘她们说上几句话就被拉走了。
  张婶娘和冯大娘两个人也都是一脸懵,互相不知掐了对方多少下,确定这不是假的才慌乱起来。
  “这可怎么办?那可是进宫啊!”
  两个人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转,冯大娘一咬牙又去了菩萨跟前烧香。
  这次林金兰也不再说她,而是跟过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从刚才开始,林金兰就没怎么说过话,人被吓得脸色煞白,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咱们月姐儿好人有好报,肯定没事的。”
  张婶娘也过来,三个人虔诚的烧起来香。
  门外的黄婆子看到了,煞有其事的也从家里拿了香过来。
  “我也来给菩萨上柱香,保佑月姐儿没事。”
  她们这边慌乱着,府里知道消息的又有好些人都来打听消息,想知道官家到底找林杏月去做什么。
  没多久,林杏月家里的小院里,过来烧香拜佛的人越来越多。
  倒夜香的婆子也过来了,看到冯大娘这样,安慰了几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我说月姐儿她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看这么多人过来,要不你摆了摊子出来,肯定能赚很多钱。”
  倒夜香的婆子是真心建议冯大娘,她觉得与其苦苦等待,内心煎熬,还不如这样让自己忙起来。
  冯大娘可干不下去,一听就着急:“你且起开,我可干不下去!”
  说着,就要赶倒夜香的婆子出去,“哪里有你这样的人,我这心里正乱着,就你天天想着卖东西,哪里有这样的人。”
  倒夜香的婆子见冯大娘眼圈通红,是真着急,只能讪讪地走了。
  林杏月也十分忐忑,一路上跟着那内侍往宫里走,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和那石娘子有关系。
  她能听说了这石娘子,想着石娘子要是听说了她,同样能猜到她是从现在穿越过去的。
  想到这里,林杏月心里的忐忑全都放下了,既来之则安之,她也不是那种会内耗的人。
  再者老太太来之前也叮嘱了许多,不看僧面看佛面,要真是要拿她治罪,也不会这般让人抬了轿子请她进去,直接拿了绳子绑了她不更省事。
  那边的内侍还等着林杏月问些什么,谁知好半晌都没听到她开口,倒是觉得奇怪起来。
  这真是不像从来没有进过宫的人,这般淡定,怪不得能被官家和石娘子叫去。
  石娘子被官家接到宫里之后,也并没有从了官家的意思当上那娘娘。
  哪怕官家把他这些年无所出的事情拿来说,石娘子也不为所动。
  他们隔着好几千年的时代,石娘子想要的是现在那种平等且保有爱意的夫妻关系,不是官家这种不让其他女人生孩子就已经是天大恩赐的样子。
  只是她也学会了虚与委蛇,不再像从前那般莽莽撞撞,就是官家也敢顶着说话。
  官家见她有长进,心里既是欣慰又觉得失去了些什么似的,这种感觉又与别人说不出来,只能自个儿暗自消化。
  不过好在石娘子还对他有所求,想着见一见那国公府里的厨娘。
  官家自从见过那沙琪玛之后,也略微猜到了几分,想着这个娘子应当也和石娘子一样,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心里早就好奇得很,便派了内侍去。
  林杏月被那内侍领着来了石娘子住的地方,官家去了里间,在外头只能看见石娘子一人。
  那内侍等林杏月行礼跪下之后,就同石娘子说了:“娘子,这人就是林小娘子。”
  石娘子的身份略微有些尴尬,要说是娘娘,却并未与官家行周公之礼,要说不是,两人关系却甚是亲密。
  石娘子先前还出了宫,官家也未曾停止过寻找,怎么看怎么像是闹别扭的两口子。
  林杏月听见那内侍叫她娘子,就知道和她猜测的差不多,虽然没有看到官家在哪里,但林杏月总觉得他定然也在这周围。
  有些话她愿意同石娘子说,但是若是周围一直有官家的身影,她心里就会保留几分。
  石娘子似乎知道林杏月在想什么,把她叫起之后,就在自己跟前搬了个小凳子,让她别拘束着:“把你叫来,也是因为我也是个厨娘,平日最喜琢磨些吃食,看你也是,就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看你这模样,倒是不大。”
  林杏月望着石娘子点点头,并未开口。
  石娘子已经怅然若失地说:“倒是让我想起来,像你这个时候,我还跟着师父做学徒。”
  林杏月大着眼睛往石娘子那边看过去,正好和石娘子的眼神碰到了一块。
  突然,石娘子伸出手比了个耶的手势,那模样配着她身上穿的衣裳很是违和。
  林杏月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也跟着比了一个耶。
  哪怕什么话也没说,两个人却像是都明白了一样,互相对视一笑。
  至于林杏月先前想的那些暗号,显然在官家跟前都是不适用的。
  哪怕官家已经能猜出两人的身份,可只要不放到明面说,那又是另一回事。
  “你这般年纪,我瞧着倒是能做我的妹妹。我在这里孤孤单单,时常觉得很没意思,要是有你这般大的妹妹,平日里也能叫来和我做伴解闷,咱们两个还能一块切磋厨艺。”
  说着,石娘子就让人把她做的辣条和魔芋爽端了上来:“实不相瞒,上次在宫外的时候,我还去了你那铺子里,瞧*见有卖炸鸡和辣条的,一时心痒难耐就尝了尝,回来之后便也做了些。”
  林杏月朝那辣条看去,这石娘子做的辣条和她做的略微有些不同,不过显然石娘子是个喜爱吃辣的,上面的茱萸特别多。
  一旁的茱萸上面裹着一层麻酱,浓的流汁子,只看着仿佛就能感受到那股子浓浓的酱香味。
  林杏月看着就觉得口水分泌起来,有些遗憾别人不懂,却是能和石娘子说:“只是还是不够辣,要是有像辣椒那样的东西,吃着才过瘾。”
  石娘子拍手大赞:“我也这般想!我这做的却是如你说的那样,总觉得还是不够辣。”
  石娘子以前也偶尔会吃辣,辣椒的那种辣,和茱萸的辣还是有些不同的。
  时刻长了,自然会让人想念。
  先前她已和官家说了,在海外有那辣椒苗和玉米等等,若是能带回来,便可造福一方百姓。
  官家也是个爱吃的,又听说能造福老百姓,早就派了人去找,只是如今还没消息。
  林杏月也是在看到那辣条端上来的时候才想到,自己不过一小民,能找到辣椒的概率,和石娘子找到辣椒的概率大不相同。
  若是她出手的话,说不得还能在有生之年用上,顺道再把那红薯、南瓜、土豆、西红柿等等都找到,能做出来的吃食就多了。
  一想到这个,林杏月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等尝了石娘子做的那辣条,花椒的麻在舌尖上炸开,接着就是醇厚的八角、桂皮和孜然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只觉得嘴唇发麻,越嚼越香。
  最让林杏月喜欢的就是那麻酱魔芋爽的味道了,吃到嘴里先是感受到那魔芋爽的弹性,随口就是那麻酱细致的口感。
  里头应当还放了蒜泥和花椒油等调味,让整个魔芋爽的味道都十分的浓郁。
  吃完这个,再去吃那辣条,又觉得一股子麻意上来。
  石娘子见她吃之后是这般反应,不由笑了出来,忙让人上了茶水:“我想着没有那么辣,便多放了些茱萸和花椒,倒不成想把你给麻成这般。”
  林杏月喝了那茶水,等着唇齿间的麻慢慢散去,才露了个笑来。
  官家倒是想一直待在这里听她们两个人说话,只是没多大会儿就被大内侍给叫了去。
  走之前,官家对石娘子说,若是这般喜欢,就顺了她的意,认了林杏月当妹妹。
  石娘子和官家很是默契,直接爽朗地说:“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也听说了他们府上的那些事情,我这妹子即使想出去,那就风风光光地出去。”
  官家明白了石娘子的意思,板着的脸松快了一些,说:“方才听你们还提到了那铺子,不若我再赐个匾额。”
  林杏月一听,规规矩矩的跪下给官家磕了个头。
  石娘子就在旁边看着,并没有阻止。
  她可以和官家这样没有礼节地说话,那是因为两个人已经相识多年,官家也不喜欢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礼数。
  可是林杏月并没有他们这样的感情基础,若是和她一般,回头就要有人说她张狂,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个时代生活,要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得放下自己的身段。
  这件事情说来简单,可是真要做的时候,才知道有些难度。
  也不过是因为做的多了,知道若是不这般做的后果,才能逼着自己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