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小厨房 第210节
  冯大娘递给他一些平日里卖的锅巴,各种口味都有,还说等会儿鱼酱做出来,也能抹在上面。
  章亲家接过,先吃了块涂满酸辣酱料的锅巴,一口咬下去,咸香四溢。
  随着不断咀嚼,像是把这段时间不知所措的心情也嚼碎了。
  “既然鱼酱也能配锅巴吃,等会儿我再带些锅巴走。”
  那一整块锅巴,章亲家竟吃完了。
  冯大娘在一旁帮林杏月做鱼酱,担心他吃太多口干:“算了,我还是给他倒杯水去,好歹是花了钱的。”
  章亲家吃了锅巴,虽觉得好吃,但的确吃太多后,嘴巴发咸发渴,又不好意思开口要水。
  他想着等鱼酱做好后,提着去找罗老汉,让他帮忙说道说道。
  先前他做得太过了,又是压着罗三娘不让回娘家,罗老汉来请他吃饭时也是拿乔,现在想想都臊得脸红。
  冯大娘端来一碗水,章亲家很是感激,咕咚咕咚全喝完了,叹了口气:“咱们这做下人的,实在是身不由己。”
  冯大娘先前不觉得,此时却深有同感,回头和林杏月感慨:“咱们也不过是个物件,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给卖了,忒没意思。”
  林杏月听出话外之音,说道:“先前还怕西府的人过来,占了你每日上差的园子,如今可是又想出去了?”
  冯大娘叹气:“这不是听外头那老汉说的,不过我想着,我出去倒容易,只是你这可如何办?”
  “那自然是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出去。”林杏月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有件事忘了和娘说。”
  林杏月压低声音,凑近冯大娘:“先前赵娘子来的时候,老太太和我说,答应要让我放出去。”
  冯大娘惊呼出声,上手就要拍林杏月:“你这妮子,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不和我说!”
  林杏月也自知理亏,赶紧讨饶:“娘,实非故意的!那日忙叨叨,从老太太那边回来,就直接去了大厨房,回头又给忘了。”
  冯大娘到底顾忌着外头的章亲家,使劲点了点林杏月的额头说:“回头再和你算账!”
  林杏月松了一口气,拉着冯大娘来做酱。
  她打算做两种酱,一种是炸鱼酱,另一种是豆豉鱼酱。
  “娘,你先把那小杂鱼去头去内脏,一会儿放锅里煎一下。”
  这炸鱼酱只需用小杂鱼,炸一会儿后将小鱼煎碎炒出香味,再放自家做的大酱小火慢炒,等表面出油,就把蒜末、芫荽、胡椒等放进去。
  这种炸鱼酱颜色较深,吃着有浓郁的酱香味。
  她要做的豆豉鱼,鱼也要先煎制。
  煎好后不弄碎鱼,而是捞出,用留着的少许煎鱼油放入姜、蒜和豆豉炒香。
  豆豉用的是赵嬷嬷教的老法子:把豆子用清水泡至膨胀,煮到完全熟透,铺在干净地上,撒上上年保存的旧豆豉。
  像是让旧豆豉把菌种传给新豆子。
  林杏月觉得这法子有意思,赵嬷嬷教得也仔细。
  等大豆沾上旧豆豉,就堆积起来用艾草或苍耳子覆盖严实,让豆子长白毛。
  她时不时去看,等长出白毛,赵嬷嬷就来帮忙搅拌散热。
  之后隔段时间再搅拌,直到豆子变黑、味道醇厚,最后加适量盐搅拌均匀,在阳光下晾晒至干燥易保存。
  冯大娘看过林杏月做豆豉,却没吃过,见她往锅里下黑色豆子,一边干活一边看:“这些豆子有股豆腥味,放在鱼里味道不是更重?”
  “豆豉鱼吃的就是这股子豆豉味,你且瞧好。”
  林杏月把煎好的鱼放进锅,让鱼裹上豆豉酱汁,改小火焖不到一盏茶功夫,等鱼吸足酱汁味道就出锅。
  最后把豆豉鱼装进陶罐,连汤汁一起倒入没过鱼,用蒸煮过的棉布封好口蒸制。
  “我头次做封起来的罐头,也不知能吃多久。”
  “左右没费什么东西,就算不成也不打紧,到时再重做。”
  冯大娘以前把钱看得重,如今手头宽裕,倒是看淡许多。
  林杏月故意说笑:“我当要说这罐头没做好,你要揍我一顿的。”
  “谁要揍你?”
  外头传来清脆声音,林杏月掀开帘子,见是三娘子身边的银珠。
  “银珠姐姐好,可是三娘子要吃什么?”
  银珠笑着摇头:“倒不是她想吃,我来向你讨要些开胃的东西。这几天不知怎么的,吃不好睡不下,人都没精神。”
  林杏月看出银珠憔悴:“姐姐可有什么想吃的?”
  “你也不用麻烦,有什么只管拿给我,我略吃两口有了精神,就能去服侍我家姑娘。”
  银珠一来,章亲家就往旁边避,心里直啧舌,听这“姑娘”“丫鬟”的称呼,这应当是府上得宠的丫鬟,在府里可是人上人,见了都得恭敬行礼。
  林杏月让她等一等,进了灶间。
  冯大娘的炸鱼酱已经做好了,她端起来尝了尝。
  这鱼的外皮带焦香,皮被炸得酥脆,加入自家熬出来的大酱后,酱香紧紧包裹鱼肉,每口都咸香可口。
  她点头给冯大娘竖了大拇指:“娘,你如今手艺也不赖。”
  她分出一些炸鱼酱装罐,递给外头等着的章亲家:“这炸鱼酱吃法多,怎么吃都行。”
  章亲家没忘刚才说的要就着锅巴吃,又向冯大娘要了些锅巴,这才去旁边罗老汉家。
  银珠见炸鱼酱黑乎乎的,路过时却闻到浓郁酱香,也想尝尝。
  “那姐姐先等一等,就着锅巴略吃些。既是胃口不大好,我顺道给你蒸一盅鸡子羹,炸鱼酱放在上面。”
  银珠觉得不好意思:“倒叫你麻烦了。”
  林杏月进灶间,三五下就打散鸡子过筛,上锅蒸。
  蒸鸡子羹时热气熏天,林杏月趁机出来和银珠说话:“先前你们屋子的那个碧儿,如今可还好?”
  银珠叹了口气:“在想不到她如今和绿夏分到一个庄子。我前儿让人打听过,她说过得好,那个表哥对她不差。”
  林杏月没追问,又问绿夏:“她呢?也久不曾听府里人说起。”
  “这谁不是长了势利眼?绿夏早就不是老太太、大娘子跟前的二等丫鬟了,打听她做什么?我听说也就原先那几个和她交好的丫鬟偶尔悄悄送些东西,还生怕大娘子不高兴。”
  后面的话,银珠压低了声音:“先前那个小厮对她看似情深义重、凡事都听她的,绿夏又和她娘家人闹翻了。她在庄子里偶尔教教小孩子读书识字,日子倒也轻快,只是两人一直没圆房。”
  冯大娘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听到这赶紧咳嗽,往林杏月那边瞟,不知她能不能听懂。
  林杏月当没看见,追问:“后头呢?”
  “也不知是谁在那小厮跟前挑唆,说他这是娶回一尊大佛供着。”
  冯大娘忍不住拍大腿:“这还用往下讲?我太知道了,这些男人都是一个模样,天下乌鸦一般黑,借着由头就想行不轨之事!”
  银珠拍手大赞:“就是大娘说的这样!绿夏性子刚烈,大娘子让她做小娘,她都能一口气跑到老太太跟前,何况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小厮?”
  “到底绿夏怎么反抗的,我也没听全,只知道那小厮没成事,第二天醒了就道歉,说自己喝多了一时昏头,又是下跪又是扇耳光,好一副深情知错的模样。”
  “庄子里的人怕绿夏再闹事被上头知道,都来劝她趁早从了。听说好多人都等着看绿夏什么时候会从了。”
  林杏月唏嘘:“还好有大娘子身边那几个姐姐老送东西过去,虽隔了层,却也顶些用。”
  “是啊,如今看来,她那一家子狗屁家人什么也不顶,亏得绿夏把钱都攥在自己手上。”
  银珠当初也被卖过,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说时咬牙切齿。
  这时鸡子羹蒸好了,林杏*月掀开锅盖,用布垫着端出来。
  鸡子羹表面光滑呈淡黄色,她没放酱油,而是放上刚做的鱼酱:“姐姐尝尝,配这鱼酱味儿不错。”
  银珠不再推辞,找地方坐下继续说:“从前我没被卖来时,这一碗鸡子羹可是想都不敢想,从没吃过。”
  林杏月没追问,怕她想起伤心事,只问味道如何。
  “香!裹着鱼酱香得很。”
  鸡子羹口感嫩滑清淡,鱼酱酱香浓郁鲜香,鲜味渗透进去后,蛋羹也变得有滋有味。
  一口下去,热气裹着蛋香、酱香,从舌尖到胃里都舒坦。
  “月姐儿,这鱼酱要是还有多的,我拿回去些让我家娘子也尝尝。”
  “你倒是一心想着你家姑娘,只是这吃食没那么精致,不知能不能入了三娘子的眼。”
  “如何不能,我家娘子也不是那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姑,自然吃的。”
  既如此,林杏月就给银珠装了不少鱼酱和锅巴。
  剩下的鱼酱则是等着张婶娘她们回来一起吃。
  冯大娘等人走后,她唏嘘:“你说绿夏会不会后悔,当时没答应大娘子?”
  “怕是这后悔不后悔的话,不知多少人问过她。以绿夏姐姐的性格,她是不后悔的。”
  只是没那么幸运罢了。
  林杏月叹了口气:“说着倒是让人心里不得劲。”
  想了想,她把刚做好的一罐豆豉鱼拿出来,不打算留着以后吃了,打算往庄子上送一趟。
  想了想,林杏月就去找了宋石头,让他帮着跑趟腿。
  “别人我也不放心去送,到底是吃食,往里面添什么东西出了事,咱们也洗脱不了。”
  宋石头笑着说:“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我们在外面找辆车往那边跑一趟,就在京城附近,也没多远。”
  冯大娘瞧见了宋石头,就问他:“什么时候再出门?眼见的这天就要冷了,难不成还要出去?”
  宋石头苦笑:“年前还得再出去一趟。”
  不过想到林杏月之前做的那些个火腿锅巴,这些都是可以带出去的。想着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太过于风餐露宿。
  林杏月也想到了那火腿,说:“算算时间也不短了,应当能吃了。等明儿我打开看一看。”
  正说着,巷子口就传来了说笑声。
  张婶娘领着两个姐儿回来了。
  玉姐儿看见宋石头,蹦蹦跳跳的就过来和他说了今儿都做了什么。
  张婶娘对林杏月说:“月姐儿,你是不知道,你炒的那一锅田螺卖完,之后可让我们好一通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