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是地府受刑时间,”宴尘远说,“他还有几十世的转世苦呢,长命百岁病痛缠身,够他受的。”
  “便宜他了。”萧渡水还是说。
  宴尘远没再吭声,只是和大家一块儿吃完饭之后去了审讯室,把伍成栋带出来。
  他被关在这里太久,已经许久没见过自然光了,猛地被光一照,颤了下又神经质地笑起来:“你们又想对我用幻术吧?哈哈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
  “幽州地府怎么进?”宴尘远没理他。
  “入口在一座枯井里。”萧渡水唤出传送阵,地面水波般荡漾,不一会儿场景切换,地面归于平静,两个人出现在一处荒凉的树林中,周遭全是枯树,天空晦暗阴沉,地面堆积一层厚重的枯叶,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刚才还是正午,这会儿的天空上却挂着月亮,高高悬在半空。
  前头是一座半人高的枯木井,里头漆黑一片看不到底,宴尘远没怎么犹豫,一把扛起伍成栋丢进去后自己翻身跳下,不一会儿落地,萧渡水也跟了下来,他用了法术做缓冲,平稳落下后,两人一起抬头,看向前方那扇巨大的青铜门。
  门缝内传来森森凉气,里头隐隐约约似乎传来鬼嚎,周遭墙壁上有无数个小窟窿,里头摆放着白色的蜡烛,勉强照亮前方的路。
  萧渡水走过去,从兜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牌,轻轻合在门上,玉牌和大门融合,不一会儿,大门缓缓敞开,阴气冲面而来,萧渡水默念了个护身诀,又给宴尘远加了层,然后带着伍成栋往里走去。
  地府内,穿着黑袍的鬼差来回走动着,手里的铁链拖拽在地上发出一阵让人牙疼的声音。
  “和蓉城的没多大区别。”宴尘远说。
  “都是地府,能有什么区别。”萧渡水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找人。
  “那区别可大了,”宴尘远说,“幽州和蓉城的地府只是装修差不多。”
  萧渡水的视线停在宴尘远身上。
  “但是蓉城的鬼王喜欢吃火锅,每次我去的时候她都在和蓉城那边儿的孟婆、黑白无常涮毛肚,”宴尘远说,“那味儿,我还没开青铜门就能闻到。”
  “很呛吗?”萧渡水说。
  “不是,”宴尘远说得诚恳,“他们那火锅底料是孟婆炒的,巨香,要不是公务缠身,我都想过去和他们一块儿吃。”
  “……是吗,”萧渡水叹了口气,“我祝你成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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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快乐!
  第17章 地府
  伍成栋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他狰狞又疯狂地大笑着,嘴里念叨些“别想骗我”“同样的计策用两次没用”之类的话,听了就让人觉得疯癫,宴尘远和萧渡水没搭理他,只是把他强行带着往里走。
  过了青铜门这一块儿,往里就稍稍明亮些了,地面有层轻飘飘的不知哪来的雾,走过去雾也不散,周遭鬼差更多,匆匆从他们身边掠过,看不清样貌,周遭山石壁窟凌乱,像是没什么人搭理过,约莫是走了十几分钟,三人才到一处大殿前。
  这里和外头的荒凉不大一样,入目就是层月影般朦胧的纱,大殿中央的石桌边似乎是有个少年人影,捧着卷卷轴仔细看着,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一名鬼差拦住他们,语调没那么严肃:“萧队,我们少主看书呢,有什么事儿?”
  “现在是萧副队了,”萧渡水笑笑,指着旁边的宴尘远,“现在他是队长,以后幽州的案子对接,都由他负责,我们送犯人来,你们收到报告了么?”
  “哦哦,好,”鬼差点点头,睨了宴尘远一眼,“报告一早就收到了,少主早就命人把刑场收拾好,就等着给他一份大礼呢……他笑什么?”
  萧渡水扭头看去,伍成栋正凝视着他们,嘴角挂着丝不屑的笑,像是在嘲笑他们骗术低端,这哪里像地府呢?最多就是个黑了点儿的山洞,居然还说要带他去受刑,简直是可笑之极。
  萧渡水指指脑袋:“他出生的时候脑子忘胎盘里被医生扔了,一直不太聪明。”
  “这还能杀人啊,”鬼差有些感叹,“咱们幽州真是那个。”
  “这他也能信啊,”宴尘远凑他萧渡水耳边,小声说,“咱们幽州确实是有点儿那个了。”
  萧渡水摆摆手没接话,既然刑场已经搭好,他没有必要再去打扰里面那位看书的“少主”,干脆由着鬼差带领,前往刑场。
  刑场是块挺宽敞的地方,里头各种刑具应有尽有,最靠近他们的,是一口烧得滚烫的油锅,像是为伍成栋量身定做的,高度正好和他的身高一样。鬼差们默不作声地整理着刑具,萧渡水大概扫了一眼,另一边刚好有人在受刑,生前犯的应当是口舌业,此时正躺在铁板上,被一个奇怪的法器强拉开嘴,半空中烧得滚烫的铁倒进他嘴里,烫得他甚至发不出一声声音,后脑就被烫穿,浑身哆嗦两下不动了,半空中的铁炉停下,他身下的铁板绽出金色的光束,覆盖在他身上,那人打了个哕又清醒过来,嘴里的烫伤丝毫没有恢复,但致命伤恢复了,同时意识回笼,眼睁睁看着法器再次撬开他的嘴,空中熔炉倾斜,如此反复。
  伍成栋坚定“他们是在骗我,这是幻术”的心,在这么些天来终于有了动摇,刑场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刑场,有许多生前作恶的人都在这里,被刑具折磨得只能发出一两声呜咽,叫都没处叫,他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自我安慰:“这是骗我的,他们就是想从我嘴里套话……”
  “交给你们了,”萧渡水拍拍宴尘远,示意他把那封黑色密封袋里的文件拿出来,后者照做后他直接拿走递给鬼差,“一百五十年,一分钟都少不得。”
  “放心吧,”鬼差说,“我们满150送50,再给他加50年的。”
  萧渡水不置可否,就算是对待犯人,刑罚这一块儿也是需要向上请示,并非他们说罚多久就能罚多久的,鬼差能这么说,估摸着是那位少主发话了,伍成栋要在地府受刑二百年。
  伍成栋直到被拉着,手臂都浸入油锅时才察觉到不对劲,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真的毫无人性地把他一个活人,带到地府来受罚,此时他才后悔,想抬头叫萧渡水和宴尘远,但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往前倾倒,呲地响了一声,油锅哗啦啦炸开,他一张嘴,热油涌进他嘴里,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油锅边站满了人,是年纪不等的女孩儿们,冷漠地站在油锅边,看着他罪有应得。
  *
  萧渡水他们没有必要去看伍成栋受刑,只确认把他送到刑场后扭头离开,两个人都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会儿轮回司——掌管地府投胎的地方——正好开门,里头是一片橙红夕阳笼罩的大地,一条河流看不清来处看不清去向,河岸两边开满了彼岸花,鬼魂们排着队,到孟婆那儿领了孟婆汤,往前走过奈何桥便投胎去了。
  萧渡水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蹲在孟婆摊子旁边的小姑娘,宴尘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疑惑了会儿突然眼前一亮,拽着萧渡水就往里走去。
  孟婆还在忙着打汤,像个食堂阿姨一样飞快在各个锅里舀着,鬼们根据生前执念不同,要喝的孟婆汤也是不同的,因此每次轮回司开启她就特别忙,不光忙着打汤,还要忙着看来喝汤的是什么鬼,魂魄中的执念是什么,给他配好汤让他喝下,彻底忘了今生才行。
  “甜……”萧渡水迟疑了下,还是喊出口,“甜甜。”
  “?”孟婆回头,举着大汤勺,表情十分困惑,“啊?我……我吗?这是你给我起的新外号么?”
  “不是叫你,”宴尘远一乐,“叫你旁边那个小姑娘呢。”
  “吓我一跳,”孟婆松了口气,回头继续舀汤,“我以为萧队现在这么腻歪呢。”
  萧渡水没笑,他盯着角落里的女孩儿,等她缓缓站起来才轻声说:“你怎么在这儿?”
  “孟婆说我魂魄有损,让我在这儿养一阵子再去投胎,”甜甜挠挠头,“免得因为魂魄损伤,直接投胎成个傻子。”
  “还好意思说呢,”孟婆百忙之中抽空说了句,“那天你们去抓伍成栋,我说了让她别去,她非得去,还非要现身,魂魄被阳气灼伤了,能怎么办,只能养着呗。”
  “那天谢谢你,”萧渡水说得很诚恳,“如果不是你引导,我们可能找不到伍成栋的方向。”
  “哎呀,没事儿,”甜甜还是挠着头,腼腆地笑了下,“把坏人抓到就好啦。”
  “……对不起。”萧渡水说。
  甜甜愣了下,挠头的手缓缓放下,抬头看向那些排着队来领孟婆汤的鬼们,视线又落到奈何桥上,不少生前作恶的人走不过这座石桥,被忘川河的恶鬼拖拽下河,落水声扑通扑通地响,她浅浅地笑着:“没关系啊,又不怪你,那天晚上就算你没有让伍越来结账,伍成栋也会来杀死我的,反而是因为这些事情,导致伍成栋的计划败露,把她们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