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庶女生存指南 第38节
  张束低头委屈,第一次结婚,哪里懂规矩。她抬眼看朱长跃,结婚人生大事,伴娘应该找最亲密的朋友。贝贝和我亲近,您不高兴吗?
  一句话问得两人哑口无言,但沈雪花还在坚持,再亲密也不行,没有这样办事的。
  朱贝贝笑着走过来,一把挎住花姐,花姨,什么规矩,就今天这场地还讲什么规矩呀,这不是基督教的教堂吗?张束跟我说的时候我可太惊讶了,要是让有心人知道了,还说您家信教传教呢。
  沈雪花闭了嘴,这家教堂她没有发言权,纯纯心虚。
  还好时间快到了,策划和主持将几人带走,到后面彩排。董沁渝和 steve 也来了,教堂里实在不暖和,但董沁渝的额头上竟然沁了汗。张束留了意,朱贝贝这边她有必胜把握,但这一对,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后续一切流程都格外顺利。除了张军平牵她过去时泣不成声。原来走向婚姻的通路上,才能与父爱相遇。也可能不是父爱,在这些人心里,这应该是一个权力交接的仪式,从父权到夫权。
  “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杜润先生,请问您愿意娶张束小姐为妻吗?”
  “我愿意。”
  隔着头纱,朦朦胧胧能看到年轻女孩们抹泪,有嫡有庶。张束垂下头,不知她们未来的命运都会如何。这间教堂,这个圈子,遇到幸福的概率太小了。
  接吻环节,张束灵机一动,掀起头上的白纱将两人罩住,就这么糊弄过去。外面掌声雷动,还有人发出了夸张的抽泣声,他们在白纱中笑了场,多好的高潮场面。
  仪式到了最后,女孩们排队等着扔捧花,张束却径直将捧花送给了贝贝。
  “希望你的下一程更幸福。”
  “我会的。”
  朱贝贝接过捧花的瞬间流下了眼泪。张束想,终于有了些真情的部分。
  全场哗然。已婚妇女当伴娘已经离经叛道,竟然还去接捧花,这是什么戏码?
  趁乱,朱长跃起身,直接走到张束面前。
  “到底是什么意思?给我一个解释。”
  朱贝贝转身站在张束身边,微笑,“爸,张束的婚礼,给她和杜润一个面子。也给您和我一个面子,有些事不适合现在说。”
  朱长跃并不接茬,“现在就说。”
  朱贝贝点头,“陈星今天没来,您到现在才发现?”
  第54章 坦坦荡荡在他面前走出了柜子
  “陈星人呢?”朱长跃紧咬不放。
  “这我真不知道,”朱贝贝撩了撩头发,“您批评他以后,我们就失联了。您要是特别想让他来,可以亲自给他打电话。哦对了,那天晚上他提了离婚,您顺便帮我劝劝他呗。”
  朱长跃很不屑地笑了,张束心下一震,父亲原来也会对女儿露出这样的表情。他说,“贝贝,这招棋不错,借了长隆的力。”
  朱贝贝也摆出了同样的笑容,简直一模一样。很多时候,朱贝贝都会忘记,其实自己长得和朱长跃太过相像。
  “我不过是给您行个方便,您也接受了我提供的便宜,不能过河就拆我的桥。现在环境这样,投行式微,我和陈星抢业务也无可厚非。再说,他被降级已成定数,说到底是自己技艺不精,您又何必押宝在他身上?不如押我呀。还是因为,我不是儿子?”
  周茵过来拉朱长跃,哎呀,老朱,走吧,咱们先过去,后面才是重场。
  杜清和沈雪花也走来劝,就是,心情最重要。一个捧花而已,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和安排,他们夫妻俩不觉得难受就行了。
  话是从杜清嘴巴里说出来的。证领了,医院开工,已经通关了。儿子的婚礼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重量,赶紧办完就是。这么一点小差错,能决定什么,无非下了朱长跃的面子。他刚才听到了朱贝贝问父亲的那些话,觉得好笑。朱长跃每次到了女儿这边都忘了要抓大放小,不过是对女儿这个身份不满。为了弥补,还特地找了个好控制的凤凰女婿,现在好了,凤凰要飞了。这么看还是生儿子好,一劳永逸。
  沈雪花虽然陪着,但一言不发。张束知道她心里有怨。接捧花的位置是她精心安排过的,前排是资本家重视的女儿们,靠后是资本家不重视的女儿们。哪怕抛空了都比直接拿给朱贝贝要好。
  说到底,婚礼就是个斗法的地方。需要巴结的、前来奉承的、想立威的婆婆、想反抗的儿媳以及各怀心思的女方父母和女婿。也许抛开这些杂质,婚姻还能离爱情近一些。
  杜润带着主持和策划走过来,招呼大家往吃酒席的地方移动。一会儿还要喝酒,别坏了心情。他又招呼不远处的 steve,紧张吗?想第几个上去讲话?
  焦灼终于被撞开,一众人顺着张束才走过的红毯往教堂外去。
  朱贝贝和张束并肩走在最后。张束从宽大的蕾丝袖里伸出手,牵住了贝贝。两只手相握,温度冰凉,但贝贝心头一热,想到当年自己结婚,朱长跃牵自己走进婚姻;而如今张束、这个毫无血缘却接住了她的表姐,牵她走出了婚姻。这条红毯何尝不是最好的隐喻。
  杜润从最前面的位置回头看,张束平静地走在队伍最后方,两人离得如此遥远,而自己身边全是陌生人。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寂寞。
  但回头是没用的。路是自己选的。杜润收回目光,嘴角扬起,和身边人又攀谈了起来。
  设宴的地方在一家高档江浙菜馆,价格不菲,张束很是熟悉。杜家十桌客,朱长跃这边也来了十桌客。精挑细选,杜润和张束的朋友被压缩得所剩无几,仿佛宫中选秀,要通过层层的考试才能吃上这么一桌饭。那又何必。张束率先提出不请熟人,不然一个普通人,夹在一群所谓上等人中间,少不了被凝视,花钱还要受罪。
  最终,二十桌里,除了家人和红包只给了薄薄一个的齐总,几乎没有张束再认识的人。
  开餐前,steve 好心安慰张束,没有认识的人也好,更不会紧张了。
  张束觉得好笑,steve 一定也是在安慰自己。他从未参加过中式婚礼。如果不是看在董和项目的面子上,实在不愿来。
  还好她和 steve 都担心多余。这戏宾客训练有素,看在资方的面子上,对 steve 中英混杂的发言报以了热烈掌声。后续,不认识的男人女人轮番上台发表演说,掌声依旧一浪高过一浪,甚至有人开始唱《我爱祖国》,进行了突兀的才艺展示。
  张束看得发懵,和杜润打招呼,感觉已经换了主题,不如先去换敬酒服。
  跑了调的歌在走廊萦绕,两人相视,随即哈哈大笑。张束拍拍杜润,第一次吃了亏,下一次一定要留好心眼,不能再让他们乱搞。
  杜润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只是拉住她,“走吧,张束。”
  两人路过洗手间,突然听到里面几句英文咒骂声,随即是低沉的哭泣。有人在哄哭声的源头,张束仔细听着,却看到拐角处沈雪花和饶秘书身影一闪,往这边走来,不禁一惊,突然就想起董沁渝想让自己帮忙的事,拉着杜润进了洗手间。
  杜润不解,出什么事了?
  张束指指肚子,我肚子不舒服,你等我一下。
  哪种不舒服,杜润问。但张束不说话,只往男厕所走。杜润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只见张束已经牵出一个熟人——
  董沁渝。他哭过,刚才的哭声是他发出来的。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张束拉过杜润,快,抱住你哥,别问为什么。
  自己的继子和自己的儿子在洗手间门口紧紧相拥——沈雪花和饶秘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诡异、好笑,并且非常不体面。
  沈雪花一时不知该不该走上来,还是饶秘书替她开了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束走过来,“董哥家里出了点事。一会儿能不能让董哥先走一步?”
  沈雪花没料到是这样的走向,点头称好。
  张束又问,您和饶秘书是来……?
  沈雪花笑,服务员都在忙,我让饶秘书给我指一下洗手间。你们快去换衣服,很快要上菜了,小润还要去敬酒。小董,你忙你的,今天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们说。
  董沁渝擦了擦泪,道谢要离开,沈雪花又叫住他,小董,steve 去哪里了,看到了吗?你走了,我让小饶招待他。
  董沁渝摇头,我也没看见他,应该是去抽烟了。一会儿我给他发微信,让他上来吃饭。
  张束笑笑,饶秘书,更衣室在哪儿,也麻烦带我们去一下吧,这家餐厅你最熟。
  饶秘书干笑,你也熟呀。
  当然。上次来还是陈星的见面会,现在轮到我结婚了,这才几年就换了天地。人生际遇排列组合,妙不可言。倒是饶秘书,是我的人生常客呢。
  杜润直到推开更衣室的门,也没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
  好在更衣室里,谜题的两位主人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为他做解答。
  祸根是在融资酒会埋下的。
  那晚,steve 在洗手间随手给董沁渝整领带,却被人撞见。宝格丽的洗手间很大,那人很快就走得没了影。董沁渝凭香水判断是个女人,但具体是谁,他并不知道。
  隔天,父亲给他打电话邀请 steve 在婚礼上讲话,他突然明白了,那天看到他们的人是小妈沈雪花。董沁渝只觉头疼。沈雪花一直想借新医院的由头将他踢出董事会,如果他的性取向暴露,一定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董沁渝对杜家这摊事根本没有兴趣。他在街上这么多年,赚得盆满钵满,回国不过是想给 steve 拓宽一下业务,顺便还要去照看一下董玲,他的亲妈。董玲身体不好,之前一直在美国治疗休养,前两年非要回来做镇山虎,免得家业被小三独占。董玲放话,我董玲一天活在北京,她沈雪花一天不敢闭眼睡觉。
  董沁渝觉得母亲好傻。前半生输掉,还要搭后半生进去。他和董玲谈过数次,自己赚钱能力一流,再养十个董玲也养得起,不要回杜家蹚浑水。但董玲不听,只说董沁渝不懂。人活一口气。
  现在果真只剩一口气。
  医院刚打来电话通知董沁渝,董玲病危。
  他不知道沈雪花睡眠质量如何,但母亲先把自己熬死了。太傻了,傻得让他心里发恨,但他也知道,自己无法真正介入母亲的因果。
  杜润听得两眼发直。他幼时爱哥哥,懂事后恨哥哥,再长大,对哥哥的感受变成了全然防备和一些嫉妒的混杂。哥哥是他嘴里的懂王,是恶势力和阴谋家。
  而现在,这个站在他对立面的男人,坦坦荡荡在他面前走出了柜子。
  董沁渝笑,我四十岁,steve 四十二,在一起十年,早到了可以坦然公开的年纪。只不过,没必要在这些人面前受羞辱,沈雪花太急于让我们出丑了。杜润,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没法说出你很好,因为我知道我也和“很好”没关系,但你和你妈妈不一样。
  董沁渝又走到张束跟前,“之前的话,我不打算收回,收回也没用。但是,你确实很好,贝贝也很好。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说了,我去医院了。steve 可以照顾好自己,刚才谢谢了。”
  杜润直到喝大了舌头,被人抬上车,还没完全捋顺这些事,只不停问张束,到底怎么想通的,实在聪明。张束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记不住,也依旧条分缕析给他讲,不是你不聪明,是直男不敏感。看懂一切的钥匙,是知道他们是一对儿。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哥家出事的?”
  “这个纯粹误打误撞。能让董沁渝哭的还有什么可能性?但话说回来,当时不管我给出什么理由,他也会配合。他要的就是一个台阶。”
  朱贝贝感叹,饶秘书也是个倒霉的,抓起来就被当枪使。沈雪花非要找个第三方证人,不然怎么给董沁渝定罪。这么想来,张束这位婆婆真不是个省油灯。
  张束附和,省油灯不怕,???但沈雪花这一步,与“恶”离得太近了。
  朱贝贝喊杜润,婚姻存续期间,你可得对我姐好。
  杜润突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束,去抓她的手。
  “张老师,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对你。我爱过苏大夫,也没有完全忘了她,但我也觉得和你结婚很好。但总有一天我会忘了她,但是忘了她,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我是王八蛋?”
  又问,“人能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啊?”
  语无伦次。
  朱贝贝没喝酒,从后视镜看杜润,嗤笑一声,“能,喜欢二十个也行。”
  两人又开始斗嘴。张束静静听着,很快抽离出去。说是人生大事,也就这样过去。她突然想,这样的生活好像一个巨大的仓鼠滚筒,每天不停蹬腿,无法停下来。他们难道不会累吗?
  她扭头看杜润,明明是孩子心性,她要是有这样的待遇,一定好好做一个清闲公子哥。却偏要冲到战场上拼杀。战场是什么地方,犹豫就会丢命。战场需要手起刀落的人。杜润会变成这样的人吗?
  杜润疯癫傻乐,还唱起了歌。朱贝贝无奈,他平时够压抑的。
  “嗷”一声,杜润吐了。
  贝贝再来找张束是周末下午,车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杜润掏的钱。
  张束坐上副驾,贝贝问,确定她今天加班?
  张束笃定点头,确定。都说到这个份上,他没必要骗我。走吧,去国贸。
  第55章 她心思也不纯啊,转正要靠这种手段
  一路堵车,还好两人有太多的话要说。
  昨天回去,杜润还是吐,吐得张束甚至在想要不要叫救护车拉他洗胃。即便这样,晚些时候杜清的秘书依旧来接杜润回去打工。张束睡得不早,但在她睡着前,一两点时,楼道一直寂静无声。早上看他脸色蜡黄,张束买了早餐,杜润摆手说胃疼,老毛病犯了,只能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