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庶女生存指南 第5节
  张束大笑起来,“你是金鱼吗?是保姆看见了你手机上的‘宝’。”
  这不是杜润预设好的答案。他一时间说不出话,停顿片刻又问,“你怎么不好奇谁是‘宝’啊?”
  张束被杜润的傻样逗笑了,一把抓过他的胳膊,推到他鼻子下面闻。
  “怎么了?不好闻吗?”
  “好闻。喷在苏沛盈身上也很好闻。”
  杜润张了张嘴,还是笑了,“咱俩真的不能见第三面了。你真的是写东西的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干私家侦探的?”
  “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
  “……还算不上。”
  “你们男的真可以。喷同一款……还是同一瓶香水?”
  “这重要吗?”
  “那就是同一瓶。都喷同一瓶香水还出来相亲,不怕她难受吗。”
  “难受。”杜润重复了一遍,“所以算不上男女朋友。我这个人挺廉价的,但我的承诺奢侈,她不敢要,我给不起。”
  “那天我去做检查,她……我以为她暗恋你,没想到是这样的。”
  杜润盯着天窗,“就这么一小块蓝色啊”,杜润感叹。
  “那你还想要多大的天窗?”
  “不,我说的是我的生活。”
  没有人再说话了。
  沉默了很久,杜润才开口,“刚才问你好不好,是直觉她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说得对,别管真庶假庶,咱俩是同类。好在你挨的嘴巴倒是不会显在脸上。”
  顶着红手印上学已经是过去式了。但张束不想说,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
  “哎,你别难过,”杜润又开始抽烟。“换个角度想,咱们这种人韧性很强的,放宫斗剧里一般能活到最后。”
  “你喜欢苏大夫吧。”
  “废话,喜欢啊。”
  “也是,那么漂亮的人。”
  杜润大笑,“你也觉得她漂亮是不是?你见过她摘口罩吗?”
  “见过,更漂亮。”
  “确实。而且她不光漂亮……”说起苏沛盈,杜润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光。
  “傻逼。”
  “啊?”
  “我说你傻逼。
  “不是,你生气啦?你别生气啊。”
  “我为什么要生气,”张束推门下车,“你知道你谈起她,脸上什么表情吗?”
  “什么表情?”
  “酸臭。这么幸福,为什么不好好珍惜,那块地就那么重要吗?委曲求全,活到最后又有什么意思?”
  杜润盯着张束看了一会儿,没有回话,垂下了头。
  张束见过很多杜润,在这样的时刻只会扬起头,得意地看着你,“不然呢,男人要的就是事业。”
  她的心为这个垂头的动作颤了一下。
  “我尽量帮你。但你也看明白了,我就是我们家永恒的上菜位,懂了吗。”
  第06章 陈星出轨了
  “上菜位又怎样。”杜润抬头,张束正扶着车框,挡住了刺眼的阳光,脸的轮廓上覆了一层金色。“和保姆平起平坐不舒服?那我这种你羡慕的满场飞花蝴蝶还不如你。”
  张束看着他。
  “你看我翩翩起舞,那是因为我要去给别人敬酒。我还要给保姆敬酒呢,可你家于阿姨,也没来主动敬我吧?”
  “诡辩。”
  “但是你笑了。目的达到了。”
  “那谢谢你。哦对了,还要谢谢你给我找了个说话最难听的大夫。”
  话题一换,杜润来了精神,那种自豪的光彩又出现在他脸上,“李行特别棒对吧。你什么问题?”
  “……多囊。他说我卵挺多,排不出来,卵巢养蛊。”
  杜润一阵大笑,“他是我们班小天才,少年班的,现在是我们院,不,应该是年轻一代里妇产方面最好的大夫。天才嘛,性格多多少少都有点怪,只要能看好病就行。”
  张束不解,“我之前没想到你会学医。”
  “不像?”杜润摸摸鼻子,“倒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长得不像,太帅了,对吧。”
  张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只是以为你学商。商科不是你这种家庭的基本配置吗?再说学医很苦……”
  “那咱们说的是一个意思嘛。我长得不像能吃苦的对吧,”杜润抢过话,“我当你夸我。我哥就是学商科的。你知道吗,他以前是华尔街的 top performer,做生意的脑子比我强一万倍,这我得承认。而且他就算什么也不学,在医院照样是董事。我就不一样了,要想在医院混个职位,总得有个极致长板。”
  “因为医院是你爸最值钱的产业?”
  杜润语气平淡,但较真的表情出卖了他。“bingo。人嘛,总会在最值钱的东西上赌。”
  张束理解杜润,他们这样的人,永远要够着。
  “既然你也是高材生,我想再听听你的意见,多囊这个事怎么弄?好弄吗?”
  杜润刚要答话,一阵急促煞车声,两人扭头,看到朱贝贝的车停在不远处。朱贝贝摘了安全带,匆匆下车,朝两人走来。
  “朱总,好久不见。”杜润打招呼。
  张束意外也不意外。
  朱贝贝不再挂笑,一副冷脸,“杜院长花名在外,谁不认识。你能来和我姐相亲,倒是新鲜。”
  “这对朱总来说还能叫新鲜。我就是刚才圆桌上的一盘菜,顾客随意品尝挑选呗。只不过这菜现在到你姐姐面前了而已。”杜润也重新变回了漫不经心,和刚才忧郁的时刻判若两人。
  张束不太会面对这样的杜润,干脆将注意力放到朱贝贝身上。饭局后,离开的顺序从来都是朱长跃和周茵,然后是老太太和小于,接着就是朱贝贝。她父母排在倒数第二位。她垫底。
  “你怎么还没走?”
  “我是来送你回去的,我……我送你回去。”朱贝贝重复了一遍,“不好意思啊杜院长,打扰你们接触。”
  杜润不再接话,只说后面微信联系,便关门上车。
  张束坐上朱贝贝的副驾驶,挂好安全带,就见杜润从窗中摆摆手,先走一步。
  “你刚才至于吗?”朱贝贝瞪了一眼张束,怒火又爬上了她的脸。和刚才饭局上的失控一样,来得罕见又突然。
  “至于什么,为杜润说话?”
  “杜润那种见鬼说鬼话的货色,这种场面绝对不是第一次。你在那儿扮演什么正义使者?姓周的肯定饶不了你。”
  “你等我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那不是。我就不能单纯送你回家?”
  不能,张束想,因为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反常必有因。
  周君的电话打进来,张束知道躲不过,立刻接了。声音大到不用开免提也听得清。你要长心!别驳了你姨父的面子,也不要伤了两家关系,但这个小杜得再看看,别看见好看的就昏头,这么廉价!
  张束叹口气。人明明是他们塞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领了个鸭子回去。
  而且,周君继续,你怎么能帮他说话呢?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场合?还有没有长幼尊卑?家里怎么教你做人做事?你姨妈的微信你也敢不回,太没教养了!
  朱贝贝脸上的幸灾乐祸渐渐退了,变成了一种惊吓。说话遣词造句的知识分子,私下里,去掉脏字,和市井泼妇并无两样。
  朱贝贝轻问,怎么办?
  张束看了她一眼,笑着按开免提,塞进了贝贝手里。周君的声音炮仗一样炸了出来,朱贝贝一个激灵,问张束,“到底要干嘛?”
  炮仗的声音停了。
  “小束,你那边还有人呀?”
  贝贝话没说,笑先堆上,“君姨,是我呀。”
  听筒里细雨和风,“贝贝呀,你和小束在一起呢。那你们先忙,我先不打扰了。”
  电话挂了,朱贝贝先摊在了椅子上,“比客户也轻松不了多少。你倒是很有经验,知道找我挡枪。”
  “嫡庶”有别,我懂,周君也懂。但张束没有说。
  她问朱贝贝,“能不能说一下你什么情况,如果你不说,我就走了,我可以坐地铁回去。你来吃饭之前,哭过,对吗?”
  朱贝贝惊讶地看着张束,“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以为涂个眼影能盖住啊。”
  “你看到我画眼影了?你不是不懂化妆吗?”
  “说重点!”
  朱贝贝紧抿着嘴。半天,她叹了口气,话还没说眼泪就下来了,“陈星出轨了。”
  朱贝贝的动作幅度很大,但哭声很小。整辆车都在颤。张束想到一个雨夜,她坐着船,在黑暗的海上,随着浪起起伏伏。
  张束想将手放在她的后背上,但最后干脆移开了目光。此时的朱贝贝并非需要同情,她也不是一个能提供同情的好对象。
  她们停在车场门口,身后很快传来滴滴声。张束从副驾下来,绕去另一边,想把朱贝贝换走,但朱贝贝死活不肯,鼻涕眼泪,一脚油门。
  张束小跑着追出停车场,追上贝贝的车。贝贝脸红红的,是眼影被冲花了。
  路过张束家,张束问贝贝,要来坐坐吗?贝贝很快将车开走。她想起贝贝不喜欢这里。
  回到家,地上只剩一小块夕阳,被窗户和窗帘切割成梯形。
  才几天,风的心肠就硬了下来,傍晚打开窗户,一身鸡皮。但窗外车水马龙热闹,这些热闹能让夜的黑色淡上几分。
  张束端着保温杯站在窗前。对面,玻璃外面的写字楼像一块巨大的荧屏。 虽然住的是老楼,虽然她还要给父母交租金,但这个落地窗景是当时吸引她搬回来的原因。她喜欢看对面的繁忙,尤其秋冬,以及那些没人一起过的节日,会觉得自己没那么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