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少爷饲养手册 第107节
  缴檐红挂满廊柱檐边,房中寂静无声,除了飘出的香粉香气外,仿佛空置。
  他放开手脚,阔步迈入居室。
  屋里圆桌上摆了一件针脚细密的喜服,绣上并蒂芙蓉、叶下鸳鸯,喜服上躺着一套点翠冠,钗环数十,一旁放了一本翻开几页的书册。
  李兰钧走到桌前,拿起书册细看,册封上写“百家姓”,原是识字认词的书籍。
  他心下笃定,叶莲住在这里。
  但榻上锦被中空空荡荡,杂乱堆积在一团,未见有人。
  “出去了?”李兰钧喃喃道,四处打量着回身,身未回正,就有一披头散发的白衣人影飘至他面前。
  他被狠狠吓住,往后连退几步:“有鬼……”
  那女鬼和他一齐开口,“大人?”
  李兰钧咽下欲要出口的尖叫,瞪大了眼仔细打量眼前之人:“你……你可吓死我了!”
  “大人私闯宅院,民女还以为是贼人,险些跑去报官,你还好意思说吓到了?”叶莲不紧不慢道,挽起披散在面上的发丝。
  “你不出声,我又不知道是你!”
  “敢情还是我的错了?”
  她眨眨眼,歪着头说。
  李兰钧不答,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走近几步攥住她的手:“瞧着这样累,没睡好?”
  “被你吓得睡不着。”叶莲回道。
  末了她似乎想起什么,蹙眉道:“你怎么来了,三日避而不见,快到时候就破戒了?面相袭,可是会冲撞红……”
  李兰钧满不在乎地昂起头:“我不信那些。”
  他在观音寺里大不敬的言行跃入叶莲脑中,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来就是要故意破戒的?”
  “我……我是想看你是否安睡,”李兰钧冥思苦想,憋出几句傻话,“还有嫁衣是否绣好,礼数是否记全,喜婆给你绞面了么……”
  “一切都妥帖了,你瞧。”叶莲伸长脖子,给他看自己光洁的面颊。
  他瞧完,颔首喃喃:“好,好,那我便放心了。”
  说着松开她的手,一步一步踏出房门,走到阶前,见圆月高悬,梨树七零八落,比起李府祠堂,不知亲切多少。
  “叶莲……”
  他又不死心地回首。
  身后清丽嗓音正巧一同出声:“我今夜……的确难以入眠。”
  李兰钧眼前一亮,找寻同类般紧接着说道:“你心底果然还是紧张的吧!”
  “我也一样,所以才来寻你,想着见一面兴许能安心不少……”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攥紧的手逐渐放开,抹开掌心薄汗,又三两步走到叶莲身前。
  “如此便安心了?”叶莲问道。
  “总觉得不真切,像在梦中。”他回答说。
  她一笑,抬手不轻不重地拍拍他的脸,发出清脆的声响:“这般呢?”
  “好些了。”李兰钧舒了一口气。
  “那就回去歇息吧,明日再见。”叶莲收手背在身后,脚跟雀跃地点地抬起。
  面上温软消失,李兰钧惆怅地眨眨眼,扇动着长睫往她眸中看去。
  只踌躇片刻,他又顺着内心拥住她,头枕在肩头轻声道:“再抱一下。”
  “还不走,待会儿被人把你当贼捉去了。”
  “哪有我这般狼狈的贼?”李兰钧依依不舍地松开,掀起手臂上的划痕青紫给她看,“瞧瞧,都是你院里的破树干的好事!”
  叶莲捂嘴惊呼,讶异道:“呀,你真爬墙进来的?”
  “我还能从哪儿来?”
  “倒也是,我竟没想到你有这身好功夫。”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答应道。
  李兰钧没得到她的心疼,气不打一处来,恼怒道:“你把院里那树砍了!碍眼得很!”
  “你跟树置什么气,”叶莲似笑非笑地说,拉着他的胳膊瞧了一眼,“伤药尽在堂屋,我怕惊扰她们,你忍着回府处置吧。”
  他幽怨地瞪了她一眼,一把抽开手:“我这就回府,不叨扰你了!”
  说罢“噔噔噔”急步走下阶梯,也不看路,径直踩着一地花草往小门冲去。
  临走打开门闩,那凉薄之人终于开了口:“夫君,小心脚下。”
  一语将他哄得没了恼意,诡异地勾起一抹笑容,又被强压而下:“叫早了,这回不算,明日你叫十句都不够偿还我的!”
  关了门,门内一阵脚步匆匆,由远及近,走到门边“啪嗒”落了锁,赌气一般朝他低声道:“通判大人,民女无知,冒犯了。”
  李兰钧转头跟木门干瞪眼。
  “少爷……”冬青在门边恭谨成狗,苦笑着唤道。
  “嚷嚷什么,回府!”
  受了一肚子委屈的冬青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哭一笑,唱戏似的走出胡同。
  胡同里一路畅通无阻,原是院里点起了灯笼。
  高昂的唢呐声将他扯回现实,李兰钧一晃神,迎亲队伍早停在小院门口。
  周遭如梦似幻,他布了拦门钱,再回头看向院中,漫天飘红,院门徐徐走出昨夜之人,着大红婚服,锦绣华盖,一路到花轿前。
  擦身而过,闻及她身上浓郁芳香,与居室类同,带着清幽的凉意。
  她由喜婆扶稳,掀帘坐上洒满铜钱谷豆的软座。
  李兰钧被推搡着上了马,绕城三圈有余,直到他坐得浑身发酸,才终于到了南园。
  他翻身下马,略微有些急切地走到轿前,不顾周围打趣调笑,扶住帘后伸出的柔荑。
  那双温暖干燥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紧握住他的手,被他一路带着下轿,跨过马鞍,踩着铺地红毡,二人就这样往正厅走。
  人声鼎沸,他不安地用余光瞥向她,盖头掩住她的神色,让他窥探不到。
  李兰钧心头忽然生出一种惶恐,他喉结滚动,牵着她踏上台阶,同时试探着开口:“叶莲?”
  盖头下的人微微一动,却并不开口。
  他抓心挠肝,拜了天地父母,再对拜,都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新郎官,可不能急着走啊!”
  童子喜婆引叶莲从侧门前往北院,他正要不顾礼数去追,被一帮同僚拦下。
  “得过了关,才能抱得美人归!”
  哄堂大笑,便有更多宾客堵在他面前,一杯接一杯地敬酒。
  李兰钧见他们如洪水猛兽,一咬牙,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又接着饮尽几杯。
  “好,好!”
  “有决心,哈哈哈有魄力!”说话的是陈耘茂,这奸滑老头拎着一壶酒,他一喝完就续上,可谓老奸巨猾。
  众人见状,纷纷笑骂,骂过偷摸着效仿,把李兰钧当水牛喂了。
  另一边。
  青芳居内,叶莲端坐在榻上,臀下压着几颗花生,硌得生疼,她挪挪身子,见四下无人,又赶快将周遭清理一空,留一片软和的坐处。
  门外天色由白转红,又悠悠走暗,廊中点明灯笼,红烛垂泪,除去门边细微谈笑声,只听有烛火烧蜡,落在铜底上点滴轻响。
  叶莲掀起一角,眼前画屏灯照,只见山色凝胧,苍翠点墨,薄纱上绘满青山如黛,最顶上一处盖下红泥印——李兰钧。
  屏风前的小桌上的雪素兰花一开三瓣,花瓣泛黄,早已过了花期,却尚能维持到六月,可见养护悉心。
  兰花旁伴着一青瓷瓶,瓶中一束并蒂莲,二者相辅相成,香气馥郁独绝。
  “夫人,夜可长着呢,您用些点心垫肚子吧。”喜婆在门外沉声提醒道。
  虽规矩不可破,怕她太过拘谨,或是体谅整日的辛苦,喜婆好歹越界一遭。
  叶莲便含笑答应了,先捶捶腿脚,将盖头掀至髻上,不管不顾地坐到桌前吃起喜果糕点来。
  “少爷来了!”
  吃了半盘,门外有人高声道。
  “怎么吃得这样醉啊!”又有人声说道。
  叶莲野兔一般窜至榻上,手忙脚乱地盖好盖头。
  略微平息一会儿,门前纷乱推搡片刻,终于有人破门而入,“啪”地关了门,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榻前倾。
  “哐当——”
  叶莲估摸着他撞到了屏风。
  “啧。”
  李兰钧的声音果然响起,随后又有些凌乱地低语几句。
  那不稳的步子停在她面前,只听衣料摩擦,耳边有清脆的响声,他身上的味道愈发近,直到盖头的花穗下探进一只剔透的玉如意。
  叶莲紧张地屏息,等待他后续动作。
  玉如意缓慢支起盖头,颤颤巍巍偏移,再回正,她眼前终于开阔起来,见到他的长靴、长袍、玉带,一身珠玉……他纤长玉润的脖颈,*绯唇,鼻尖鼻梁,最后是眉眼。
  李兰钧醉得厉害,满目通红,眨巴几下就要落下泪似的。
  “莲儿……”他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唤她了。
  叶莲翕动口唇,只觉得脑袋发昏。
  李兰钧将盖头挑起,扔到锦被上,连同如意一块陷在大红喜被里。
  他晃晃脑袋,否认道:“不,我喊错了……夫人。”
  她垂首,“嗯,你如何喊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