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少爷饲养手册 第38节
  叶莲也不太想看到他的脸。
  “少爷不让。”她干脆把罪责推到李兰钧身上,以报他的忘恩负义之仇。
  冬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何事又与你置气?”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少爷近来情绪是不大好,离家太远的缘故吧。”冬青又自顾自地说。
  叶莲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想着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昨夜那些见不得人的动静,冬青当真一点都没听见?
  她不知该说他圆滑,还是实在心大。
  行至山路,难免颠簸非常,叶莲坐在车架上都颠得想吐,李兰钧一路咬着牙不叫她进去,此时突然嚷道:“冬青,冬青!”
  声如蚊虻,胜在气势汹汹。
  冬青忙掀帘入内,车内一阵手忙脚乱,叶莲守在车外看远处的青山绿水,这才觉得冬青的差事有多松快。
  里面混乱得起劲,她看风景的兴致也十分起劲。
  城外不同于城内,景物更让叶莲觉得熟悉,低矮的山脉,一重又一重的水田,湖泊溪水自然清澈,比起城内被规整过的造景,愈发显得自然野性。
  湖中有渔人划一小舟,漂浮于无穷无绝的碧色间,荷叶中立着或粉或白的花团,花上驻足几只油绿蜻蜓。
  期间车马停驻过几道,李兰钧下马洗漱休息,也忍着不去看她,二人在咫尺的距离里,竟然没有一回眼神接触。
  马车轧过土黄的大道,入城后可谓招摇过市,蒲县人口稀少,大多户人家聚集在村庄里,自然也贫穷,县城里比扬州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最富庶的属县衙和官吏的住所,其余都穷得平分秋色。
  行人频频回首看这如同结亲般隆重的车队,叶莲本在欣赏沿途街景,被他们打量得不自在,眼神一转装作平静地目视前方。
  好像她也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似的。
  马车在城中徘徊一圈,最终停在县衙门口,县衙在林立的房屋里突出得宏伟起来,李兰钧被搀扶着下了车,瞥了一眼这鹤立鸡群的穷酸大门。
  门边候着两个加起来有百岁的县官,甫一见他下车便迎上来,笑得春光灿烂。
  “李大人,李大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反复叫了好几道。
  李大人李兰钧面如死灰,勉强回了句:“二位安好。”
  “小人是蒲县县丞,这位是主簿……”
  李兰钧的好字还未结尾,在前那位便抢先介绍道,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李兰钧耳朵里塞棉花了似的,拢共听进去几个字,他几乎欲倒地立在县衙门外,脑中只有想歇息的念头。
  “劳驾,我住哪儿?”李兰钧顺了顺气,虚弱地打断县丞滔滔不绝地后话。
  县丞一顿,旋即端起被断掉的笑脸:“哎呀,是小人老糊涂了,大人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府安置吧,公事过几日说也不迟!”
  说着扯扯主簿袖角,让他接替后面的话。
  主簿赶忙接着道:“为了办公方便,小的在县衙附近给您物色了个好宅子,不大,还请大人屈尊先住下……”
  他说完,将手一指,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见一小宅坐落在不远处,距县衙也的确近得离谱,都不用马车,走两步便到了。
  宅子从外看去只有朴素二字,可想而知内里景色也不会变化多少,县衙这两个老官,办事唯恐不够妥帖,想必也是绞尽脑汁。
  “成吧,那李某先行告退,过几日再来商议要事。”李兰钧倦得多言,象征性地一揖,由侍从扶着往宅门处去。
  宅门外守着的一名小厮见他们要过来,赶紧开了锁静候,叶莲从门中窥到宅内景色,小院清静,造景简练生动,算得上雅致大方,处处都是精心修理的痕迹,虽比不得南园,但也是个好去处。
  她跟着进了宅院大门,院内正中摆放一口靛青大缸,缸中锦鲤两条,莲花一枝,莲叶大小不一几片,周遭景色皆透露着雅致二字。
  李兰钧满脸不屑地打量四周片刻,即使虚弱到要人搀扶,也不忘嘴上犯忌:“芝麻大点,我提个字叫做芝麻园得了。”
  “好名字,少爷,奴婢这就去定做牌匾!”冬青附和着说得,扶着他的手往上一提,李兰钧被歪歪斜斜地扯到一边,好似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他听冬青这句蠢得出奇的话,一时哭笑不得,抽搐着眉心放出一句:“你少说两句话,行么?”
  冬青只好闭嘴作闷葫芦状。
  叶莲听二人说书似的一唱一和,面上差点憋不住笑,她颔首低眉跟在后面,早晨那点余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李兰钧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游完“芝麻园”,便坐在大堂的椅子上颐指气使,差遣下人搬放行李。
  一葱倩色身影在众人中飘飘荡荡,叶莲把李兰钧带来的书画挂在壁上,又开始折腾他那一堆值钱的瓶瓶罐罐,整个宅中,除了李兰钧大剌剌地坐着,其余皆在忙活于繁杂的行李。
  坐在座上悠闲自在品茶的李兰钧,在不知第几次看向叶莲后,终于坐不住了。
  “我没让你搬。”
  他看着路过的叶莲,冷不丁开口道。
  “奴婢在做分内之事。”叶莲不知哪来的胆量,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她明知李兰钧是让她撤手的意思,却还是要不顺着他的意去反驳,仿佛一夜之间有了底气。
  第40章
  叶莲的确是“一夜”有的底气。
  李兰钧被她打断,面色陡然急转直下,他正欲出言怒斥,满腔怒火却在与她对视时没了踪影。
  一见到叶莲那张臭石似的小脸,他脑中的景色就变幻无常,青天白日冒出许多旖旎风光来。
  他失语这短短数时,又在想昨夜的事。
  昨夜,昨夜,昨夜……
  那可谓艳色的画面让他回味不已,心头所谓的羞恼早成了幌子,实际上是蠢蠢欲动的下流想法。
  李兰钧忿忿别过脸去,逞一时口舌之快:“不知好歹的蠢丫头。”嘴上是斥责了,可也仅仅是说上两句,责罚的话半句没着落,可见得他有多纵容了。
  “奴婢知错。”叶莲应付了一句,搬着花瓶放在矮架上,又用抹布擦擦瓶口的积灰。
  收拾半日行李,好歹把李兰钧带来的一屋子物件摆放清楚,仆从们累得直喘气,伙夫在厨房翻腾几下,给他们做了一顿勉强应付的晚餐。
  而李兰钧,在榻上睡了一下午,醒来头一件事就是要吃叶莲做的饭菜,叶莲忙活半晌,连水都来不及喝,就要匆匆去给李兰钧备夜宵用。
  芝麻园里物件精简,厨房的炊具倒是齐全,甚至还备下了夏日常见的时蔬,莲藕、莲子、鱼虾云云。
  叶莲用水瓢打了一瓢凉水,仰头“咕咚咕咚”全数浇进嘴里,喝完这口救命水,她才收拾着开始备膳。
  又是揉面又是择菜,幸而伙夫帮着烧火劈柴,做了些体力活,余下的交给叶莲便轻松许多。
  李兰钧带的这二位伙夫大哥,隶属南园外院,虽也会摆弄些菜式,但主要还是专门做下人饭的,所以他日后的三餐全权由叶莲负责,这也是叶莲自己求来的。
  她没做过多花样的小菜,一碟素炒脆藕,小碗糖莲子,再加鱼虾鲜面一碗,李兰钧的晚膳就由厨房仅有的几样材料制成。
  叶莲将夜宵端到他面前时,李兰钧左右打量一番,瘪着嘴道:“就这些?全是河里捞的,一点土里长的都没有?”
  “少爷,厨房只有这些菜,您将就吃着先?”叶莲平静地开口回答,最后一句询问的意味并不明显。
  李兰钧一时被她拿捏,抬头睨了她两眼,最终拿起筷子捞面嚼吃。
  鱼肉去刺,虾肉去壳,面汤上浮着青绿的葱丝,一口细面下去,鲜香适宜,李兰钧又夹了几筷子藕,剩下半碗面没用完,糖莲子倒吃得精光。
  “少爷,不合胃口么?”叶莲出于厨子的本能,还是开了口问他。
  “何止,水里的东西吃久了一股水腥味,吃来坏胃口。”李兰钧张口便是胡说八道,实际上哪里是不合胃口,只是他一路颠簸,没有食欲罢了。
  叶莲近身伺候,竟然半点没把他放在心上,连他不舒服这挂在脸上的事情都忘了。李兰钧眯起眼睛,苍白的面色逐渐变化,憋出一抹含气的红。
  “哦,少爷,这面里还有土里的葱丝,奴婢方才忘了说了。”叶莲知他胡言乱语,便也跟他打趣道,话里话外带着揶揄。
  水里的有水腥味,难不成土里的还有土腥味不成?
  她静静等着李兰钧下一句乱言。
  “一股土腥味!”李兰钧听她话中揶揄,扬言道。
  说完便掀起被子,背过身去躺下,只给叶莲留了一个墨发纷乱的后脑勺。
  候在一旁的冬青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地对叶莲温声道:“莲儿,你出去吧,少爷睡下了。”
  被打晕都没这么快睡过去,冬青嘴里也是没个正经话。
  “真是奴大欺主,说坏话都不背着我了?”李兰钧转过头来幽幽看着含笑的二人,语气中满是愤恨。
  “少爷,奴婢可只说您睡下了,别的一概没说。”冬青笑着解释说。
  “奴婢更是没开口呢!”叶莲也解释道。
  “滚滚滚,看见你们就烦!”
  李兰钧抓不到把柄,气急败坏地将二人扫地出门。
  叶莲于是乖巧地带上门,随后优哉游哉回厢房去,留冬青一人在原地听命。
  跟县衙约定的日子随之到来,李兰钧这个不争气的却病来如山倒,上回在客栈犯的热病又转了个弯,继续纠缠他的身子。
  李兰钧来蒲县不过两件事,除了做差事,就是立点能提到明面上的功,好给他的升官之路推波助澜。而立功的最好机会——修堤坝防洪,好不赶巧在这时候来了。
  六月下旬,为防范八月秋汛洪涝发生,县衙会提前加固堤坝,顺便做些防洪的措施,李兰钧在这时病了,便是要生生错过这一段好时机。
  纵使他一贯疏松散漫,吃不得半点苦,此时也只能带着病体赶到县衙布置安排,计划好后还要去监修几日,在百姓面前立立口碑。
  李兰钧在扬州可谓毫无功绩可言,闲话谣言倒是能装一箩筐,如今来到无人知晓过往的地方,正是他扭转命运的天赐良机。
  “春汛方过,河堤年久失修,连日大雨又致周遭泥土松动,实在为一大隐患,”李兰钧坐在厅中正座,不急不缓地抿一口茶水,“河堤要加固,河道更要加宽,若能分流亦可行,我过几日动身勘查一番,再下定论吧。”
  言毕,茶水方才咽下肚,嗓子眼痒得忍不住咳嗽出声,咳嗽比说话还长,满脸呼不进气的通红。
  县丞连连点头,表示万分的赞成:“是,是,这些都是要好好修整的……”
  随后欲抑先扬,又皱眉作为难状,嘴唇翕动许久,缓缓开口:“不过吧,县里一时支不出这许多银子,恐怕要削减一些工程了……”
  他一道说一道观察李兰钧的神色,摸着山羊须咂舌攒眉。
  “这些银子自然不是县衙出,我写封奏书递到上面,让他们批些公款下来。”
  李兰钧看他一副小器做派,十分大方地开口解难。
  公堂下的官吏连连点头,只等着他发号施令。
  李兰钧年方二十,县衙里比他年长的一口一个“大人”“小的”,看着比他还不要脸面,毕恭毕敬得像家中仆役。
  在府衙过惯了憋屈日子,来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兰钧秉承一贯作风,坦然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