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他冰冷的目光逐一掠过三人,逐一开始安抚,“秦野,我欠你的,我会用我能接受的方式偿还,但不是现在,更不是用这种方式。”
  不等秦野开口,他又看向沈聿清,语气疏离,“沈老师,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的事与您无关,我自己会处理。”
  就在陆向阳暗中庆幸之时,邵寒冷着脸望向他,“路向阳,你也早点回去,我跟秦野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炉火噼啪的响声显得格外刺耳,邵寒那冰冷,带着厌弃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有力量。
  陆向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他明明是出来接人的,怎么会搞成这样?
  秦野像是被邵寒眼中的冰霜冻住,那股不顾一切的疯狂劲儿泄了大半,我只是生气邵寒的背叛,但更多的是恨自己。
  秦野低头看到被自己攥过的邵寒的手腕,那白皙皮肤上刺目的红痕让他心头猛地一刺,像是被自己的卑劣烫伤。
  他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母亲和妹妹还在隔壁熟睡……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沈聿清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邵寒的疏离像一盆冷水,让他满腔的保护欲和愤怒都无处发泄。
  他知道自己冲动了,但看到秦野那样对待邵寒,他根本无法冷静,此刻邵寒的拒绝,让他胸口憋闷得厉害。
  沈聿清深深地看了邵寒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是他一厢情愿了,他以为邵寒对他的好是喜欢,如今想来不过是……另有目的。
  陆向阳看着邵寒手腕上的红痕,又看看秦野痛苦的样子和沈聿清阴沉的脸色,只觉得一阵迷茫,他走上前,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声对邵寒道:“阿寒,那你……今晚回去吗?”
  “我今晚去找大队长。”邵寒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弯腰捡起地上那张引发争执的照片,看也没看,随手扔进了燃烧的炉膛里。
  橘色的火舌瞬间卷上纸片,将其吞噬,化为灰烬,火光映着他清冷的侧脸,无悲无喜。“你们请回吧。别打扰大娘休息。”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门口,拉开那扇被撞开的,吱呀作响的木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外浓重的夜色和刺骨的寒风中。
  寒风呼啸着灌进屋子,吹得炉火奄奄一息,三个男人站在冰冷的屋内,看着邵寒决绝离去的背影,听着门板在风中摇晃的吱呀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个清冷如月的人,离他们如此遥远。
  愤怒、不甘、痛苦、懊悔……种种情绪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地碰撞,这一夜,注定无人能眠。
  除了邵寒,借宿在大队长家客房的他睡得格外沉,反正事已至此,他倒像是卸了胆子,没有半点担心。
  春日的清晨,万物复苏,鸟鸣阵阵,邵寒被屋外的动静吵醒,他坐起身来,感觉有些寒凉,穿上衣服准备起床洗漱。
  大队长家也只能临时借住一两晚,他得尽快回城,邵寒刚洗漱完毕,正准备去外面找点吃的,就听到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邵寒推开大门就看到了神色憔悴的陆向阳,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苍白似乎在寒风里站了许久,带着小心翼翼的局促,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见邵寒出来,陆向阳立刻打开手中包裹,露出里面热乎乎的肉包子和烤红薯。
  “阿寒,”陆向阳把还冒着热气的包裹塞到邵寒手里,声音有些沙哑,“你准备去吃早饭吗?包子还热乎着,快吃。”
  他看着邵寒平静的脸,想起昨晚自己的沉默,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昨晚……对不起,我该上去帮你的。”*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那封信你没寄出去,也没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是人都会犯错,这不怪你,秦野他……他不该提出那种无理要求。”
  邵寒听着他为自己辩驳,不由有些好笑,不得不说他也是这么想的,但面上该装还是要装的。
  “阿寒,我……我……”他“我”了半天,脸憋得有点红,“我还是……我还是很喜欢你,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都没关系,我……都喜欢,喜欢全部的你。”
  他的眼神真挚而急切,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坦率和固执,“我知道你现在只想回城,我……我可以帮你,没有任何要求,真的,我不是在胁迫你,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你别……别讨厌我。”
  邵寒看着手里温热的包子和红薯,又看看陆向阳恳切又带着点傻气的脸,心里叹了口气,他摇摇头:“向阳,我并不讨厌你。”
  这话一出口,陆向阳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他激动的看向邵寒,期待某种不可能的事情可以发生。
  但邵寒语气平淡,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陆向阳的心意,只是再次清晰地划出了界限,“过去的事不必再提,谢谢你的早餐,回城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陆向阳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燃起希望:“我知道,我……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
  说完,像是怕听到明确的拒绝,他迅速转身跑开了。
  第145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5)
  晨光熹微,薄雾尚未散尽,带着料峭春寒的微风卷过大队长家的院子,吹得院角几株新抽芽的桃树枝条轻轻摇曳,粉白的花苞怯生生地探着头。
  邵寒站在院门口,手里捧着尚有余温的包裹,看着那青年人仓皇却又带着一丝希望跑远的背影,神色淡漠如初升朝阳下尚未融化的薄霜。
  邵寒低头咬了一口包子,肉馅的香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弥漫开,却并未在他心底激起多少涟漪。
  陆向阳的赤诚与笨拙的坚持,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漾开几圈微澜便归于沉寂。
  邵寒刚吃完早饭,准备回屋收拾,一个高大却带着浓重疲惫的身影便出现在院门口。
  秦野像是刚从山里跋涉出来,裤脚沾着露水和草屑,眼底是通宵未眠的红血丝,下巴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邵寒……”秦野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喉咙里堵着砂砾,他迈步走进院子,脚步有些虚浮,却在离邵寒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秦野不敢再靠近,目光落在邵寒手腕上那圈尚未完全消退的淡红淤痕上,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院中寂静,只有风吹过新叶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远处几声零星的鸡鸣,秦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似乎在积聚勇气。
  “昨晚……”他低着头不敢直视邵寒的眼睛,艰难地开口,“是我混蛋,我一时……一时被气疯了,昏了头,才口不择言。”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昨夜的疯狂与愤怒,而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浓得化不开的自责,“我不是怨恨你,邵寒,真的不是,我……我是恨我自己!”
  邵寒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冷,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审视一件与己无关的旧物。
  秦野被他看得心头剧痛,却不敢移开视线,急切地剖白:“你做的没错,本就是我不合规矩,做了投机倒把之事……但我家中困难,母亲重病,妹妹年幼,不得不走那样的路。”
  “你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我不该那样对你,我……我……”他声音哽住,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哑着嗓子,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低声吼道:“邵寒,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求你……别恨我。”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异常执拗:“我知道你怪我,怨我,我粗鲁不堪,配不上你,可邵寒,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模样,也会努力追上你的脚步。”
  秦野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我的一颗心……早在你救我之时就完完整整的落在你身上了,山中的野狼认准一只狼就是一辈子,我这辈子也认准你了。”
  这话不由让邵寒皱着眉头后退一步,剧情眼下算是彻底偏了。
  秦野却以为邵寒在嫌弃,随即向前逼近一步,他目光灼灼,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回城也好,留下也罢,我都跟着。”
  他将自己的位置放的极低,“我……我喜欢你,邵寒,喜欢得心窝子疼,喜欢得恨不得把命都给你,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你就当……就当收条看门狗也行,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在你身边赎罪,护着你,成吗?”
  这番表白,粗粝,直白,毫无修饰,却带着山石般沉甸甸的分量,撞击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秦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原始也最炽热的火焰,是猎人对认定的猎物永不放弃的执着,也是孤狼对唯一伴侣的绝对忠诚。
  邵寒沉默着,目光落在秦野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又掠过他黝黑却俊逸的脸庞。
  那浓烈到近乎偏执的情感,像一团滚烫的岩浆,扑面而来,却无法融化邵寒,他并未因这剖心挖肺的告白而动容,只觉得麻烦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