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张雅蓝哈哈一笑,挥了挥手,信誓旦旦的:“管够!”
  陆遥的确吃很多,大口大口的扒进了嘴里,好几次程树都想劝劝,给面子也不能把胃撑坏了,想了想,又没说。
  人在悲伤的时候,很难像自己。
  虽然陆遥从不承认,他会为了陆之明难过,但他也是人,父母都走了,他才二十几岁,眼见着别人一家团圆,心里一定不好受。
  张雅蓝还和陆遥喝了点啤酒,她酒量好,那两瓶根本就跟喝水一样,陆遥也不逊,只要张雅蓝端酒杯,他肯定陪一个。
  两个人喝的慢悠悠,啤酒场子喝的像在品散白,虽然没什么话,顶多就是张雅蓝斜一眼,你吃两口菜,干喝会胃疼,陆遥唉一声,阿姨你也吃点。
  程树陪的背疼,开一天车了,一直坐着,半点都没休息过,他累,拽着程棠的手,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至于那两个人,喝吧,反正也喝不醉,家里总共就那几瓶啤酒,他实在是放心。
  放心过了头,半躺着,眯着眼睛,一开始还问程棠剧情,一个动画片而已,有什么复杂剧情?其实就是想跟程棠说说话,但是只收获了两个白眼。
  就那么两个白眼,程树却高兴半天,他的妹妹终于不像前些日子那样不喜不悲,终于给了点回应。
  一点点,比什么都没有好多了。
  眯着的眼睛也放心的合到了一起。
  程树睡得昏天暗地,什么都不知道了,身体坠入了宇宙黑洞,不停的往下,又往下,但他不怕,总有人接着他,总有人给他托底。
  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黑黢黢,一双闪着光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陆遥就坐在沙发前面的地板上,笑了,脸发烫,却也不是因为喝了酒。
  那点啤酒对他来说,连个前菜都不算。
  可他觉得热,浑身的血液都奔涌着,到达了沸点,咕噜噜冒着泡。
  “树儿,”他轻声喊,带着点小骄傲,“阿姨带着棠儿去医院了,说是接了个急活,给钱挺多。”
  “哦。”程树还没完全清醒,含糊的回应。
  陆遥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膝盖间,微微笑着,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但说话却依旧不要脸。
  “现在家里就我们两个人,真的,就我们两个人哦。”
  程树腾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顾不得依旧不怎么清醒的脑子,本能的抱着胳膊护在胸前,生怕被占便宜的死样子。
  “陆遥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来,别跟我耍酒疯,我不吃这一套!”
  他们睡过很多次了,明明乱来的是程树,他倒恶人先告状,可是,他非要乱来呢?他就打直球,不管不顾的抱着亲吻呢?
  能怎么办?
  程树心里有非常清晰的答案。
  然而陆遥慌张的摆手,像是海洋世界里表演节目的小海豚,都要摆成螺旋桨了。
  “你可别误会,我不是要跟你睡,我就想跟你说,程树,程树!”
  陆遥很大声的吼一嗓子,给程树吓得一激灵。
  他站起来,身体拔得溜直,像在参加一个重要的面试。
  紧张,心里没底,声儿发抖,身体在颤,可该说的总得要说出来。
  “我想追你。”
  第133章 我们
  程树侧坐在沙发上,发愣,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好几分钟,突然站了起来。
  他站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狭窄过道,出口被陆遥挡住了,人高马大的,一点缝隙都没留。
  程树没客气,手扒拉了他一下:“麻烦让个路。”
  “你去哪?”陆遥着急的伸出了手,没敢落在程树的身上,在空气里抓了两把,“我跟你一起去,大半夜的,怪危险的。”
  程树轻轻推着他往后,硬是从他身边挤了过去,急慌慌的就往前走,逃命一样。
  “我去厕所。”
  陆遥呆呆的回应着:“哦,那你快去,快去,很急吧……”
  的确是很急,但也还没到忍不了的地步,忍不了的是心脏,扑通扑通,压着鼓点,扯着五脏六腑,胸腔快要爆炸了。
  程树捧起冷水扑在了脸上,好几次,水凉的冰骨头,却依然无法消除他脸上的潮红。
  脑门上都冒了汗,真他妈疯了。
  程树低吼了一声,要哭,他没忍,不想忍着,低着头,还没擦脸,眼泪扑扑拉拉掉进了洗手池里,溅起了小水花。
  随手拽起了旁边的毛巾,捂在了脸上,很快就浸湿了一大片。
  他想起了当年和陆遥在一起,没有谁追谁,两个人心思都不纯,心照不宣,暗怀鬼胎。
  对上了眼神,抓住了伸过来的手,亲吻也是顺理成章,至于上床……恋人不都是这样,水到渠成的事。
  程树没被人追过,可他一点遗憾都没有。
  但因为陆遥说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莫名的激动。
  他磨蹭了很久才从卫生间走了出去,伸手打开了客厅的灯,那个充满了年代色彩的吊灯,用了太久太久,每次开都那样,要闪个十几下,继而发出昏黄的光。
  很像溺水人拼命挣扎,终于抓住了点什么。
  灯光闪啊闪,每闪一下,程树就能看见一次陆遥的脸,他在这儿住了很长时间,早就习惯了。
  陆遥不行,睁不开眼,一直眯着,他还是站在那儿,没怎么动,如果仔细看的话,他也在看着程树,只不过看不清。
  看不清太可怕了。
  他都没法继续往下说,一肚子的草稿,连卖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招数都想好了,反正脸是不要了,能要到人就行。
  “怎么追?”程树淡淡的问,灯光在这时候终于变得稳定,不闪了,柔柔的照在他脸上。
  他问他,你怎么追我?
  陆遥忙不迭的,往前跨了一步,离程树很近,表决心一样大声说:“接你上班下班,你喊一声我马上就出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而且,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
  程树捂住了脸,蹲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被哪句话弄崩了。
  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
  他们重新遇见快要一年了,冬天周而复始,预谋了很久一样,在这个虽然交了供暖费,却依旧冰冷的屋子里,程树哭得毫不拖泥带水。
  他想起了陆遥第一次闯进他的家,也想起了流落街头的时候被他捡回家,当然他决绝的说再见也同时出现在脑子里。
  程树擦了擦眼泪,朦胧的看着陆遥,静静的一句话:“别哄我。”
  “没哄,”陆遥蹲在他面前,帮他抹眼泪,自己也跟着哭,说话一直抽抽,“树儿,我现在只有你。”
  陆遥在程树家那个小房子里住了一个星期,像个殷勤的保姆,睡在连腿都伸不直的沙发上,早上六点准起床。
  打着哈欠去洗把脸,刷个牙,随便套一件外套,迎着北风出门去买早餐。
  买太多了,常常吃不了,张雅蓝皱着眉头骂,钱多烧的?一大早弄什么满汉全席?你看把树儿撑的。
  扭过脸看着程树,瞪眼睛,你也是,心里没个数,剩下就剩下了,又不扔,我和棠儿中午热热就吃了,干嘛使劲往肚子里塞。
  程树不语,只是笑,像个傻子。
  那个傻子乐颠颠的跟在陆遥身后去上班,路上有些堵,要早出来十分钟,比他骑自行车还慢。
  但他没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原不原谅这回事,已经不重要了,心里有道疤,也是难免的。
  他很开心,也很不安,交杂在一起特别矛盾,就比如他刚刚在家里因为一顿早餐而微笑,现在也能因为路过他们第一次开房的酒店而黯然。
  矫情!
  他自己骂自己。
  车停在公司办公楼门口,他慢慢的解开了安全带,正想要下车,却被陆遥一把拽住了胳膊。
  说话吞吞吐吐的,我我我了好几遍,也不给个痛快,始终表达不清楚是什么意思,这一点不像他。
  “什么事?”程树抬眼,很平静。
  “我……我……”陆遥憋半天,憋出四个字,“我想亲你。”
  陆遥终于说了出来,脸上是忐忑,他就是这样,这些天都如此,躲在角落里,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事。
  偶尔撩拨他。
  程树到底年轻几岁,没绷住,脸红了。
  但也没搭茬儿,一只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陆遥着急的喊:“我今天要去趟外地,有个救助流浪动物的活动,我得参加,挺远呢,一天赶不回来,而且山里信号又不好,可能连电话都打不成,我想你……会想疯的……就给我亲一下,行吗?”
  他眼巴巴的看着,手掌的力量逐渐加重,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好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嗓门很大,快要将车顶掀翻,回音震颤着程树的耳朵。
  可他不想输。
  他也吼:“你要亲就亲!我说什么了吗?……你跟我喊……什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