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遥哥,”程树侧头,笑着,“电梯里没别人。”
  没别人的时候,陆遥总是会握他的手。
  现在却没有。
  他整个人都很沮丧,一直不敢正眼看程树,就那么偷偷的瞄两眼,做贼似的。
  程树继续笑着,伸出手,捏住了陆遥的下巴,把他的头扭向了自己,在嘴唇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没事的,我们在一起呢,在一起是什么呀?”他循循善诱的像是在教幼儿园的孩子,“在一起就是要有事一起扛。”
  程树的脑门顶着陆遥的脑门,晃了晃,手往下攥住了他的手,非常用力:“遥哥,走,回家。”
  先洗了个澡,当然是一起,程树边脱衣服边说:“你不来啊?俩人一起洗省水,你赶快的。”
  见他没动,程树又往后走了两步,双手搭在他的衣服下摆上,往上一翻,陆遥跟应激反应似的,自动举起了双臂。
  程树哈哈大笑,像在表扬小朋友:“真乖,一会儿给你个奖励。”
  奖励是从浴室里就开始的。
  因为忍不住。
  陆遥赤裸着身体,蹲在狭小的浴室里,一手拿着花洒,一手轻轻的洗着程树脚上的污泥,脚背有几道划痕,没流血,渗着红,他的心立刻就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疼吗?”陆遥仰头看着程树。
  其实他自己也没好多少。
  程树安慰着,手摸着他的脸,摸着摸着就变了味。
  “遥哥,亲亲我。”
  他沉着嗓子说,身体的变化让他声音嘶哑,表现的迫不及待也没什么,反正陆遥又不会笑他。
  还会好好的对他。
  程树被对待的很好,裹着浴巾被抱上床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脱力了,这一天,也实在是累坏了,仿佛连个过渡都没有,头一歪,直接就昏睡了过去。
  却还是在早上六点准时醒过来。
  他那天是早班,八点到,他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消磨,但也没玩手机游戏或者别的什么。
  就侧了侧身,直勾勾的盯着熟睡的陆遥看。
  他睡得很香,手抓着程树的胳膊,微微弓着身体,头埋在枕头里。
  人在睡觉的时候也是有感知的,陆遥的眼睫毛晃了晃,却没睁眼,慢悠悠的带着很重的睡腔说:“我知道我很帅。”
  程树乐了,扑到了陆遥身上,半趴着,低下脑袋对着他的脸颊狠狠的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
  立刻就被揽腰压在了身下。
  就知道不该大早上的招惹他,程树想。
  陆遥早上总是特别敏感,特别有感觉,特别想和他亲密,程树都知道,但他做了。
  他故意的。
  差点就要迟到。
  这种事总是会让人忘记时间,甚至会忘记了自己,程树觉得自己像一条汪洋的小船,很小很小的那种,飘飘荡荡,到不了岸。
  他小声的呢喃:“遥哥,遥哥……我要迟到了。”
  陆遥俯身下来,趴在他耳边,汗珠就滴落在他旁边的床单上,洇湿了一大片。
  “放心,遥哥不会让你让你迟到,遥哥会让你飞。”
  程树的确飞了一次,感觉还不错,匆忙洗了个澡,随便套了件衣服就要往外奔。
  “你别急。”
  陆遥也穿好了衣服,拉着他的胳膊,把面包和牛奶塞进他手里,拿着车钥匙揣进了裤兜。
  “我送你。”他说。
  早上车多,但还算顺利,步行街其实是很短的一条街,程树工作的专卖店就在里面,陆遥停在了街口。
  在程树急着要下车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俯身亲了一下:“晚上我来接你。”
  停顿了一秒钟,语气变凶:“晚上我来接你哦。”
  程树愣了一下,笑了,很欣慰的笑,他觉得陆遥还是那个陆遥,可能会迷茫会惭愧会低落,但睡了一觉,他自己就能想明白。
  “嗯,我等你。”程树乐呵呵的说。
  站在店门口,用力的拍手,大声喊口号,扯着嗓子和对面的另一家专卖店比谁的架势大,中午吃店里统一订的盒饭,和店员一起站在门口,按顺序接待顾客。
  一整天过得忙碌又很充实,有时候,会忍不住偷笑。
  开学的学费应该没问题了,他自己攒够了,家里还剩下点钱,给妈妈妹妹租个小房子应该没问题,这个兼职就不做了,还能领一个月工资,要准备开学的事,要快乐的去奔向新生活。
  身边有陆遥,有妹妹有妈妈,有蓝天有大海,就这么一想,他就会笑。
  笑得都咳嗽了两声,有点感冒。
  其实早上出来时就觉得冷,但他没当回事,他从来不拿这些小病小伤当回事。
  回到家也只是加了件衣服,吃了片感冒药。
  陆遥皱着眉头,让他量了体温,三十七度,算是还好,他裹紧被子躺在床上,药劲上来了,他轻声说:“遥哥,我想睡一会儿。”
  “哦,你睡。”陆遥应声着,但也没走,反而躺上了床,从后背轻轻的拥着他,偶尔用手拍拍他的肚子,像在哄小孩。
  程树一开始睡得不踏实,咳嗽,难受,后来慢慢的出了点汗,才渐渐舒服了一点,睡着了。
  陆遥这才慢慢的离开那张床。
  打开冰箱,他长叹了一声,没什么吃的,最近两个人都忙,昏天暗地的,大多是在外面解决,回家只顾着睡觉。
  把米洗了,熬在锅里,陆遥换了件衣服,下了楼,去了不远的菜场。
  刚刚抱着程树的时候,就觉得他又瘦了,每一次咳嗽的时候,前胸仿佛紧贴着后背,薄薄的一片。
  他好心疼。
  要疼死了。
  活了这么些年,他一直都觉得,爱情是欢快的,是明媚的,现在才发现,爱情也会让人疼。
  但没关系,这样的日子马上就结束了,陆遥心里也是怀抱着对离开这个地方,美好的期许的。
  去菜市场买菜,买程树喜欢的水果,新鲜的草莓仿佛滴着水,回去的路上,又去了药店。
  买药,感冒药,他发誓自己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眼睛也只是朝那边瞄了两眼,顺手拿了几盒。
  打折的,备用着,便宜不占白不占。
  当然,药也买了不少。
  他很清楚的程树的病,感冒是小事,引起了感染就是大事,身体这东西,谁都说不准,要让他赶快好起来。
  到家的时候,粥已经熬好了,轻轻的打开卧室的门,蹲在床边看了几分钟,才伸出手摸了下额头。
  陆遥皱皱眉,还是烧着,但也得喊他起来吃点东西,这样才好吃药,他拍了拍程树的后背,特别小声的耳语:“树儿,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程树哼了两声,没理他,应该是难受,身体缩成了一个球,好在是出了点汗,应该比刚才强一点。
  “树儿,树儿,起来喝点粥。”
  程树翻了个身,脸对着陆遥的脸,第一次展现着自己的脆弱,声音无比委屈:“遥哥,我难受。”
  “知道,”陆遥给他捋着头发,“知道你难受,可总得吃点东西,才好吃药。”
  程树把脸贴在了陆遥的手掌上,小狗一样蹭了蹭,掌心温度微凉,他觉得很舒服,嘴里嘟嘟囔囔的:“我不想起来,我冷。”
  陆遥笑了:“那就不起来,咱在床上吃。”
  把盛到碗里的粥倒在了餐盘里,煎了鸡蛋,炒了青菜,没怎么放油,都很清淡。
  他扶着程树靠在了床头,给他套了件卫衣,其实很热,三伏天,不动都会一身汗,可程树穿的厚厚的,竟然还觉得冷。
  脸刷白,身体不时的抖着,像筛糠,人不该太劳累,是真的有极限的。
  陆遥没让程树动手,先给他喝了点温水,嘴唇都干的起皮了,然后拿着汤勺一口一口的把粥喂到了他的嘴里。
  好歹吃完了一碗粥。
  程树是真的好养活,不挑食,陆遥自己吃的时候,都觉得就一个青菜怎么炒的这么难吃,该放的调料也放了啊,怎么就咽不下去呢?
  那一夜,程树睡得很不安稳,嘴里一直哼哼,是真难受,一半是天气,一半是最近过度透支身体,累着了。
  陆遥默默的抱着他,看到他衣服出汗湿透了,就赶紧给他换了,换内裤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心一横,闭着眼睛伸出了手,他觉得自己才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呢,可穿新内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不睁开不行,都不知道往哪套。
  陆遥一整夜都没睡,睡不着。
  脑子里过电影一样,想起了和程树刚见面时的样子,想起他瘦的不像样,麻秆一样的两条腿。
  但好看。
  又细又直。
  脚趾头也好看,指甲长得特别圆润,陆遥很想给自己两巴掌,这时候想这些干嘛,半夜十二点,旁边是生病的男朋友,他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真是不要脸。
  如果不是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他觉得自己可能还会想想程树细细长长的手,手指也漂亮,骨节没什么凸起,做过很多辛苦工作,但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