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没礼貌!”他接着说,“你爸不教你为人处世吗?——我是说他活着的时候。”
  程树的手握得更紧了,血液沸腾成一锅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快要从天灵盖涌出来。
  陆之明合上了双眼,很疲惫的样子:“你们陆总不在,你给传个话,让他过年回家,有个不错的姑娘从国外回来过春节,让他见见,差不多的话,就定下来来了。”
  “定下来什么?”程树脱口而出,怔怔的,魔障了一样。
  “你这孩子可真逗?”陆之明闭眼笑了,“当然是订婚啊,你还真以为他和你白头到老?小孩子都天真,但也该有个限度……老李,走吧。”
  他说话不轻不重的,声音很亮堂,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把程树钉在原地。
  傻了一样。
  手电筒还照着外面,手指冻麻了,颤巍巍的发着抖,登记本上下颠了几轮,掉在了地上。
  程树机械的弯腰去捡,手快要摸到本子的时候,突然挥拳砸了下去。
  薄木板的架子不禁砸,可能也是用了很多年老化了,一砸就碎成好几块,白纸被风吹起来,到处乱飘。
  “就知道你在等我?”
  陆遥的声音是从头顶传过来的,跟刚刚那个叫做李森的人站的位置一模一样,程树蹲在地上抬起头,看着笑眯眯的一张脸。
  没醉,但脸上因为喝了酒带着撩人的红,就连眼角都是红的,惹人爱。
  程树迷了心窍一样,直勾勾的,毫不掩饰的带着勾人的尾音小声的说:“你,过来……亲我!”
  半人高的电子门其实是挡不住人的,尤其是陆遥这种腿长个子又高的人,他从门上头翻进来,丝毫不在意尖刺划破了他的羽绒服。
  漫天的羽绒像是雪,飘在半空,北风一吹,洋洋洒洒。
  陆遥双手捧着程树的脸,深吻下去,脚步有点踉跄,撞得程树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贴到了墙壁,就被死死的摁在了那儿。
  呼吸困难,喘不过气,酒味顺着呼吸渡进肺里,又甜又呛。
  程树憋得脸都红透了,但他没说,死命的忍着,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从医院回到家,破落的脏乱的家。
  该搬走的东西都被人搬走了,连程树的书柜都没放过,书柜里装着他费力淘来的冷门漫画,一套一套的,他自己看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也不舍得借人,更没有显摆过。
  唯一能看的是陈少宇,两个人一个趴在床上,一个就坐在地板上,能看一整天,连饭都忘了吃。
  他木然的站在墙壁旁,看着那块空白发呆,书柜的印记就留在墙壁上,比别的地方更干净。
  还没来得及悲伤,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了。
  债主消息很灵通,来得也快,都没有到家一个小时,就追杀过来。
  怪不到人家,张雅蓝说的,半生积蓄说没就没,搁谁都能急冒烟。
  她带着程树程棠一起躲在被子里,很大的一张被子,三个人蒙得严严实实,张雅蓝说别怕,这样就听不见了,他们只是敲敲门,也知道不能硬闯,没人敢犯法。
  她还小声的给程棠讲故事,白雪公主,灰姑娘,极力稳住声音里的颤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汗珠比眼泪先掉下来,张雅蓝说,流汗比哭好。
  被子里空气有限,他们都有些缺氧,却又不敢把被子打开哪怕一条小缝隙。
  程树仿佛又找到了那种感觉。
  他甚至还抽空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天,有风没有月,如果不是大门口那一盏飘摇的路灯,整个世界会变成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
  他搂着陆遥的手不经意的抖了两下,贴着滚烫的皮肤,陆遥艰难的停止,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像只可爱的大狗,红着眼睛看着程树,呼吸喷在他脸上。
  “你怎么了?”他问。
  程树摇摇头,还是那两个字:“亲我。”
  这一次陆遥没动,探寻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上下左右的看,就是想看出个究竟。
  程树马上就要绷不住了,他往前一靠,准确的吻了上去。
  他就知道,陆遥没法抗拒这个,他的身体在说话,很清晰的表白,让程树脸红心跳,却又并不讨厌。
  都这样,谁也别嫌谁,装他妈什么正人君子,谈恋爱不就是想和有好感的人睡在一起。
  只想心灵沟通?
  别扯了。
  程树头一个不信。
  他觉得陆遥也是这样。
  他捏了把陆遥的胳膊,挺用力的,但也很带劲,陆遥微微一滞,嘴唇蹭着脸颊挪到了耳边,小声的嘶吼:“你别乱动!”
  程树又轻轻的捏了一下,义正言辞的,分外坦荡的对他说:“遥哥,我洗澡了……洗得特别干净……”
  “你——”陆遥的话急刹车,扭头就要走,却被程树眼疾手快拉住了胳膊,一双眼睛闪亮亮的,透着真诚。
  “遥哥,我自己乐意的。”
  陆遥站在那儿,眼白爆出红血丝,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被撩的,他呆呆的望着程树,冷风一吹,不自觉的发抖。
  天气实在太冷了,冻了身体,也醒了大脑。
  “你怎么了?”
  这是陆遥问的第二遍。
  程树故伎重演,又要吻过去的时候,被陆遥擒住了下巴,死死的捏住,说话倒是很温和:“别给我来这套,告诉我,怎么了?”
  “就,想你了。”
  程树声音软软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虽然他的确受了委屈。
  嘴一瘪,很想哭,忍住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出息了,变好了,这都不哭,长大了啊。
  他说:“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第55章 互相帮忙的事
  程树被很温柔抱着,轻微的摇晃,哄小孩一样,陆遥的手摸着他的后脑勺给他顺毛。
  跟他说话的时候,轻轻的商量着:“乖,我们进去屋里好不好?遥哥太冷了,快冻僵了。”
  但身体没分开,在那间热气融融的保安室里,陆遥抱着程树,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轻轻的抚着后背。
  椅子很旧,应该是用了好多年,老物件用料实在,纯木头的,很禁用,坐两个人也不显挤,程树把下巴垫在了陆遥的肩膀上,歪着头,闭着眼,就那么依偎了很久,他才说话:“遥哥,我帮你。”
  手顺着陆遥的心口一直往下。
  不帮不行了,这么长时间,程树依然清晰的感觉到那里的存在,他突然有点想笑,真的笑出了声。
  陆遥没拒绝,也没恼,对于这事他一直坦然,都是男人,彼此了解,也不是控制得了的事,他自己的身体,却没法说的算。
  他稍微离开了程树的身体,往后一靠,眼神迷离的看着程树,越看越来劲,喜欢他,真的喜欢……他正在卖力做的事。
  也能抽空说个话:“互相帮忙的事,我也得出出力,省的你翻脸不认人。”
  他的手摸着程树的脸,再没有一丝笑容的脸,绷得紧紧的,脑门一层薄汗,胳膊发酸,却依旧没有慢下来。
  程树很急促的呼吸着,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了湿巾,很大的一包。
  “什么时候买的?”陆遥小声的问。
  “……别管。”憋半天,程树就憋出了两个字,伸手抽出一张,被陆遥拿了过去,他又大嗓门的喊了起来,“你别动!我……我自己能行……”
  可是没动的是他,一开始还羞得想死,后来实在没了力气,把自己完全靠在了陆遥的怀里,轻轻的用头顶蹭着他的下巴,像只讨喜的小狗,如果有尾巴,此时恐怕已经转出了花儿。
  后半夜了,累了困了,程树的眼睛闭的很严实,呼吸很均匀,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见了陆遥低沉的呢喃。
  “树儿,你到底怎么了?”
  程树把头歪到了另一边,全身心实在的压在了陆遥身上,他太瘦了,即使这样,陆遥也不会觉得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张椅子上睡两个人原来也是可以,这世界总是创造奇迹。
  程树朦胧着双眼抬起了头,天应该快要亮了,已经有了丝丝微光,他低头亲了下陆遥的额角,顺着窗户往外看。
  看傻了,连从陆遥身上起来都忘记了。
  玻璃窗映出了一张完整的脸,陈少宇站在那儿,被北风吹得凌乱,但那张脸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和程树对视,咧嘴一笑,同样的表情保持了大概三分钟,莫名其妙的,冲着程树比了个大拇指,转身,离去。
  程树直直的坐在陆遥的腿上,一动不动,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才慌张的从陆遥的腿上跳了下来。
  腿有点麻,扶着桌子站了两分钟,拿着钥匙往外走,吱呀呀的打开了电子门,看到王姐骑着电瓶车过来,举手打了个招呼,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机械般的扫着,但也没停,一遍又一遍,直到陆遥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了扫把,立在了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