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这个残破的夕阳,和夕阳下的这个男人,都怪好看的呢!
  这么好看,不做点什么都浪费了。
  程树静悄悄的走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了陆遥的腰,他能感觉到陆遥刷碗的手停顿了一下,马上就加了一百倍速一样冲水擦手,反转过身,轻巧的把他一抱,双脚离地。
  程树被妥帖的放在了橱柜台面上,炙热的嘴唇从他的头顶,额角,眼尾擦过,最后落在了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只是轻轻一亲,没有停留,一路往下……
  程树的双手在空气胡乱的抓着,瓷砖太滑,他的动作徒劳,最后只抓到了两把空气。
  快要被自己的呼吸声惊着了,一点没收敛,怎么那么喘?
  程树半仰起头,大冬天的,汗珠从太阳穴往下落,头发半湿,像是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事实上,他只是坐在那里,动也没动。
  陆遥喘的也挺厉害,但程树不敢看他,害羞参杂着刺激,他猛地推开了陆遥,算是他动作最激烈的举止。
  陆遥的衣服被他弄脏了,他都不敢过去帮他擦一下,也没力气,虚脱了一样,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脸颊紧贴着,试图让滚烫的身体变凉一点。
  他失败了。
  脚腕被陆遥的手握住,他被推的坐在了地上,却不生气,喜滋滋的,拇指在程树的小腿反复摩挲,仰头笑着问他:“好吗?”
  “你……你快去漱漱口……”程树说话艰难,还没缓过来,一滩烂泥般,气音很重。
  “去呀!”他说。
  已经带了哭腔,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这一天天,情绪大起大落,可是他一点也不怀念以前那个平静安稳的自己。
  陆遥在旁边的水池里洗手,漱口,抓起旁边的啤酒打开了一瓶,一口气灌了大半。
  “好吗?”他问。
  他又问:“你哭什么呀?不喜欢?”
  陆遥的手摸着程树的脸,搓了两下,脸上尽是淡淡的温柔的笑,程树最受不了那个,半边身子歪在了他怀里。
  手搂着他的腰,心跳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也有力气说话了:“很喜欢,遥哥。”
  他伸手摸了摸陆遥有点肿的唇角,又强调了一遍:“特别好。”
  就知道这种事情会让人沉沦,什么都做不下去,脑子里反复的想念。
  程树坐在保安室里,面前照例摊着题纸,好几张,发誓要做完,然而,半个小时了,他一笔没落下。
  脑子里跟演电影似的,不是很纯洁的那种电影,反复播放着陆遥跪在他面前,挑眉往上看。
  他就瞄了那么两眼,扭过了头,瓷砖反复摩擦着他的脸,光滑的触感,有一丝隐秘的快乐。
  程树到后来是闭着眼的,没法睁开,他可以坦然的面对着自己,可是他做不到坦然的面对陆遥拿着纸巾帮他擦拭。
  大腿,膝盖,他也只是抬了抬身体,不敢看过去。
  把陆遥逗笑了,捏了捏他的脸:“小孩,羞什么?”
  程树连一句反驳都没有说出来,嫩了点,可那种感觉实在让人放不下。
  直到服装厂外面的一束光晃了晃他的眼睛。
  故意的,喊他开门。
  程树咳嗽了两声,拿起了电子锁的钥匙,打开了保安室的门,站在了服装厂的大门口,车灯刺眼,他伸手挡了挡眼睛,从指缝儿的空隙费力的往外看。
  车一定很贵。
  程树不知道具体多少钱,但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他打开手电筒冲着那束光反照回去。
  开什么远光!
  他喊了一句,看到对方熄灭了车灯,驾驶室的门打开,一个穿着正装的人下了车,走过来,站在门口,就两个字:“开门。”
  声音浑厚,居高临下,程树没惯着,笑了笑:“请问找谁,麻烦登个记。”
  说完还递过去登记本,里面挺厚的纸一张都没写完,笔就夹在本子上,那人没接,程树又往前递了递。
  “大晚上的都下班了,找谁谈生意都可以明天白天再来,最好九点后,开完早会了,大家都有时间。”
  语气像个合格的好保安。
  那个人愣愣的,直到程树喊了声:“叔,还找人吗?登个记。”
  的确该叫叔,年纪挺大的了,但很有精气神儿,站的直直的,就是有点发愣。
  好几分钟,那人问:“你不认识我?”
  程树摇摇头,真不认识。
  “喊你们陆总出来,他父亲来了。”
  程树执拗的递着登记本,一脸的正经:“不管是谁的爸,都得登记,这是规定,麻烦您配合一下,不然我是要被扣钱的。”
  程树抬了抬头:“大家都是打工的,就别互相为难了,您行个方便,就写个名字留个电话。”
  对方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看不出个表情,阅历这种东西通常不会写在脸上,而是藏在心里。
  只是见到第一面,这么几分钟,程树就看出对面这个人阅历一定很丰富,当他接过登记本的时候,程树看见了他指甲缝里干涸的暗红。
  和他受伤了流完血没来得及擦干净留下的颜色一模一样。
  第54章 有风没有月
  程树面不改色的盯着,男人写得挺快,三笔两笔就把登记本和笔递给了他,一直镇定的眉眼终于有了些不耐烦,得仔细看才行,不然发现不了。
  程树一直看人很准。
  他看字也挺准的。
  可能是自己写字难看,所以无论多难看的字他都不怵,研究研究也能认识个大概。
  但这两个字,让他发懵。
  “叔,李……什么?”
  他指着纸上的字,满脸的不解和求知欲,恨不得贴到纸上去,眼睛是笑着的,弯弯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只是没有任何温度。
  男人叹了口气,也把手伸过来,指着那个鬼画符一样的字,淡淡的:“森,李森。”
  程树知道,这是他给面子的方式,然而他并不领情,他手指冰凉,摸到了男人手腕的时候呀了一声,挺大的嗓门,仿佛被非礼了一样。
  “你这……你流血呢……”
  血不多,潮湿的在腕上,都不会滴下来,程树也只是沾了个指尖,风一吹就干了。
  可他并没有发现伤痕。
  “你他妈的……”
  伪装的面皮终于撕下,男人狰狞着嘴脸伸手进来电子门要扯程树的衣领。
  程树对这个动作带着天生的防备,轻巧的往后一退,和那只沾血的手擦过。
  他笑笑的:“叔,陆总不在,早走了,你们给他打电话,这个时间他通常去烧烤店喝啤酒,没准回家了也不一定。”
  李森狠狠的踢了下电子门,铁的,应该很疼,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压低了声音吼着:“开门。”
  一人之下,他可能从没受过这种待遇,让他发狂,抽疯,想打一架,揍人。
  没准儿他刚刚揍完。
  车后座的玻璃窗慢慢的打开,一位老人揉着太阳穴,看也没看过来一眼,慢慢的说着:“被个小孩给耍了?老李你越活越回去了啊!”
  叫老人有点冒昧了,中气十足的,程树觉得自己晚饭吃两个馒头,都发不出那种严厉中带点调笑,却又让人心怀恐惧的声音。
  他的心猛的哆嗦了一下,没来由的。
  脸上的笑也不见了,装都装不出来,木然的站在那儿,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又不是傻子。
  长得太像,程树仿佛看见了陆遥六十岁的样子。
  但他也没说谎。
  陆遥的确不在。
  去请客户吃饭了,临走时还抱了瓶好酒,靠在保安室的门框上歪着头看程树:“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我凭什么?
  然而程树笑了笑说:“少喝点。”
  那帮人喝酒不要命,使着坏的劝,尤其是陆遥这种有求于人的,不被灌醉才怪。
  人家才不管他的死活。
  一个闯进来的外地人,仗着有点家底平步青云,有着很多人奋斗几辈子都赚不到钱,真可恨。
  陆遥听话的点点头:“那你等我,我早点回来……对了,你怕不怕啊?要不我不去了吧,陪着你。”
  程树走过去,仰头亲了一下他的脑门:“那你说话算数,早点回来。”
  人一谈恋爱都犯傻,程树也逃不过,亲了一下脑门就想把人拖进门,听见后面陈少宇喊了声陆总,又像是摸到了电门,慌忙把手放开,一眨眼已经窜回去老远。
  陆遥以为他是害羞,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是怕嚼舌根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却不知道他只是怕被翻旧账。
  陆遥和陈少宇开着车走的,到现在也没回来。
  他一个人面对着两个老江湖,攥了攥手,声音出来的有点干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和害怕。
  “叔……”
  “谁是你叔?”
  陆之明接话很快,侧脸盯着程树看,像是看一只小蚂蚁,连不屑都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