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冷莹挺漂亮,大家都说陆遥长得像她,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勾人。
  可谁也没见过他勾回来什么人。
  像是天生没感情,性子凉薄,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样子惹人嫌。
  对于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父母都知道,陆之明大呼小叫的说他不正经玩得花往死里打一顿就好了,冷莹却只是当没听见不知道。
  其实那种态度比骂他打他还要让陆遥伤心。
  他挺在意妈妈的,也很爱她,他坦诚的跟她说出自己的心事,把一颗心剖出来血淋淋的捧在手里给她看。
  冷莹端着热茶的手晃了两下,茶水滴在她的裙子上,她很快就恢复了体面,笑呵呵的:“妈妈下午还有个会,就先走了,想吃什么自己跟阿姨说。”
  那个暑假过后,他要上大学,比同学小两岁,但该懂的人情世故也都懂。
  他再没说过,妈妈也没问过他。
  妈妈忙,爸爸也忙,他几乎很少回去,其实他也知道父母的感情没有多好。
  外人面前是亲热相爱的一家人,可关起门来,两个人话都不说几句。
  妈妈死的很突然,他竟然不知道她得了癌,他急着从外地赶回来,想跨省带妈妈去了最好的医院,可妈妈不肯,她知道自己命数已尽,谁也救不了,
  陆遥没能留住她。
  他过了浑浑噩噩的两年,来到了这儿,他那些日子故意住家里,惹陆之明心烦。
  两个人大吵小闹,没一天安静的,他又腻了,想走,来了小城,他头上流血,拳头紧握,听见陆之明在吼:“你他妈能不能有点正事?赶紧他妈的给我结婚,治治你那个同性恋的病!”
  人怎么能无知到这种地步?
  明明能很好的经营着公司啊。
  陆遥想笑,就真的笑出来,他胡乱的抹了两把脸,血都流进了眼睛里,刺得慌,所有的一切都红彤彤的一片模糊。
  他笑得陆之明举着棒球棒又冲他走了过来,司机在旁边又着急又不敢动,眼瞧着那个沉重的木棒又要砸到陆遥的身上,才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咋呼着双手,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
  “陆总,可不行啊,你想想遥遥他妈妈,她不能让啊!”
  司机在他们家干了好多年了,小时候爸妈不在,都是他带着陆遥去上补习班,去上学放学。
  当然,陆之明给他的脏活也没少干。
  陆之明终于有了个台阶可以下,停在了那里,但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个不停。
  陆遥闭上了眼睛,反反复复那几句话他听了很多年,也忍了很多年。
  大逆不道,变态,一事无成,赶紧找个女人结婚,你瞪什么眼睛?你还有脸瞪眼睛?……
  陆遥突然笑了,伸起袖子把脸上的血擦了擦,笑着说:“谢谢叔,”头也不回的往车里走,他看到陆之明被司机拽着,还拼命的给他使眼色,让他快走。
  陆遥开着车,到了车库门口,停了下来,他打开了车窗,对着后面不远处的张牙舞爪的陆之明特别平静的说:“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孙子孙女你都不会有,咱们家到我这儿绝后了!”
  陆遥一溜烟开出了车库,故意轰了油门,留下了厚重的尾气。
  他听见棍子砸在地上的声音,和压抑不住越来越响亮的咳嗽声,开出去一段距离,他看了眼后视镜,陆之明被司机搀着跑到了车库门口,低头在呕。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拽着羽绒服的衣角,往脸上糊了一下,擦了擦血,才系上了安全带,脚踩在油门上。
  小医院,非常年轻的医生,皮外伤,也就缝两针的事,连麻药都没给打。
  陆遥一脸大气,缝,你缝你的,别管我。
  很疼,但他似乎感觉不到,沾了血的衣服在走出医院后塞进了垃圾桶,那时天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是几点,他掏出了手机,点了个头像,看了看,又放下。
  想给程树发个消息,又想晾晾他。
  知道自己掺和他的事有点过多,但就是忍不住啊。
  进展有些快,虽然他老早之前就想亲程树,可还是觉得快了点。
  电影里不也总说那个什么,天雷勾地火,人和人不一样,谈恋爱各有快慢。
  这么想也能说得通。
  他把头扣在程树的肩膀上,蹭了蹭,又很快抬起来,眨巴着眼睛和程树对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我想亲你。”
  第52章 粘人
  又不是第一次,但陆遥总想问问,万一他不乐意怎么办?
  陆遥似乎没想过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程树总跑神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试卷,手里拿着笔,黑色的笔油洇出了一个圆圈。
  他赶忙低头查看,用手抹了抹,抹得指尖都黑了,傻乎乎的举着手指。
  陆遥抽了张湿巾,抓着他的手仔细的擦着,咬了咬嘴唇,没说出话来。
  有点不好意思。
  他知道程树为什么会这样,像是丢了魂儿。
  那个问题,程树根本没回答他,而是非常主动的把自己的嘴唇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一整天的委屈和疲惫都没了,消失了,不见了,陆遥拥着程树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砸在了墙上,碰到了电灯开关,黑暗袭来,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跟着本能。
  还有感觉。
  人是有感觉的,程树的脑子里全是陆遥的那双手,细长的指节有微微凸起,剖开皮肉,一定是一根根漂亮好骨头。
  只一想,他呼吸就急了,手摁在他的手腕上,本能的绷直身体。
  “别怕,你会很喜欢的。”
  陆遥趴在他耳边轻语,慢慢的拂去了程树的手,两个人的头都互相搭着对方的肩膀,依偎着,后来,程树几乎站不住,陆遥把他拉过来,搂在怀里,支撑着他。
  程树脑子过了电,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被雷劈,焦糊的味道窜进了他心口里,他喜欢。
  原来自己和别人,差别这么大。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窒息了,喘气完全停止,只是睁大了眼睛,看见了五颜六色的光圈,特别迷幻。
  他闷声喊了一嗓子,才终于呼吸了一口,接着又是一口,嘴微微张着,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贪婪着氧气。
  他有点不好意思,内裤是穿了好久的,布料都有些松垮了,幸好灯被关了,看不见。
  他还是靠着陆遥,也没抱他,只是想找个支撑,好几分钟,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也喜欢吗?遥哥?”
  话不太正经,手也不怎么老实,黑暗总是掩盖太多心虚和无措,当然也掩盖了他不太熟练但又分外认真的表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去洗了澡,没法一起洗,害臊,又不能在浴室里关了灯,滑倒摔伤可怎么办?
  程树先洗的,出来后也没走,站门口等他,腊月里是北方最冷最冷的时候,他似乎不觉得。
  到现在还觉得热呢。
  他反复叮嘱陆遥,千万别冲头,伤口且得注意点,感染了就不好了。
  陆遥不当回事:“我还没你懂?”
  “你没有。”程树回答,又抓住了他的胳膊,“认真的,你别淋上水。”
  陆遥乐了,他竟然还乐得出来:“不然你在旁边看着,监督!”
  “你!”程树差点跺脚,推了他一下,“你快去吧。”
  幸好程树的衣兜里随时都装着湿巾,给程棠擦手用的,十片装的小包,差点就不够用。
  他站在外面等的时候心里想着,天亮了就去超市,买大包湿巾,买一箱,还有那个什么……
  要备着点吗?
  他双手捂住了脸,又慢慢往上捂住了眼睛,狠狠的踢了两下门框。
  “你疼不疼啊?”陆遥边走边喊。
  程树惊慌的回了头,像是被一句平常话吓住了,怔怔的:“不疼……不太疼……一点点……”
  陆遥手抚在膝盖,往后甩了甩湿头发,头逐渐往前,逼着程树往后仰。
  却还是不放过他,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轻轻的声音:“哪儿?”
  “你真烦人。”
  程树扭头就走,却被陆遥拉着胳膊搂住了肩膀,拥着他一起往前走:“哥今天不困,把那几道错题给你讲了,别想着偷懒啊,学不会不许睡。”
  那天陆遥讲题讲到了天亮,程树一点不困,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就是老跑神儿溜号,每次都要陆遥在他眼前打个响指才能把魂儿拉回来。
  一张试卷写的磕磕绊绊的,努力写出来的字仍然丑的没边儿,陆遥总拿这事笑话他,程树一把拽回了自己的试卷:“你嫌就别看。”
  说完,他有点发愣,撒娇两个字一下子从脑子里崩了出来,吓得他一激灵。
  可不能让陆遥看出来,又突然问:“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跳进来的啊。”陆遥摩挲着程树手指,一下一下,痒痒的。
  “车呢?”
  “停墙边了。”
  “为什么要取车?”程树歪着头问,像只好奇的小狗,明明知道会碰见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