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才不要日日担惊受怕,我呢,更希望对方家里看不上我,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的孩子’。”
  “你想得美。”
  稀稀落落的笑声响起。
  就在这时,两声干巴的咳嗽打断了他们的嬉笑。仿佛是个信号,护士站内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庄情的身影出现在拐角。
  这人穿着雷打不动的昂贵西装,身形挺括,怀里抱着一束鲜花,手上还提着一个小盒子。
  护士们一改刚刚的态度,纷纷礼貌地跟这位平时都只能在电视荧幕里见到的大人物打招呼,随即低头,重新忙起各自的事情。
  庄情推开1号VIP病房的门。
  位于建筑转角的病房空间格外开阔,整面弧形的落地窗能够保证房间从早晨到日落都有充足的光照。
  此刻,下午的阳光从外头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了一块倾斜的、悠长的光影,而光的一角恰好落在梁嘉荣的脸上。
  庄情皱起眉头,将手里的花和提着的小纸盒摆在床头,然后走到窗边,将百叶窗帘放下来,直到盖在梁嘉荣眼皮上的光线消失,这才走回病床边。
  花樽里,前段时间买的百合已经开始谢了。庄情把花拿出来丢进垃圾桶,又将樽里的水换了一趟新的,这才将新买的花拆开放进里面。
  这次他买的是晚香玉。
  花苞如麦穗般排列着簇拥在枝干上,已然完全绽开的花朵是乳白色的,椭圆细长的花瓣层叠紧密,最顶端的花苞还未绽放,透出淡淡的粉白色。
  花店的女孩看见他来时表现得很惊讶,说很久没见梁生了。
  庄情沉默片刻,突然说:“他现在身体不太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女孩讲这些,或许是心事憋得太久难受了,必须得找一个口子宣泄出来。这种时候,不熟悉的陌生人反而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女孩闻言愣了愣,半晌,说:“这样啊……那花是要买给梁生的吗?”
  “嗯。”
  他们之间的对话到此结束。
  庄情在逼仄的店里绕了一圈,挑了几支晚香玉。这都是之前梁嘉荣常买的。他沉默地看着女孩熟练地将他挑选出来的那几支花包扎起来,正准备付钱,就听到对方说:“不用给了。”
  庄情抬头看了女孩一眼。
  “我知道您不在乎这点钱,但是,”女孩顿了顿,继续道,“这束花就当是我送给梁生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谢谢。”
  把玻璃樽重新摆回床头后,庄情洗干净双手,卷起衬衫袖子坐到病床边,将梁嘉荣的一条腿从被子里拉出来搭在自己大腿上。
  从脚开始,指腹摁着皮肤下的肉与筋,用关节抵着轻轻揉摁、疏通。这么做是为了促进血液循环,防止长期卧床导致肌肉萎缩。
  原本这件事可以全权交给护工去做,但庄情私底下将按摩的手法和注意事项全都记了下来,凡是他有空,就会亲自给梁嘉荣按摩。
  小腿上的肉捏起来有点绵软,偶尔庄情能感觉到梁嘉荣的腿部肌肉在他手里本能地牵紧收缩,他也因此产生一丝隐秘的期待,期待着床上的人下一秒就能醒过来。
  但期望总是落空。
  等做完一整套按摩,外头的天色已经几近全黑。
  最后一丝日光湮灭在地平线上,夜色降临港岛。窗外的灯光渐次亮起,在风中闪烁着。
  日落后,床头的花香越发浓烈,和庄情的信息素交杂在一块。
  据说晚香玉之所以叫晚香玉,就是因为在日落后香气会更加浓郁。
  庄情拧开了梁嘉荣床头的一盏灯,暖黄的光打在床上那人的脸上,
  他坐在病床边上,久久凝视着梁嘉荣。
  梁嘉荣肉眼可见地消瘦了。
  对于生死,从前的庄情一向不太懂得害怕。他总觉得这是不可避免的,害怕也没有用,但当他看见倒在自己怀里的梁嘉荣时,他第一次意识到对于死亡的恐惧同样是不可避免的。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庄情俯下身子,贴在梁嘉荣胸口,隔着病号服和连在身上的检测线,听着那人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
  他不想失去这个人,也不能够失去对方。
  “老婆,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庄情问。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庄情打开自己带来的那个纸盒,里头赫然是一个小小的蛋糕。
  他看着梁嘉荣,伸手在那人心口轻轻一戳,说:“你错过了我的生日。”
  从小时候起,每年他的生日都会举办宴会。但庄情不怎么爱过生日。对于他来说,这天向来不是一个和亲近的人共同庆祝的日子,而是一个社交的由头。
  或许这之中确实有来自朋友的真心祝福,但更多的不过是人情利益的往来。
  结婚后他每年的生日宴会都是梁嘉荣在帮他筹办,今年自然不会有了。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给他送来生日祝福和礼物。
  庄情没点蜡烛,也没有许愿,而是直接给自己切了一小块蛋糕,一个人吃起来。
  一瞬间他觉得有些委屈,自己竟然要在这种情况下才有理由和心上人单独庆祝。
  蛋糕坯子松软绵滑,奶油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味在舌尖上弥漫开来。
  甜食本该能让人感到愉悦,但庄情没有等到梁嘉荣的“生日快乐”,所以今年的生日不快乐。
  第73章 筑巢
  **这章有点变态,请酌情阅读**
  顶层的半山豪宅里,灯光尽数熄灭。
  虚掩着的卧室门后漆黑一片,似乎没有人,却有一股浓烈的信息素气味弥漫出来,张扬地填满了每一个空气分子。
  粗重的喘息透过门缝传来,混合着偶尔的低吼,一声声地回荡在安静的房子里。
  庄情卷着被子蜷缩在床上,响彻耳畔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不绝于耳。
  身体格外滚烫,令被窝里腾起一团灼热空气。汗水细细密密地从皮肤之下冒出来,凝聚成汗水,伴随着呼吸和颤动,沿着躯体的轮廓滑落下来,浸透身下的床铺。
  他的易感期又来了。
  以前庄情从没觉得三个月一次的易感期这么频繁,但现在他分明觉得距离上一次易感期好像还没过多久,就连那时候梁嘉荣的拥抱和亲吻似乎都还历历在目。
  空掉的针剂滚落在床边。
  庄情本来已经快习惯抑制剂的不适,但这次却感到格外难熬。
  或许是因为梁嘉荣不在身边。
  他蹭上那个属于梁嘉荣的枕头。尽管枕头的主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躺在上面了,上头却仍然残留着些许属于梁嘉荣的气息。
  留在梁嘉荣身上的腺体标记让他无比依赖那人,依赖那人的气味、体温、拥抱、亲吻。
  一切。
  梁嘉荣的一切。
  庄情用力吸入一口气,搜寻着纤维中的气味,同时下意识地磨蹭着那颗属于梁嘉荣的枕头。
  恍惚间,面料与脸颊摩擦带来的触感让庄情感觉像是梁嘉荣在抚摸他,一阵阵如触电般的热流冲刷过脊背。
  但到底还是不同的。
  而且远远不够。
  压抑、模糊的低吼自庄情喉间滚出来,他喘息着,突然掀开被子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进衣帽间里。
  面对着里面满柜子的梁嘉荣的衣服,已经被本能和欲望支配的庄情一件件地将那些衣物抓起来,放到鼻尖去闻。
  这些衣服不是每件都穿过,也不是每件的气味都一样的,但或多或少都沾染了梁嘉荣的气味,其中像纯棉或是羊绒这样的材质不但更加柔软温暖,也留下了更多属于梁嘉荣的味道——一种像是香皂的香气,但更加柔和,也更加温暖,只要闻到就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庄情把脸埋进其中一件羊绒的针织衫里,猛吸了一口气。
  熟悉的味道填满了鼻腔,涌入肺腑,在一瞬间让他获得了简单而直白的满足,但很快,欲望又变得更加旺盛,胀得他脑子都在跟着生疼。
  梁嘉荣的气味如蜜糖,又如砒霜。
  他迫切地需要这股气味的安抚,偏偏那人不在身边。他找遍了这个充斥着梁嘉荣气息的空间也无法触碰到真正想要拥抱的人。
  “梁嘉荣。”他攥紧手里的衣服,几乎是本能地喊着那人的名字,就好似这三个字有魔力一般。
  可惜无人回应。
  被他呼喊的人没法像以前那样伸手触碰他、拥抱他、亲吻他,身边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气。
  他将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梁嘉荣的衣服全都拿到身边,围拢着身体,筑成一个能将他包裹起来的巢穴。
  他将其中一件衣服紧紧抱在怀中,像是替代了他迫切想要拥抱梁嘉荣的欲望。
  衣物摩擦着光裸的皮肤,战栗遍布全身每一寸神经,让庄情的理智在热潮中变得沉重,压得他的灵魂都往下沉去,沉到到此刻最滚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