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先生既然原谅我了,那不如我们共同举杯,庆祝一下?”季潜轻晃了一下酒杯中的液体,酒香四溢中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薄荷味,这股味道比酒味更让他着迷。
  他在品香的掩饰下,一闻再闻,身体也不由自主离林承安更近。
  “庆祝一下?”林承安重复了一遍季潜的用词,季潜也终于回神,及时收回了前行的脚步,他强装镇定,点头说:“对。”
  林承安提起了嘴角,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季潜。
  少有的,林承安也有琢磨不透别人想法的时候。
  季潜初来包厢送礼时,他把季潜看成了得到胜利后的试探,是季潜接下来计划的先行动作。
  林承安静观其变,见招拆招。既然季潜说向他赔罪,送他礼物,那他收着便是。
  然而,季潜偏不下林承安递来的台阶,竟不肯离去,还意欲要灌酒。
  纵观整个云市,敢灌林承安酒的人可找不出几个。
  林承安不管季潜为什么要同他碰杯,但他想要让季潜知道,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也不仅仅是手酸那么简单了。
  “那么季先生说庆祝,林某喝一杯也可以,不过你是不是也要体现一下诚意,终究事情是因你而起不是吗?”林承安还是坐着,目光沉沉,体内的信息素悄然释放,从周身散发出惊人的压迫感。
  顶级alpha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使在场每个人都为之精神一振,不自觉屏住了气息。
  季潜身为omega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他像是被人抓住了脖子,呼吸成为了奢侈,刚刚还好闻的薄荷味在此时变成了伤人的利器,沿着他的毛孔一寸寸扎进他的皮肤里,全身都泛着刺痛。
  但季潜用尽力气站在那里,再痛也想要多呼吸两口这来之不易的味道。
  他拿着酒杯说:“...可以。为表诚意我敬三杯,林先生随意。”
  季潜的手已经抖得不像话,在信息素的夹裹下他哆哆嗦嗦地将杯口对准自己,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
  “这是第一杯。”
  白干的度数不高,入口也较为绵柔,但根本架不住季潜这般豪饮,佳酿独有的冲击力还是刺激了季潜的喉咙。
  他干咳几声,压下了胃部上返出来的酒味后,又伸手去拿分酒器。
  林承安没有收回信息素,季潜的手就还在抖,连对准瓶口这种事情都做的很费劲,试了半天才又给自己满上。
  “这是第二杯。”
  再次一饮而尽,这回季潜的不适反应更加明显,从喉咙到腹部像是被火燎过一般,身体从内到外都在承受巨大的疼痛,他想要呕吐,同时又紧紧咬着牙关,不愿当着林承安的面有损观瞻。
  还差最后一杯,季潜的手都要再去碰分酒器了,马上兑现他的承诺了。
  林承安却突然出声,说:“算了。”
  顷刻间,薄荷味的信息素消失得无影无踪,压在季潜身上的巨石骤然倒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季潜低头茫然看着林承安,都怀疑起方才他承受的是不是都是他的幻觉。
  林承安敛起眼皮,不再看他。
  季潜刚刚脸颊绯红,眼眶被逼得生出了眼泪,整个人晃动的摇摇欲坠,就仅凭着一口气在那里吊着,执拗地要喝掉敬林承安的三杯酒。
  如同一朵不堪重击的花错误地生长在了悬崖边上,承受着它本不该承受的,因而绽放的每一秒都彰显出它特有的生命力。
  在他身上,林承安目睹了绚烂到极点的靡丽,这一刻的季潜漂亮的不像话。
  尽管林承安很想用手死死掐着这omega的脖子,让omega的每一次呼吸都要看他心情,让omega只能活在自己掌控中。
  但一贯的强迫是没有意义的,季潜也注定不会是他的掌中雀。
  林承安承认他心软了,破天荒地想要放季潜一马。
  他想:他和一个小孩计较什么呢,他明明长了季潜几岁,怎么就不能包容一下这个顽劣又美貌的小孩?
  在季潜诧异的神情中,林承安起身举起自己的酒杯,和季潜拿着的酒杯相碰。
  玻璃撞击发出“咣当”一声,季潜在恍惚间感觉小小的撞击似乎传遍他全身的角落,让他浑身战栗不已。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平日里说一不二的林承安喝下了季潜为他倒的那杯酒。
  葡萄酒沿着杯壁倾泻而尽,林承安将空掉的酒杯放置在桌面上,随后微微俯身,嘴唇贴近季潜的耳朵。
  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以后别来烦我,我们至此一笔勾销了。”
  他就破例一次,让这朵花不要在他的手上轻易枯萎。
  第5章
  云市临海,进入深秋后,每日太阳落山后温度就急剧降低,每一股席卷而来的风都带着阴冷的味道。
  走出餐厅,季潜缩着脖子,用手裹紧了外套,但仍挡不住围绕在他周身的冷意。
  今天在电梯间初见林承安的窃喜已经被一层化不开的阴霾所代替,成为了他身体发冷的主要原因。
  他是中途从和学生们的聚餐中溜出来的,在餐厅服务员那里开了昂贵的酒水后,就前往林承安所在的包厢。
  在林承安待在一起的时间算下来可能只有短短二十几分钟,却让他消耗掉了几乎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从包厢里出来,季潜的身躯疲惫不堪,心情也是糟糕透顶,更不想要再继续和同学们吃饭了。
  他在师门群里发了消息让学生们慢慢吃,账单已经结过了,他临时有点事就先走了。
  滑动聊天界面,看着学生们回复的“谢谢老师!”“老师晚上回去注意安全。”等关心类的消息,季潜一一回复了“好的,谢谢。”,然后伸手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大多数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回到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地方。
  这个地方往往是他们的家,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心事尽情地讲述给自己的亲属、朋友、又或者爱人,从中获得到温情的鼓励。
  但这些对于季潜来说,这是他做不到的一件事情。
  他和父母在很早之前就已经闹翻,除了特别节日及必须要联系的时刻,其余时间里根本没有什么来往。
  以至于,当他一工作就选择向学校申请了人才福利住房,在云大的家属楼里安了家,从此独居在一个几十平的小屋里。
  他也没什么朋友,小时候他的性格就很孤僻,不爱开口说话,这让他在学生时代就自动和别的同学隔离开来。
  步入社会后,季潜逐渐学会了如何和别人开展正常的社交,也能和同事之间保持良好的关系,但这绝不足以支撑他将珍藏多年的秘密对他们宣之于口。
  最孤独的时候,为了宣泄内心复杂的情感,他自己不得不创造了一个适当的出口。
  出租车在云大家属院的正门停下,季潜用钥匙打开房门,换好睡衣后就迫不及待爬上床,蒙着头把自己整个钻进被子里。
  漆黑的环境中,季潜的眼睛却在发亮,他拿出手机,解开“微博”app的应用锁,首页的开屏广告结束后,自动跳转到了他的社交主页。
  这是季潜用备用手机号注册的社交小号,连用户名是最基础的初始名字,放眼整个社交群体中最不起眼的那一种。
  可里面的内容却一点也不低调。
  长久以来,这个社交帐号成为了季潜唯一的倾诉对象,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他用打字的方式通通记录了下来,就在他的主页上堂而皇之地挂着。
  反正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季潜这样无所谓地想着,他太需要排解自己了,自然而然放低了在网络上的警惕心和敏锐感,所有的动态内容都是公开可见的。
  他的小号关注名单里只有一个账号——林承安所在公司的对外宣传账号。
  芯通科技的工作人员会不定时在上面更新一些关于公司发展的最新动态,偶尔有几张林承安本人的工作照片流出,都被季潜视作难能可贵的惊喜,毫无疑问地保存下来。
  他没有加林承安的微信,林承安也没有公开个人社交帐号,这个公司账号是季潜所能找到的,最靠近林承安的媒介。
  按照惯例,季潜先浏览了一下芯通科技的主页,公司账号最新的一条动态还是上周发布的“由芯通科技自主研发的第一批芯片已投入规模生产,该批芯片上市后将广泛用于支持医疗、汽车、遥感等智能产品与服务。”
  这条动态刚发布时,季潜就积极地点赞,还在下面回复了“期待上市![玫瑰][玫瑰][玫瑰]”,虽然这批芯片上市后应该对他现有的生活做不出什么改变,但支持一下林承安的工作总是没错的。
  芯通科技的主页没有新内容可看,季潜索然无味地扫了一眼后,还是打开了自己的社交主页。
  往日他躲在被窝里发微博时,他都会觉得他是在书写他和林承安之间的联结,在描述他和林承安之间珍贵的交集,因而在打字时他都感觉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