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郭弘安坐在了陆绝身侧的椅子上,孙从察觉到了相爷的意思,便亲自送了大夫出门。
想起接连三日,相爷都关切地亲自看着他给那人治伤,刘大夫当下就有些好奇。
他为相府看病多年,与相府的人也或多或少打过照面,与孙从往日也搭过几句话,想着就问出了口。
“孙大人,不知里头的这位是哪位贵人?竟让相爷这般重视。”
他记得,之前相府公子从马上摔了下来,他过来看伤的时候,相爷明明就在府中,却是连个面也没有露。
孙从刚领着刘大夫绕过长廊,听到这话顿住了步子,面色威严地看过来。
“不想死的话,不该你问的别问。”
在看到孙从的脸色的时候,刘大夫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话。
孙从的警告更是让他当即举起手打向自己的嘴。
“小人多嘴,小人多嘴。”
孙从又告诫了刘大夫几句,将他送出了门。
却没有想到,转身的时候,撞上了相府的公子。
屋内。
郭弘安坐在椅子上,端起了面前的茶盏。
他本就是儒雅的文官,此刻静坐品茗,越发显得温和起来。
陆绝依旧是方才歪靠坐着的姿势,伤口已经被处理好,缠上数层纱带。
他撑着头,面容依旧苍白,眼睛里的戾气却像是风雨来临之前的黑云,笼罩了上来,“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郭弘安放下手中的茶盏。
“清翊,为父没有关着你,你现在伤重,还是在我府里养好伤再离开为好。”
陆绝看向他,眼里的讽刺半分都不掩饰。
“郭相爷,我真是佩服你,一边派人对我痛下杀手,一边又做出这副感人肺腑的模样。”
“我都说了,我的目的只是那封信,我从来没有下过要杀你的命令。”
郭弘安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让人取你性命。”
“我姓陆。”
陆绝冷笑,“与郭相并无半分关系。”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记恨于我。”
郭弘安已经红了眼眶,“你母亲还那么年轻,清颜还那么小,你以为我就不难受不痛心吗?”
“当年我说母亲绝不可能自尽,你说会查,我说清颜乖巧,不会轻易与人起争执,定是崔意存了坏心,你也说会查。”
陆绝愤恨地看着面前的人,“但是后来呢,你得知姓韩的怀了孕,欣喜若狂,这就是你所谓的难受与痛心?”
“那你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持刀闯入意图谋杀嫡母。”
郭弘安厉声道,“你闯下这样的事,我没有办法不惩治你。”
呵。
陆绝嗤笑,“打得半死丢到乱葬岗,这只是惩治?”
“你知道我是怎么样,咬断了那条野狗的脖子活下来的吗?”
郭弘安还想解释。
陆绝却不想与他再说,“你在我面前,根本没有感情牌可打,提及当年的事,只会让我更加恨你。”
郭弘安出了门。
快走到书房的时候。
却发现自己的二儿子郭云麒在门口等他。
*
第二日沈昭昭问大夫她还要多久才能下地。
大夫翻了一个白眼,说现在就可以,你后背上的伤根本不严重,只是浅浅了划破了一层皮。
手臂倒是严重,但是手上的伤又不影响你下地。
沈昭昭下了地。
但是一出房门就被人拦住。
根本就不让出去。
接下来的两日。
沈昭昭像是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日子,整日除了吃就是睡。
夜深人静。
屋内的烛火早已熄灭。
床上的娘子平躺而眠,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受伤的那只手僵硬地垂在里侧。
有人披星戴月而来。
将披风交给身边的丫鬟。
床上的人却在此刻坐了起来,看向屋内的年轻男人,“贺表哥。”
第48章
贺谨言并不诧异沈昭昭在刻意等他。
他只是摆摆手,让云舒先出去。
刚点燃的烛火明明灭灭地跳跃着。
沈昭昭的心有些乱。
虽然在一开始隐隐就有了猜测。
但是在捅破窗户纸,真正见到贺谨言的时候,她发现有些话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比如为什么明明会使剑,却从来都不曾告知?
比如那日为什么会追杀“陆绝”至湖边?
比如,是什么时候同公主有了私情?
但是贺谨言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走到床边坐下,声音也一如既往地自然亲昵,“昭昭,可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没有睡。”
沈昭昭的声音有些闷,但在此刻,却很是清晰,“你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吗?”
贺谨言没有忽略她刻意躲开的动作。
手在空中顿了一顿,又收回了袖中。
他皱了皱眉,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与僵硬,手无意识地攥紧,面上的温和也像是即将被撕裂,却又被生生地压制了下去。
“昭昭,你那天晚上怎么会出现在天水巷呢?”
沈昭昭不是第一次听到天水巷这个名字。
她微微抬头,贺谨言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清俊温雅,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并无二致。
但是细看之下,如今的贺谨言是前途大好的大理寺正,是圣上倚重的新秀,眼里心上理所应当地要多一些别的东西。
曾经的谦卑与拘谨就这样渐渐淡了痕迹,连带着目光的澄澈以及对她的那些好,都像是已然消失殆尽。
就连。
她想要给他一个将嘉懿的事情告诉她的机会。
他都是只想问天水巷。
贺谨言又问了一遍。
他就坐着床侧,目光平静,却紧紧地锁着沈昭昭。
“昭昭,你那天晚上怎么会出现在天水巷呢?”
声音还是温和的声音。
姿态却已经像是质问的姿态。
“不过半月不见,我竟然不知道昭昭的胆子已经大到,需要随身携带利刃了。”
这话一出。
原本脆弱的窗户纸被彻底捅破。
贺谨言望过来的目光也尽是诧异与怀疑,就像是她沈昭昭背着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但是做错了事情的到底是谁呢?!
她在崔侍郎府被陷害的时候,他在哪里呢?
她和陆绝互换了身份,提心吊胆无助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甚至在陆绝拉住她的手的时候。
追赶上来,自身后,一剑刺出。
她后背上的伤就是来源于此。
“所以这就是你刺伤我的原因吗?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会使刀剑。”
贺谨言的脸上浮现了心疼与懊悔,“你当时黑巾覆面,我不知道是你,所以才会如此,在湖边的时候发现是你的时候,我立马就撤了力道。”
他的眸中出现痛苦。
他刺伤了她的手臂是因为不知道是她。
后来在湖边,她脸上的黑巾掉落,他几乎是在瞬间就不顾伤及自身撤回了力道。
但是从在天水巷的时候开始。
昭昭就知道是他。
但是却没有半分退让与犹豫,在他阻拦之时,一匕首就扎进了他的胳膊。
贺谨言闭了闭眼。
再看向沈昭昭的时候,眼里的心疼与懊悔已然散去。
“昭昭,是陆绝让你去的天水巷吗”
已经第三遍了。
她将话题绕开。
贺谨言依旧会不动声色地绕回到天水巷上。
沈昭昭并不知道陆绝在天水巷发生了什么。
她也并不清楚贺谨言此刻咄咄逼人的询问,到底是想要知道什么。
她没有说话。
但此刻的沉默在贺谨言看来就像是默认。
那日湖边,
在发现“陆绝”摔入湖里之后,“昭昭”不管不顾地拼命去救他的情形历历在目。
刺眼得让他的坚持与隐忍都像是笑话。
“那么,这些时日,你都在北镇抚司同陆绝在一起?”
贺谨言的声音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但是语调却缓了下来,也重了起来。
沈昭昭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就发现贺谨言满目阴寒地盯着她。
“你喜欢上了他了?”手也随之重重地扣上了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欢上陆绝了?”
喜欢谁?
喜欢陆绝?
沈昭昭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懵。
但下巴上的疼痛却让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漾出了眼泪。
她重重地将贺谨言推开,“你弄疼我了!”
就在这时。
门被推开,有人从屋外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无语地看向贺谨言,“问了半天都是些情情爱爱,真是让人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