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听起来,新郎还是复数。
  随着来到梦境的时间一点点过去,林昭月渐渐摆脱莫名力量的桎梏,活动变得自如起来。她把筷子抓在手里,让自己看起来合群一点,眼睛观察着周围。
  忽然,大爷问:“姑娘,你怎么不吃啊?”
  惨白的光照在纸人的脸上,让白的脸更白,红的面颊更红。
  林昭月说:“我不饿。”
  桌上的东西看似大鱼大肉,色泽正常,可没一盘冒热气,一看就有问题。
  一桌的纸人定定地看着他,刚才和林昭月搭话的大爷嘴里叼着一根烟,慈祥一笑,问道:“这么好的菜,你不饿?”
  一桌子的人都停下筷子,全部看着她。
  林昭月知道,桌上的东西她不能吃。吃下去的后果,大概率就和萧燃一样,七窍流血,弄不好梦境之外的身体会掐自己的脖子。
  “我真不饿。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东西了。”
  她态度坚决,可老爷爷的态度更坚决:“你尝一塊,觉得好吃,肚子就饿了。”
  林昭月看着被老爷爷用筷子夹住的海参,说道:“爷爷,谢谢你。可我对海鲜过敏,不能吃。”
  老爷爷说:“丫鬟命,怎么还吃不来好的呢?”他把海参放进自己的碗里,又夹起一塊扣肉,说道:“那你吃这个。”
  林昭月推说:“我减肥,它全是肥肉,我不吃。”
  老爷爷站起来,夹起一块排骨,喂到她嘴边。
  “排骨没问题吧?吃吧。”
  林昭月刚想推说老爷爷用的筷子不要给她喂菜,同桌的纸人们已经站起来,一个抓住她的头发,逼迫她仰起头,另一个则捏开她的嘴。眼见排骨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林昭月掀桌而起,满桌子的菜全摔在地上,发出脆响。
  上菜的纸人转身,对着后面大喊:“新娘子,有人闹事。”
  洁净的滑门自动向两边打开,身披白麻,穿着寿衣的身影侧坐在红木沙发上,头偏转四十五度,斜着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纸人们全部扑过来,林昭月把手伸进包里。
  梦中,随身的斜挎包依旧追随着她。
  包里,那只在外面点燃纸扎品的打火机,乖乖地躺在包的夹层里。她取出来,打火。
  小小的一撮火,吓得纸人们纷纷后退。
  林昭月却是扯住大爷,笑着说:“您请我吃排骨,我给您点烟。”
  大爷:“……”
  烟点燃,从烟头燒到大爷的头顶,不用一秒钟。它扑腾着,冲进人群里。一时间火星四溅,满院都是易燃物,还都具备行动能力。林昭月还没挪动一步,宅子已经燒起来,院墙起火,火光冲天。
  温度是灼热的,驱散林昭月身上的寒意。
  她这才发现,院里的温度很低。
  渐渐地,她额头冒出汗珠,身体由轻变重。火海如海市蜃楼一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李小明放大的俊脸。
  男人不都是粗糙的吗?这个人怎么好似连毛孔都没有,皮肤细腻光滑如凝白的猪油,散发着淡淡的荤香。
  林昭月发现自己是坐在地上的,李小明抱着她。
  萧燃拽着一根水管冲出来,见她醒来,手中的水管掉在地上,水喷得到处都是。
  林昭月不得不站起来,否则浑身都会淋湿。
  “你没事了?”
  萧燃冲过来,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
  “太好了。”
  林昭月问:“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萧燃说他醒来的时候,林昭月浑身都是火。好在火焰熊熊燃烧,但似乎对林昭月的伤害有限。他和纪理立刻想办法弄水,先前两桶水浇到林昭月的身上,只有微弱的作用。
  或许源源不断的自来水才能奏效,他便和纪理一起把水管接出来。
  林昭月冒出一个猜测,难道是燃烧的纸扎品把火引到她身上了?
  外面有风,纸扎品的数量又多。
  李小明摇头说:“你身上的火是忽然烧起来的。”
  没有火源,纯粹的自燃。
  而且,当时他扶着林昭月并没有被火焰波及,但也烧得他浑身发软,和林昭月一起坐到地上。
  林昭月搞清楚一切,笑着对萧燃说:“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糟糕?”
  她身上一股糊味儿,头发肯定被烧焦了。
  萧燃说:“没有,你特别美。”
  林昭月勾着他的下巴问:“那你怎么还不亲吻你的幸运女神,偿还救命之恩?”
  萧燃:“……”
  他满腔愧疚化作感动,搂着林昭月吻住她的唇。
  李小明:“……”
  刚才他垫底,现在腰还有点疼。
  他走向纸扎品燃烧殆尽之处,一寸寸在还带着热度的黑灰堆里摸索。不多时,便摸到一块硬物,边缘凹凸不平。
  拿起来一看,正是一块拼图碎片。
  它没有受到丝毫火焰的摧残,图案清晰可见——堆积如山的纸扎品靠着墙角叠放着,与拼图图纸中一模一样。
  第四块拼图碎片,到手了!
  第60章
  “夜里还有什么事吗?”
  灵堂里的席面只剩下残羹冷炙,五位大人物之一的首长身体不佳,已经困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强撑着没有睡去,像今天一样赶路、受惊吓并夜宿简易的棚子,是他多年不曾有过的磨难,他保养得宜的脸短短一个白日间就苍老十多歲,眼角浮现出的皱纹清晰可见。
  法师摇头说:“夜里没有了。您几位尽管找地方休息,但最好不要离开灵堂。”
  首长说:“我知道了。”
  玩家们不敢睡覺。
  守夜的孝子贤孙和工作人员是睡不着,五位大人物在生活助理的照顾下,将灵堂里有限的凳子拼凑一下,勉强可以躺平。等他们睡下,灵堂一时静得惊人。
  法师见状,提议道:“白事熱熱鬧鬧的更好,大家不如一起打牌。”
  这个提议得到众人的赞同,实在是外面鸟语虫鸣,尚算热闹,而棚內太静,安静得让人害怕。
  不一会儿,牌局支起来,灵堂內終于有声音了。
  李小明在各桌间游走,劝大家吃一些夜宵。
  “厨房里有粥有菜,还可以现煮面条,谁要吃的说一声。”
  借由推销夜宵的三言两语,他自己坐上牌桌,和同桌的工作人员聊得热切。
  上半夜平静的过去。
  凌晨两点,外面电闪雷鸣之时,李小明才重新回到三人身邊,向后倒进躺椅里,眉梢一挑说:“忙碌半夜,我口渴。”
  纪理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被他推开。挑眉看向藏在灯光阴影里的两人,说道:“别顾着谈恋爱了,还要命不要?”
  萧燃并不羞涩,抬起头说:“命在旦夕,更要不负春光。”
  “打听到什么赶紧说,别卖关子。”
  林昭月将一次性杯子装满温水,推到李小明面前。
  李小明这次覺得受用,端起来喝掉,压低声音说:“你之前说得没错,死者嫁过五次……这个说法不准确,應该是她有五个老公才对。”
  说起八卦,他挤眉弄眼,要不是有颜值撑着,简直没眼看。
  林昭月问:“五个老公是要从她身上夺五福吗?”
  姑婆死时的凄厉叫声犹在耳邊,五福,运、富、贵、缘、寿,除玄而又玄的福运之外,林昭月想象不出,小妹还能拥有什么让五个大人物觊觎的东西。
  借运,听起来玄乎,但其实放在现代社会依旧常见。
  老城电线杆上,并不罕见的打油诗“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路过行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荒”,便是家中有孩子夜哭不止,长辈特地张贴的。
  电线杆渐渐消失之后,它依旧出现在小区的铁丝网上,楼梯间里,以及所有人流密集之地。
  它可以借念诵者的力量,来驱走婴儿撞的邪客。
  这是一种细微又基本无害的借运。
  若是有倒霉者,将钱币装在红包里丢在地上,就可以把自身的霉运转移到捡红包的人身上。其实也是一种借运,以霉运换好运。
  李小明连轴转大半夜,连死者的嫂嫂和哥哥都搭过话。对于死者,不说是一清二楚,但根据现有的线索,有指向性地打听一通,事情已经基本搞清楚了。
  “你很敏锐嘛,”李小明夸赞一句,不用旁人催促,便忍不住和盘托出。
  “小妹刚出生的时候,便显现出不同。不像一般的婴儿皱巴巴的,反而生得白胖可爱。村人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婴儿,都感到稀奇。等她长到三歲,已经展现出有别普通孩子的聪慧,比城中七八歲的孩子口齿更加伶俐,学什么都快,教一遍就会。”
  “正是这一年,法师来到村中。他先是说来寻物,后又说寻人。因出钱大方,村长和村人都愿意为他行方便,结果他找到的人是小妹。”
  “没过多久,他帶来一家三口。儿子和小妹同岁,夫妻俩年纪不大,比镇上的老师看起来还有文化——这是小妹哥哥的原话。他们来到山村的目的让人吃惊,竟是要与小妹结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