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李小明说:“我其实一直没有弄懂,死者到底嫁给五名天龙人中的哪一个了?剩下的几人互相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总覺得他们本身也不是很熟,因权力倾轧携家中晚辈到偏远乡村在吊唁说得过去,让所有人都给一个乡村女人当孝子贤孙,逻辑上怎么都说不过去。”
  他看向林昭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喂喂,你答应告诉我的,不要转移话题。”
  “我没说不告诉你,”林昭月笑着说:“死者嫁给了院士……”
  李小明心道,果然没错。秘书称呼死者为夫人,顯然她是五人中某一位的妻子。然后,他听到林昭月说:“死者还嫁给了首长、富商、影帝和医生。”
  “怎么可能?一个人可以嫁五次吗?”
  李小明说完,就知道自己说的是傻话。一个人嫁五次,虽然稍顯离奇但并不算世间罕有。
  可可可……
  可放在一个深山中的女人身上,就显得不符合常理。而她的每一位丈夫都非富即贵,更显荒谬。
  “他们娶死者图什么?”
  林昭月正打算回答,眼角余光看到安然沉睡的萧燃和纪理。推开李小明,她走到两人面前。
  睡眠质量得多高,才能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下,睡得如此恬静。
  不对劲!
  “萧燃……萧燃……你醒醒!”
  萧燃呼吸均匀,深陷梦乡之中。
  林昭月拍打纪理的脸,纪理翻过身背对她,睡得很香。
  李小明也察觉到不对,他端来一盆水。
  他问:“要泼吗?”
  林昭月点头,“要!”
  第59章
  一盆水泼下去,两个人还是睡得很香。萧燃的脸上,甚至荡开一个迷醉的笑容,好像在危机四伏的靈堂里做了一个好夢一般,迷迷醉醉,不肯醒来。
  可该死的拚图游戏,怎么会给人好夢。
  林昭月掐住萧燃的人中,逼迫他醒来。
  笑容在萧燃的脸上凝滞,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如同被冲上岸的海鱼,张开并不存在的鱼鳃,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惊骇之色从眼中蔓延到全身,冰冷的手抓着林昭月的袖口,颤声说:“别让我睡着……”
  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神已经涣散。张开的嘴里溢出一声厚重的“哈”声,不可控制地打着哈欠,眼皮耷拉下来。
  哪怕努力地睁大眼睛,还是被无形而强大的力量逐渐拖入夢乡。
  林昭月撕开包中的注射针管,将针刺进他的指甲缝隙里。萧燃一个激靈,困意消散大半,抓紧头脑清明的机会,对林昭月说:“夢里有纸扎大宅,和外面堆的纸扎房子一模一样。纸人办宴,纪理和我都想方设法不吃席上的饭菜,可拖得了一时脱不了一世,而且我有种不好的感觉——那东西用不了多久会出现。”
  到时候,他们必死无疑。
  林昭月见他困意上脸,抓紧时间问:“纸人办的什么宴?”
  “喜宴……”
  话音未落,萧燃已经沉沉睡去。
  这一次,不管林昭月用什么方法,都没能唤醒他。
  不知是不是他的醒来给梦境带来危机感,刚睡着不久的萧燃鼻腔里流出两管鼻血,接着是耳朵渗血。奇异的是他脸上还带着迷醉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来被困梦中,嘴巴却是一点点地张开,上半身离开椅背,脖颈如被拉扯一般伸长。
  如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掐他的脖子。
  林昭月伸手抚摸他的脖颈,试图逮住无形之手。可哪怕她有五点法力值,可以触碰到无形之物,可却只摸到无处不在的空气。毕竟,梦里的手,怎么可能在现实世界里触摸到。
  萧燃不能死。
  林昭月拿出打火机,走出灵堂,点燃一个花圈,火焰在夏日的风中熊熊燃燒,顷刻间席卷上面的一个个文字,一朵朵纸花。
  林昭月将它推倒在纸扎堆中,火焰立时腾起三丈高。
  李小明走出来,见到站在火光里的林昭月,不由微微一愣。
  此时此刻的她,好似即将出锅的一盘佳肴,足以让任何一名厨师熱血沸腾——这样一盘好菜,哪怕不是自己燒的,也必须品尝一口。
  学厨,先鉴味。
  好厨子都是老饕。
  林昭月闻言,向他身后望去。纪理搀扶着萧燃走出来,她与萧燃四目相对的瞬间,心脏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那是天赋技能出现变化的提醒,此时能出现的变化只有一个。
  林昭月不需要唤出个人面板查看就知道,契约等级提升了。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
  李小明伸长手臂,将她接住。
  ……
  林昭月站在一座大宅前面,门口两个穿红戴绿的男女长得面容秀丽,奇怪的是扑着很浓的粉,还涂着厚重的腮红,对着林昭月微笑。
  “客人,里面请。”
  两人对着她躬身邀请,身体折叠成直角。带着一种乡村没有的客气和礼貌,像是古代大户人家调教出的丫鬟仆从。两对乌丸似的眼珠子,定定地盯着林昭月。自见面开始没有眨过一次眼睛,眼珠子像是凝固在眼白里,不曾转动过哪怕一分。
  有着先前萧燃的提醒,她已经知道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
  它们是纸人。
  有这一层明悟,面前之人褪去伪装,刹那间露出原本的样子。纸糊的皮肤薄而透,能看清作为骨架的竹篾。
  传统观念认为,人死后灵魂仍需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纸扎品作为逝者生前生活用品的象征,可让其在“冥界”继续使用,如纸房代表居所,纸车代表交通工具,纸人象征侍从。
  许多村庄体现自家经济水平的方式,便是提高纸扎品的丰富程度。
  这也是一种孝心的体现。
  五位大人物備许多的纸扎品,恐怕两种原因都有,只不过后一种不是孝心,他们把丧礼办好,更有一种讨好死者之意。
  俗话说,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
  门前这一对纸人,却是眼中点墨,力透纸背。
  絲絲寒意从背脊上涌。
  “客人,快请进。”
  纸人又在催促了。
  宅门前挂着红绸,地上铺着红毯。红色在黑暗里带着一丝丝诡异的氛圍,让喜事森然进行,連敲锣打鼓的乐声都不像是喜音,更像是丧哀。
  林昭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做梦,宅子虽然放大数倍,但和拚图图纸上一模一样,她不会认错。
  不能进去!
  可是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左脚抬起来,右脚紧紧跟随,她就这样大步走进宅子。
  十多张圆桌摆在花园里,靠墙开得正艳的花色彩绚丽无比。桌上铺着塑料薄膜,冷盘已经摆好,客人们圍坐在一起。一个端菜的健壮阿婶看到她,纸扎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熱情地说:“还有空位,你随便坐。”
  林昭月坐在一张圆桌上。
  这桌只剩下一个空位。
  正在吃席的纸人们抬起头,它们大多数粗制滥造,村人赶工送来的纸扎品,自然不如外来者備好的纸扎品精致。
  可比起纸丫鬟,纸仆人,这些纸扎人更真实。
  可能制作它们的村人,是按照自己真实的相貌一点点糊成的成品吧。
  先前她真没注意到这一点,但她擅长记忆他人的特征。
  一只纸人和村人相似,可能是巧合。
  可只只都相似,連衣物的色彩都多有重合之处,恐怕难以用巧合来形容。
  村人是故意这么做的。
  林昭月不知本地的丧葬习俗,但轻易猜到他们这么做的原因,纸人是替身。因先前冲撞灵堂,惹怒逝者,故而送来和自己相似的纸人,代替自己承受逝者的怒火。
  “吃啊……吃!”
  围坐一桌的纸人们停下筷子,七嘴八舌地劝林昭月。
  “我们这种偏远的小山村里,很少吃到这么好的席面。”
  “外面的人都有钱,结婚肯定大方。”
  “我听人说,这是海参。贵得很,几百元一两。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
  “小妹再嫁一次,不就能吃到了?咯咯咯咯……”
  纸人们嘴巴一张一合,说话时唯一例外,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林昭月甚至能看到它们的喉舌,要不是纸做的皮肤和真实的皮肤差别很大,她快要以为这些都是活人了。
  “吃啊!”
  “吃!”
  纸人们拿着筷子夹菜,林昭月问身旁坐着的大爷:“我来得晚,还不知道婚礼办到哪一步了。新娘子呢?”
  大爷说:“新娘子在里面坐着的。”他伸手往后面的房子一指,将手里的鸭腿连骨头一起嚼烂吞进肚子里,才慢悠悠继续说:“等吃完饭,我们和新娘子一起出门接新郎。”
  说到这里,大爷侧过脸去问另一边坐着的男人,“喜车准备好没有?”
  这个男人说:“准备好了。新娘子坐前面的一辆,新郎们坐后面的五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