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他无奈道:“傅大人想不出办法,听闻傅家一向是傅夫人做主,傅夫人可有良策?”
  灼玉捂住耳朵,有那么一刻甚至想一道毁灭得了。但她的确萌生一个新的计策,附耳同他细说。
  容濯听罢,沉静的眸中含笑,笑里映着她脸容。
  “还是夫人法子多。”
  兄妹议定后,灼玉先去见了钱灵,确认王熠不知道钱灵身份,她又约见了符少夫人。
  她用钱灵长公主之女的身份,向符少夫人抛出合谋邀约,并陈明利弊:“你们收留钱女郎,不就是想通过庄太傅步入朝堂么?天子一心想整治盐铁私营乱象,眼下我这里比拉拢庄太傅要更合适的机会。”
  符少夫人被她三寸不烂之舌说得松了口,犹豫道:“此事还需过问家翁与郎君之意。”
  然而二人才一离开乐馆,一个探子也从乐馆的暗格中悄声探出头,火急火燎地直奔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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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熠听了探子汇报,亦是愕然:“傅夫人说寄住符家的女郎是长公主之女?你莫不是听错了?”
  高家家主的话在前,王熠不会轻易相信,何况片刻前他才偶遇那位女郎,他问起她身份时,女郎只说自己是个富商之女。
  他质疑道:“傅夫人不过一介小官之妻,怎会认得长公主之女?长公主之女又为何寄住在符家?”
  探子道:“符少夫人也这般问了,但傅夫人称她母家有人在长安,她有幸见过长公主和钱女郎。而符家家主会收留钱女郎是因与符家老太爷与庄太傅有些交情。”
  王熠回忆有关钱灵的一切,如此倒说得通。高家家主明知她身份,为何上次他问起时有意瞒着?
  王熠不觉愠怒。
  但他仍存着谨慎,觉得应当确认一二:“正好三公子要来东平陵,他定见过长公主之女,我与他有些交情,一问便知。”
  但不能让高家少主先见到人,否则恐怕会联合三公子瞒着他。
  王熠快马出城,在距东平陵驿站数里处“偶遇”三公子容宣,不经意地聊起那位女郎。
  “姿态骄矜、钱姓女郎?莫不是喜穿绿衣,柳叶眉杏仁眼,眉尾有一颗小痣?”容宣讶然。“那可是长公主之女!长公主曾有意撮合她与我王兄,可惜她似乎不喜欢我王兄,我王兄却痴心一片……难怪高良娣阻拦王兄来东平陵,把这差事派给我,想是日前她省亲时碰到钱灵,生怕我王兄来了见到他的心上人!”
  王熠闻言眉头不觉压下。
  容宣打量王熠的神色,轻啧:“你与高家二女将定亲,莫不是想帮她阿姊铲除异己?”
  王熠连忙摆手:“那可是皇亲国戚。我哪敢啊?再说了,二娘也不见得会领我情。”
  容宣听他似乎对高二娘有情绪,故意道:“高家家主定早已知道她身份,为何不告知你?”
  这句话刺中了王熠内心。
  高家非但不告知,还称她是罪臣之女,告诫他远着。
  这究竟是为了他们王家好,还是在忌惮他王家、生怕王家借长公主之女与朝廷合谋打压高家?
  猜忌一旦滋生,就无法制止。
  王熠无法不多想。
  他请求容宣:“高世叔如今正通过万县令替太子留意东平陵各家,若得知我在他之前见过您,怕要误会我对齐国有二心。今日我与公子在此偶遇之事还望保密。”
  与三公子分别后,王熠再次派人去查傅大人遇匪一事。
  诸多端倪指向了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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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里。
  灼玉愉悦地哼着歌。
  王熠最终没忍住怀疑,派人去查了劫匪一事。她和容濯早已备下了证据等着,让一切迹象指向高家。
  心里的刺已埋下,他只会认为是高家想陷害王家。
  但他们还不能彻底放心。
  她问容濯:“他是会跟我们合作,还是三公子?”
  容濯道:“容宣。他看似与齐太子兄友弟恭,实则暗藏野心。高家帮齐太子敛财、收买人马,容宣想打击太子,势必会拉拢王熠,助他对付高家,让太子痛失臂膀。正如妹妹所料,王熠得知钱灵的身份定忍不住越过高家与容宣求证,容宣则会趁机挑拨王熠与高家的关系。”
  “而王家是齐国豪强,与朝廷争夺铸铁权,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会轻易与朝廷为伍?”
  灼玉接过话:“可即便高家倒了,王家也将一家独大,东平陵铁矿还是握在齐国豪强手中。”
  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她点了点手指:“我要让王熠只能选择我们。”
  容濯轻笑:“原来妹妹想钓的鱼不是符家,而是王家。”
  灼玉道:“符家也要钓,但符家空有声望,只适合在高、王两败俱伤后为朝廷所用。要先让王熠倒向我们,给出齐国和高家的把柄。再用符家对付其余豪族。”
  容濯赞许地看她:“妹妹故意*让钱灵把你卖了,不只是为了降低王熠的戒心,更是为了让王熠知道,他还可以选择与我们合作?”
  灼玉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傅大人才看出啊。”
  容濯谦逊道:“傅夫人计策高深,寻常人无法看穿。敢问傅夫人,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给王熠的炉子里添一把火,让他只能选我们。”
  灼玉看着眼前的茶炉。
  炉中茶水沸腾,雾气升腾,模糊了她的眉目。
  忽而夜风吹来,雾气逐渐散去,如薄纱徐徐展开,素简的小院已成了是金碧辉煌的王家宅邸。
  王熠坐在茶桌前望着茶炉中的热气,回想近日诸事。
  高家,长公主之女,傅大人。
  “呵……”
  高家是仗着太子良娣才可在东平陵作威作福,但若是齐国太子换一个人来做呢?王熠重重搁下茶盏,决定拉拢三公子容宣对付高家。
  还未来得及去寻容宣,高家家主派人捎来两句话。
  ——贤侄可曾私下去见过三公子,问及钱女郎的身份?
  他还约王熠明日再见一面。
  王熠手微颤。
  他私下见公子的事或许能被高家人探知,可他同三公子时周遭除了他和三公子就再无旁人。
  高家如何得知他说了什么?
  王熠唤来探子:“三公子今夜抵达官驿后都见了谁?”
  探子道:“只见过万县令,不过很快就散了。”
  王熠心中猜测更重。
  莫非是三公子背弃了承诺,私下把他们的对话告知了万县令?万县令再告知高家,高逾才会派人来询问并暗暗告诫他。
  亦有可能是傅大人在离间。
  或许去寻三公子求证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方要出门,王熠弄明白一事,不管高家从何处得知消息,都证明高家早已不信任他们王家,往后势必会打压,即便三公子没有卖了他且愿意对付高家,但也无法确保三公子最终能压过太子。万一做不到,他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得选一条更合适的路。
  王熠思虑许久,因怕翌日容宣见到朝廷的铁官之后再生变故,他取出一本账册交给心腹。
  “暗中送去给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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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大人很快收到了账册。
  榻边,容濯手中秉烛,灼玉在灯下翻看账册,秀眉渐攒:“王熠果真多疑,信不过高家,更信不过容宣。但他也真狡猾!给的尽是些高家瞒着齐王室与别国贸易往来、以及躲避纳税的证据。虽能找借口查办高家,但不损及齐国和东平陵豪族的根本利益,把我们当刀使呢!”
  她不悦地撂下账册。
  不曾抓到齐国的错处,他们此行便会功亏一篑。
  灼玉问容濯:“仅凭这账簿,明日还是没法与容宣博弈。看来我们二人真的要沦为笑柄么?”
  容濯凝视她的目光在灯下倍显温柔:“不如连夜私奔,营造出铁官被贼所劫的假象,并倒打一耙,说齐国勾结土匪挟持铁官。”
  出的都什么馊主意?
  但兄妹对视一眼,灼玉顿生一计:“……好主意。”
  她用力拍他肩头,拍得文弱的“傅大人”直低咳。随后附耳同容濯说了几句,容濯认真听着,眼里笑意越浓:“那便按妹妹意思来。”
  议定之后,兄妹俩连夜出城,然而马车刚出城数里就被容宣和高家、万县令带兵拦下。
  容宣坐在马上,声音在冬日里冷仄仄:“傅大人是赶着回长安邀功么,竟是半日都等不及?”
  车内的人没回应,似乎低声与车夫说了两句话。
  车夫高声道:“傅大人是临时受皇太子诏令离去,已派人给万县令留了信。望公子切莫阻拦!”
  容宣冷嗤。
  皇太子?别人不知道皇太子此前遇刺的事,他难道不知?
  看来万县令安插在傅大人住处的侍婢打探得不错。
  虽说王熠再三解释讨扰,称只是给了能扳倒高家的证据,但若只有这些,这夫妻俩不会急着走。
  他给的账本中定还有齐王室暗中操纵高、王两家垄断此地铁矿、躲避朝廷查办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