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翌日灼玉睁眼时容濯已换了一身玄色朝服,玄暗衣袍赤色镶边,袖摆绣了象征皇太子的九章纹。
他端坐在她榻边,已上了朝回来,因而神清气爽。
“醒这么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指我平日懒散。”灼玉不悦轻嗤,低头发现衣襟大敞,露出一片白得胜雪的肌肤,锁骨上还有一道绯红的痕迹。
!!?
她万分错愕地捂着衣襟,实在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禽兽!你……你竟趁我睡觉碰我身子?”
响亮的巴掌声引来了祝双。
祝双仓皇入内,看到翁主攥着衣襟,眼中满是屈辱,而皇太子一手捂着侧脸,眼里照常宠溺。
祝双连忙解释:“翁主误会了,太子殿下刚下朝过来,您身上印子是昨夜抱着玉枕硌到的。”
灼玉更紧地裹住衣裳,神色未有半分软化:“那他也活该。”
他有这个心思。
她起身更衣,容濯替她娶了要更换的衣裙,很熟稔地替她穿上。
灼玉再度蹙眉。
她总觉得他照顾人的熟稔并非凭空生出,而是从前曾做过,且并非因为幼时他曾照顾过她一段时日。
困惑之余,她随即生出被兄长一点点侵入生活的失控感。
不想如此,灼玉从他手中夺回裙衫:“还不走么?”
容濯把裙衫交还她,文质彬彬地立在一旁等她穿衣梳妆:“今日廷尉府提审赵意,妹妹想去看一看么?”
灼玉迅速穿好衣裙坐到妆镜前,用目光将容濯拒在半丈开外自行梳妆绾发,看也不看他:“我一个翁主,干涉朝政不合适吧?”
容濯道:“你曾与薛党及那伙山贼有接触,可助廷尉府鉴定真伪。”
这只是满足她去听审的借口,灼玉清楚但没有推拒。
她的确想知道到底是谁人在背后撺掇薛邕谋国数年,还藏得如此之深,直至两年后才露出狐狸尾巴。
兄妹到了廷尉府。
赵意起初喊冤不迭,容濯直接越过他,问旁边的宁远侯:“不知侯爷可还记得当初靳校尉与赵校尉剿匪抓获贼人之后,贼人曾招供称其前头领曾与朝廷官员有往来的事?”
众人自然都记得。
“听说那官员与薛党有关,还留下了重要线索,耿廷尉和宁远候特地为此奔波,却一无所获。”
耿峪闻言神色相当难看。
容朝神色冷峻的耿峪欠身致歉:“此事并非耿廷尉办事不力,而是那官员的供词是假的。”
其余官员尚未明白容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灼玉与容濯曾一道揪出薛邕,默契非凡。容濯一开口她便猜到了,老狐狸,她不由得嗤了声。
容濯似乎心有灵犀,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解释道:“当初是怀疑廷尉府有薛党的人,为了引蛇出洞故意放出一个重要的线索。”
果然如此。
灼玉又嗤了声。
容濯继续道:“为了迷惑那人,孤故意造势,引得廷尉府兴师动众出京拿人。背后的人也露了马脚。”
耿峪道:“殿下别卖关子了,廷尉府究竟谁是薛党的人?”
容濯看向了耿峪身侧面色沉凝的宁远候,目光倏然冷下来:“孤亦很意外,竟会是宁远侯。”
“宁远侯?!”
堂中哗然一片,连耿峪也吃惊地看向宁远候。宁远候目光不移,镇定地对上了容濯的视线。
“殿下可有何证据?”
容濯道:“侯爷做得很谨慎,我的人并未当场留下证据,还折了一个精锐,但在场有旁的人可作证。”
他转向了赵意。
这回容濯直接撂下赵意与宁远侯有往来的证据。
一并押上的,还有个掌管廷尉狱的小吏,多方审问下,小吏哆哆嗦嗦道出一件旧事:“两年前,灼玉翁主被陷害入狱时,赵小大人曾让小的在翁主所在的牢房中放了一条毒蛇。”
“毒蛇?”
众人纷纷看向灼玉。
灼玉眼前浮现两年前血肉模糊的那一幕,至今仍忍不住干呕,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她冷静道:“我还记得那只毒蛇,且更巧的是,蛇出现后不久,我阿兄就来了,彼时我当是凑巧,如今想来或许是故意为之。”
她看向赵意:“彼时太子殿下曾查出三殿下是诬陷我毒害皇嗣的真凶,只是苦于证据无法揭穿。我们便都以为是三殿下想加害于我,如今才知想错了,我猜,他们让你放蛇的目的并非害我,而是激怒我阿兄和父王,让他们与三殿下为敌,从而让皇室内乱。”
赵意目光闪躲,扔在狡辩。
灼玉看着他:“除去指使你放毒蛇,他们还指使你利用长公主身边人的优势做了许多事。”
私情已暴露,赵意不再辩驳,反问她:“可谁不知道宁远候与长公主和离后势如水火,我既然与长公主有私情,又怎会与宁远候是同党?”
见他还想斥驳,容濯直接命人押上了其余几个人证。
是长公主府的阿姝,以及赵意的贴身小厮,连同上次在上林苑推灼玉下水的内侍。内侍很快招供了:“是赵郎君命我推翁主下水,还让我与翁主说一句话,要怪,就怪容濯吧。”
诸多证据下,赵意无可辩驳,最终供认:“当初我不懂事之时不慎害死了一小官,长公主以此要挟让我服侍她,我碍于名声和她的权势不得不屈从她。后来有位贵人找上我,称可助我摆脱他。起初我不知是宁远候,直到上次出京追查要犯才确定。”
宁远侯最终被揪了出来。
然而宁远侯虽身居要职,其权势却不足以指使薛邕蚕食赵国,他的背后有更位高权重的人。
还需审一审宁远侯,灼玉虽想旁听,然而再逗留怕是会落得一个干涉朝政的嫌疑,只好先离去。
众人亦先退下。
廷尉狱大牢中只剩下容濯与宁远侯,身败名裂,宁远侯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哑声问容濯:“是太子殿下命翁主拐走了小女?”
容濯讥诮一笑,神色难测:“是你背*后之人所为,与孤何干?他推出你顶罪,恐怕不够有说服力。”
沉默须臾,宁远侯顿时会意。
“殿下希望是谁?只要殿下放过小女,臣愿意配合。”
容濯反身离开狱中:“孤奉父皇之命审理此案,自要秉公执法,如何能徇私。侯爷且自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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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侯败露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至田相耳中,一并传来的还有太子派人调查田家的消息。
田相国面色凝重,身边的门客更是心急如焚:“相爷,这可如何是好,当初您与宁远侯联合排除异己,若此番被牵连出来,这可洗不清了!”
另一门客道:“是否要派人去请太子通融一二?”
田相沉吟:“天子忌惮田家已久,恐怕也不会放过这一个削弱田家的大好机会,太子承袭了陛下的冷情,甚至更甚。他连太后与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又如何会给田家面子?”
这一夜田府中灯火通明,无人能安睡,夜半田相回想此前田太后的暗示,最终下了决定。
田家有异动的消息传到了容濯耳边,祝安庆幸:“幸好殿下您一早就防着田家,否则只怕会被动。”
容濯嘴角讥诮微抿。
“田相身居高位已久,想来忘了‘居安思危’、‘请君入瓮’如何写。孤身为晚辈虽不应指点长辈,但不介意让他再一次领悟这两句话。”
祝安又问:“那今夜您还去翁主哪里么?”
容濯沉冷的目光倏然柔和。
“去,灼灼一人入眠,恐怕不踏实,孤得去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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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殿中灯火通明,灼玉虽早早歇下,却是和衣而卧。
她知道容濯定要过来。
他知道她好奇宁远侯招供了什么,届时不会赶他走。
在给他放饵这件事上,容濯一直都很擅长。他们的默契也足够她猜出他在放饵,却不得不自愿咬钩。
然而等到夜半,却只来了容濯捎来的一个消息。
“太子殿下称他这两日要审理案子,恐怕不能来陪翁主。至于案子后续,殿下会亲口告诉您。”
他明明可以写信,却非要亲口说,无非是故技重施。
灼玉才不上当:“无妨,劳烦转告殿下,臣女不过一介闺阁女郎,岂能探听政事?不必告知了。”
话传回太子宫,容濯无奈。
祝安看不懂了:“殿下为何不让小的告知翁主您遇刺的事?”
容濯道:“灼灼对孤有成见,若特地告知,她反而会怀疑是孤在博取同情,不知道也好,免得她担忧。”
祝安:“……”
但不出明日消息便会由太子的人传遍,翁主想不知道也难。
他没有拆穿,默默传人来清理一地沾血的巾帕。
容濯打断他:“不必清。”
“可您——”您一向爱洁,这些血污岂能留在殿中?祝安才刚生出疑惑便明白太子留着是想翁主过来的时候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