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容濯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灼玉看清他眼里情绪,不解:“怎么,你竟还失落了?觉得我没在梦里被他们淹死很遗憾?”
“别胡说。”
他冷然捂住她的嘴。
灼玉张了张口,唇掠过掌心,激起一阵微妙的痒。
容濯的手背青筋一紧,落下了手:“我只是在遗憾不曾护好你。”
“不怪阿兄,该怪的是三皇子。”想到三皇子,灼玉憎恶之余不免担忧,“那条长虫一看就不是偶然,定是容辉想利用我进一步离间赵国与太子宫,才要让我在廷尉府出事。他如此狠辣,堂舅是殷大将军,皇后娘娘母家式微,太子嵇温厚,怕是斗不过他,若他得了势,我们恐怕都要遭殃……”
王妹一句话点醒了容濯。
三皇子不能留。
不过那条蛇不一定是三皇子所为,或许还有第三方在暗中激化矛盾。因而除了这位狠辣的三皇子,他们兄妹和赵国或许面临着更大的敌人。
容濯忆及今日太子嵇来时与他说的话。彼时太子嵇无奈自哂:“孤有时觉得孤并不适合当储君,不如三弟狠辣,亦不如父皇有城府有谋略。只能一再任身边之人因我受伤。”
他们是君臣、亦是同窗故友,若在往常,容濯会同情容嵇不易。
今日他只隐约不满。
容濯淡道:“或许只是太子嵇做不了什么,而非太子。”
灼玉听出他的不满,忙捂住他的嘴:“说什么呢,你不要命了!”
阿兄任她捂着他的嘴,眉梢却扬了扬,仿佛并不觉得自己的话不妥,且无所畏惧。这种时候的阿兄锋芒毕露,叫灼玉觉得陌生。
她滞了滞,更张牙舞嘴地恐吓他:“老实点,不许再胡说!”
容濯便笑。
他从谏如流地恢复以往谦和模样,眼底的暗芒却不减。
灼玉继续欣赏宝物,他继续看她欣赏宝物。稍许,他下了决定:“阿蓁,后日我暂且不随你和君母归赵。”
灼玉抬头:“为何?”
容濯平静道:“我回不去了。”
灼玉以为他还得继续协理廷尉府查找薛党余孽,不舍地垂下头:“可是我想跟阿兄在一块嘛。”
容濯倾身,手捧住她脸颊,拇指轻柔摩挲,哄道:“阿蓁乖,我取些东西,过后你我兄妹再不必分开。”
第21章
三日后,灼玉与君母和容玥在长兄的护送返程回赵。
路上偶遇回吴国的容凌与容顷兄弟二人,见容濯不在,容凌讶道:“公子濯何不一道回赵国?”
容玥道:“赵国要留一人协助太子嵇调查薛党,二王兄留下了。”
“如此。”
容凌颔首,转而与他们闲谈,但聊了没几句,侍从来报称有要紧消息,容凌便回了自己马车上。
上了马车,侍从面色凝重:“公子!长安传来消息,两日前赵国公子濯与公子铎日前抓到的薛党余孽逃窜,且被劫走了!另外,昨日天子在早朝时突然晕倒,经太医诊治已无大碍。”
容凌攒眉思忖。
门客嵇轩道:“天子虽已无大碍,但是眼下想必朝中仍人心惶惶,田家和三皇子要坐不住了。”
容凌道:“二皇子资质平*庸,且田太后母家势大,陛下轻易不会考虑。太子嵇过于仁厚,若三皇子与之一争亦有胜算,最急的该是三皇子。”
他随后问侍从:“那嫌犯呢?”
侍从:“似乎是个叫方契的,不曾听说过,想来不值一提。”
嵇轩却不认同:“既是无名小卒,就应该交给廷尉府,而不是先扣在赵王邸,想是这无名小卒知晓了赵国重要机密,容濯这才有所顾虑。”
无法猜到的事,容凌不多探究,只道:“多留意些。”
门客离开后,容凌掀开马车帘子,江岸边,容顷正与灼玉翁主闲谈,二弟端着君子风度,分寸合宜却也舍不得走,安静地听女郎说笑。
容凌望着这一幕,好一会才若有所思地合上帘子。
-
长安城。
暗牢僻静阴暗,容辉戴着一副面具,在对抓住的人施以极刑。
刑架上的人撑不住酷刑,悉数招了:“小人方契,是赵王姬妾王美人的手下。十年前,王美人曾派人去追查公子濯的稳婆穆氏,得知公子濯出生前后背有两颗痣,后又得知如今的公子濯,背后无痣,但只只言片语,因无真凭实据而作罢。直到一年多以前,王美人偶然得知皇后娘娘似是张丞相的私生女,当年皇后生子时,张王后也在洛阳,王美人她……她疑心是张王后趁乱换了皇后的孩子,派小的来细查。”
容辉不敢置信。
换子?这实在荒谬,他警惕地剑指方契:“可是容濯让你说的?”
方契声音抖了几分:“是我跟在王美人身边时得知的。”
容辉没那么容易相信:“容濯既怕秘密泄露,为何不将你灭口?”
方契道:“公子濯问起穆氏留下的血书,小人谎称知晓血书下落!这才得以拖延并趁机逃跑。”
容辉审过方契,却并未立即下决定,而是先寻母妃求证。
殷夫人嗑着瓜子儿道:“当年皇后产子时正逢逆王谋反,先帝避到东都洛阳,张王后也在洛阳为张相夫人侍疾,两个孩子出生的时机就差不到一个月,倒有可能。但张王后素来与世无争且力求安稳,怎会冒险换子?不过我记得那一阵子皇后声称要安胎,直到太子嵇出生半月都称病深居简出,会不会中毒的不是张王后,而是皇后!她担心孩子活不下来,私自换了孩子。”
容辉眼中这才有了几分灼热。
殷夫人反问:“容濯若知,为何不自己当太子,要继续隐瞒?”
容辉冷笑:“阿母忘了?容濯幼时体弱,因而性情淡泊。且大局已定,他纵有野心也得瞒着。否则欺君之罪降下,他与赵国都要遭殃。”
殷夫人仍是不大放心:“纵然是真,皇后想必也已料理干净?当年的稳婆也都死了,会是他们的圈套么?”
容辉道:“不一定。”
不一定是,也不一定不是。
他命人密切留意皇后和容濯的动向,得知方契被劫后,容濯匆匆派人入宫见过皇太子。
后太子嵇又去见了皇后。
容辉更怀疑了。
殷夫人对宗正寺卿有救命之恩,容辉让母亲打点一番入宗正寺一查当年容嵇出生时的玉牒,令他失望的是,卷宗里记载的是皇太子嵇后背有两处痣,且出生时体格康健。
虽与方契所述的张王后次子出生时体征一样,但在绝对权威的皇室玉牒前,穆氏的话毫无效力。
难怪皇后无惧,原是早在宗正寺造玉牒前就已打点好!
容辉不甘心。
父皇病中透露出让他明年去封地的想法,倘若这次错过扳倒太子的良机,万一父皇再一次病倒甚至殡天,太子嵇一旦继位,他将难再翻身!
愚者囿于证据,智者捏造证据。
成败在此一举,容辉咬牙:“阿母,我们赌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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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车队行了数日。
中途长安未央宫来了人,急召张王后和容铎回长安。灼玉和容玥也一并召回,却不说明缘由,只让他们在兵士护送下跟在后方。
一行人刚折返半日,昨日才与他们分别的容顷匆忙追上来。
“长兄收到密报。上巳日陛下在渭水主持祭祀,薛党余孽当着百官公卿及百姓揭发皇后与张王后乃同父异母的姐妹,还称二十年前皇后曾与张王后换子,混乱皇室血脉!”
灼玉半晌不敢相信自己所闻,然而想起王美人死前未能说完的话,这一噩耗又变得有据可依。
阿兄,不是她的亲阿兄?
她几乎站不稳,发出的声音都不像自己的,勉强才维持冷静:“空口无凭,他们有何证据?”
容顷道:“听闻对方拿出了赵国稳婆穆氏的血书,血书上称二公子出生时体格康健,后背有两处痣。廷尉府去查了当年玉牒,皇太子出生时体格康健,后背有两处痣,与血书无二。”
灼玉脱口而出:“可容濯出生时体弱,后背更无痣!”
容顷看她的目光中顿时微妙:“翁主怎知道执玉的后背无痣?”
灼玉被问住了。
是啊,他们虽是兄妹但男女有别,她何时看过兄长私密之处?
她掠过此话:“血书可能是假,既然宗正寺玉牒说了皇太子有痣,就当以宗正寺所记的为准。”
她追问事情结果,容顷含糊其辞:“兹事体大,陛下当即下令将皇后与太子嵇禁闭未央宫,张王后和长公子铎被传回长安回话正因为此事。”
皇后被揭发当日,宗正寺卿查验过皇太子玉牒,发觉玉牒被人调换过,处处征兆指向皇后。
这才是最棘手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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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原本天子定了等张王后被召回长安再审理此案,然而张王后还在半途,方契就险些被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