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口又是一痛,容濯抛却了一切顾虑,双手将妹妹扶起,用力将她揉入怀中,哑声道:“我来晚了。
“灼灼,往后我不会再躲。”
第20章
“阿蓁?”
“没事吧?!”
容濯把王妹从廷尉狱大牢中抱出来,苦等在外的张王后和容玥见她闭着眼倚在容濯怀中,以为她身子不适,忙围上来问候。
灼玉无力睁开眼:“无碍,只是浑身无力,走不动……”
张王后才稍放了心。
再一看次子,才发觉容濯面色沉沉,一副风雨欲来之态。这孩子鲜少如此,不免令她忧心:“可是给的证人和证词有异处?”
“证人无异,耿廷尉已宣告阿蓁清白,君母不必担忧。”容濯应罢,同张王后和容玥道:“车上有医女,阿蓁与我同乘一车,君母与阿玥先行。”
说罢他越过君母和王妹,抱着虚弱的幼妹上了马车。
从头至尾都不顾兄妹礼节。
但看王兄沉沉的面色,又听闻容蓁的牢中进了蛇,廷尉狱又非荒野,平白无故哪来的蛇?
定是有人要害容蓁。
幼妹险些丧命,王兄紧张些也在理,容玥并未多想,张王后虽也觉得越礼,亦未多言。
到了马车上,容濯仍把妹妹揽在怀里,祝双迟疑须臾,但看翁主虚弱模样和公子濯阴沉的面色,并不敢置喙,给灼玉切了脉:“翁主是受惊,兼多日疲倦,回去将养几日即可。”
容濯阴沉面色略回温几分。
他依旧揽着灼玉,一手扶住她身子,一手倒水。
“阿蓁,饮些水。”
连日的惊惧突然散去,莫大的疲倦袭来,灼玉身子软得手指都抬不起,就着阿兄递过来的水抿了两口。
她问起最为关心的事:“阿兄是如何查出真相的?”
容濯吩咐祝双取出来早已备下的清粥,舀了勺放到她嘴边。
“先吃些东西。”
灼玉只好张口先吃东西。
容濯喂她饮了小半碗,才道:“我查了孙氏底细,得知她有个离家多年的哥哥,又从太子宫侍婢处问知她自半月前从黄门署回来后便魂不守舍,顺藤摸瓜查知黄门署一内侍应是孙氏兄长,由此猜测她是因兄长受人威胁而为人办事,再从那小黄门身上入手,查出指使她办事之人是未央宫一女官。女官声称曾受皇后处罚而记恨在心,故收买孙氏,加害太子嵇身边人。”
“什么私仇,她是替某人办事!”灼玉虚弱道,“你躲着我那几日,我有次外出竟见三皇子和宗正寺卿,他都在拉拢朝臣了。还有,那日赴宴时……”
妹妹说了许多,容濯却只听到了一句,他解释道:“我并非有意躲你,本只想晾你两日,但在你入狱前,我与长兄抓捕薛党余孽时屡生阻碍,前两日查孙氏时亦遇了阻碍。”
灼玉轻哼:“没躲我才怪!你就是觉得我给你看卷轴不安好心……可我是当真不懂那些事啊,再说了,你我是亲兄妹,看了又能怎么样?”
提起卷轴,容濯身形微僵。
他实在太重礼。
灼玉放过他:“念在你辛苦为我查证,妹妹我就原谅你吧。”
“谢你宽宥。”
容濯含笑轻揉她的发顶。
灼玉从他衣上嗅到一股幽微的血腥气,想必是阿兄在来廷尉狱前还在审讯可疑之人,且一审出结果便马不停蹄赶来。且他那样爱干净的人,竟也会动刑,她的怨怼登时散了尽。
忽略这令人不适的血腥气,灼玉脸在兄长怀里轻蹭。
她开始可怜兮兮地告状:“阿兄,这几日我很想你……被他们冤枉的时候,我的嘴皮子竟顶不上用场,当时我就想,要阿兄在就好了。
“对了!”她漫无目的地絮叨着,忽然抬起头,“方才在廷尉狱时,阿兄唤我什么来着?灼……”
容濯被妹妹问住了。
彼时心绪芜杂,关心则乱,他已想不起唤了她什么。
更想不起为何会如此唤她。
明明他已数次将梦中与他翻云覆雨的女郎分开,以免玷污他兄妹知情。为何又一次弄混?
一切逐渐无法控制。
容濯蓦地打断这个话题:“阿蓁,还要饮些茶么?”
“可恶,别想岔开我的话!”灼玉想起来了,“我记起来了,似乎是灼灼……咦,好肉麻,今日我就当你是关心则乱,往后不许再唤了。”
容濯凝眸看着她,直看到灼玉不自在,他收回目光,下巴轻贴着她发顶,低声自语道:“嗯。”
失控也好,混淆也好。
他脑中仍是妹妹砸蛇的那一幕,暂不想去探究别的。
-
灼玉这几日不曾睡好,亦无太多余力去想,缩在他怀中睡去了,直到她睡下,容濯也未曾放下人。
医女祝双在旁跪坐着,低着头不敢抬,生怕露出惊诧。
宫里人都知公子濯素日温和但疏离,即便已及冠,殿中亦无人伺候,面对至亲也隔着一层纱,如今对幼妹却例外体贴,把人揽在怀里温柔耐心地喂粥,虽无暧昧举止,可一垂眸一微笑间尽是只有一人才例外的宠溺。
翁主倚在公子怀中的姿态亦亲昵自然,像一对鱼形玉佩。
这样的兄妹情深实在罕见。
实在很难不多想。
王侯之家内部混乱复杂,难免有些见不得光的阴私事,祝双垂头假装什么都未看到,以免被波及了。
马车回到王邸。
张王后和容玥在车前等着。
容濯依旧亲力亲为,抱着灼玉下马车,他怀中女郎已然睡去,手依旧攥着容濯的衣襟。
看起来像是从睡前就在容濯的怀里,一直未离开。
张王后想提点一二,然而想到数月前发生事又止住——他应当只是在容蓁身上寄托对亲情的渴求。
-
有了容濯带来的证人,孙氏将所知悉数招供,连同所用毒中多加的一味药亦告知了太医。
太医很快调制出来解药。
当晚,素樱醒了。
有素樱作保,又有傅母的供词,案情彻底水落石出。
耿峪入宫面见天子,汇报此案相关事宜:“主使者相当谨慎,通过旁人行事。因而臣还需调查一二。”
天子不甚在意此案结果,横竖猜来猜去就那几个人。
他更好奇容濯在其中的作为。
“听闻公子濯是用了离间计,才逼得证人松了口?”
“廷尉府规矩,不得涉事方私自扣押、审讯证人,赵国公子钻了漏洞,在臣前去逮捕人证之前,派人伪装幕后之人意欲灭口并挟持证人家眷,逼得证人开了口。”这是耿峪所不屑的诡计,但不得不承认,是这些虚晃一招的诡计,但至少逼得孙氏松了口。
他只能放人。
耿峪退下后,天子与秦皇后随口谈及此事:“容濯受圣贤之训,竟也会用诡计。但他曾得名士教诲,有些手段也不为过。可赵王家中那小丫头生在民间,虽稚嫩了些,但也能与耿峪对上几句。偏偏太子,自幼听朕教诲,谋略有之,怎就如此忠厚?”
皇后安静地替天子揉额,并不为太子辩驳。天子说累了,闭上眼长叹:“若他们能换一换性子就好了。”
秦皇后手上平稳如初,低敛的长睫细微地颤了一下。
后悔么?
心中有个声音在问她。
秦皇后垂下睫,继续替天子揉按,手上动作纹丝未乱。
她不后悔。
-
灼玉一连睡了许久。
她接连做了许多梦,最后一次竟梦到被王美人挟持。
“容濯……救我……”
“阿蓁?”
有人拍了拍她,灼玉猛地惊醒,睁眼看到阿兄清俊的脸。
她猛一下钻入他的怀里。
“我差点又死了……”
容濯顿了顿,旋即伸手揽住她,轻拍她后背:“没事了阿蓁,真凶已查出,廷尉府也不能再拿你如何。”
灼玉依旧紧紧搂着他,春衫轻薄,贴得太近,容濯忽然别过头:“方才皇太子嵇亦来过,带来些宝物,乃陛下与皇后安抚你的赏赐。”
阿兄果真懂她,一听宝物,灼玉倏地从容濯怀里钻出。
容濯收紧的身子才松下。
王妹端详着宝物,是一个朱雀衔珠杯,而他手中握着个金杯把玩,指尖不自觉与她把玩朱雀衔珠的动作同步,许久容濯才反应过来。
他放下金杯,手不再同步,视线却止不住地追随。
灼玉抱着满怀宝物,满足轻叹:“宝物在怀,哪怕梦到被王美人的人挟持去了水边也没那么可怕了。”
容濯倏然攥住她腕子:“再说一遍,你梦到了什么?”
他凝肃的神情让灼玉即便困惑,也无法不乖巧回应:“梦里我被他们押到井边,要把我塞进去。转眼又被送入廷尉狱中,被耿峪酷刑审讯。”
除去江边改成了井边——原本打算直说,可话到嘴边,舌尖竟不听话地一转,说成了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