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可那会儿已近黄昏,妾琢磨着,是陛下不想把所有的诰命都扣在宫中过夜,怕外头酿出更大的风波来。
  “所以妾昨晚回去,都没敢使人去探问情形。
  “今早也没人来告诉我,外头更是一片风平浪静。所以妾猜着,只怕是真的查着了——
  “想来事情有了结果,皇上肯定头一个告诉您,所以妾才问问,您是不是知道详情……”
  看着王熙凤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莫皇后心底反而轻轻松了口气,便招了甘蓝:
  “这会儿我觉得气短,你来跟贵妃娘娘说。”
  王熙凤便眼睛亮亮地看甘蓝:“劳烦姑娘了。”
  甘蓝低头道了不敢,才开口把崇昭帝令人来通报的情况说了。
  果然,黑锅还是全都扣到了镇国公夫人的头上,甚至连镇国公夫人与先王老夫人的闺阁情谊都被翻了出来——
  王熙凤听得一脸惭愧,直接离座,在莫皇后床前跪了下去:“都是因为妾身……”
  “关你什么事!”莫皇后忙命甘蓝扶她起来,“她们不过是觉得你不听她们的话,不肯在宫里给她们当内应,所以才想要害你!
  “且既然说是要害你,却只是冲着本宫跟容妃去,这就说不通!
  “这件事儿,说到底,就是他们那些人居心叵测,存着戕害皇嗣的龌龊心思!
  “本宫已经令人回禀了陛下,本宫一个都不原谅,必要让她们依律伏法!”
  原谅?
  王熙凤愣了愣,心思一转,忙问:“可是有人进宫请罪求饶了?”
  “可不是!康王一大早就带着儿孙,押着他那长媳进宫了,自首,顺便就要休了世子妃!”
  莫皇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王熙凤也跟着哼:“早干嘛去了?这会子装腔作势!
  “他那长孙怕不是还抱着母亲一顿哭,边哭边喊娘,什么儿子不孝替不了这等谋逆之罪云云?”
  莫皇后拍手:“让你给猜着了!皇上当时便动了恻隐之心,让人进来问我,被我给杠回去了!”
  王熙凤看着她那气鼓鼓的样子,不由失笑,凑上去,小声道:“娘娘做得对!
  “他们跑到皇上跟前儿演这个母子情深,这不是明摆着提醒陛下,咱们陶哥儿险些没了母亲,容妃肚里的孩子也险些没保住么?
  “这可真是蠢到家了!皇上必定是不想恩赦的!”
  莫皇后也跟着点头:“对!”
  两个人又低声嘀咕了几句,约定要互通有无,然后王熙凤才起身辞去,又笑问:
  “一大早,桑、施两个去了我那里,哭哭啼啼地想拉着我来一起跟您请罪。
  “我让她们俩先过来了,可吵着娘娘了?”
  “她们倒是情真意切,也真是吓坏了。”莫皇后虽然叹气,但眉梢眼角都是大权在握的得意,“我想了想,望仙台那地方还是空着的好。
  “你看看哪个宫殿合适,让她们俩搬个家罢!”
  王熙凤犹豫片刻,小声道:“我问过了,她俩知道先前承欢殿是给德妃预备的,不敢住。
  “清思院和绫绮殿也离着德妃太近,万一皇上日后过去走动,只怕第二天就要被德妃教训规矩……
  “俩孩子吓得哆嗦,还嘴硬着说不怕不用搬呢!”
  莫皇后想了想,道:“麟德殿往北有一座长安殿,就是更远了些。若是她们俩不怕,你替她们收拾出来。”
  王熙凤低头行礼领了差事,然后告辞。
  看着她出去,甘蓝不由得低声道:“奴婢昨儿可看见了,她在陛
  皇后瞥她一眼:“如今宫里宫外,使了那么大的力气设局,就是希望我跟她打起来。
  “怎么?事儿好容易过去了,你竟然还想让本宫犯蠢,真开始疑忌她不成?
  “我告诉你,她们越想让我们二人翻脸,我越要跟她和睦相处、妻妾相得!”
  第370章 只杀妇孺
  还不到午时,前朝的消息传来:
  镇国公诰命因一己之私,阴害皇后、贵妃,危及皇嗣,罪同谋逆,无可赦,着赐腰斩。
  镇国公府、镇国公诰命娘家一家,夺爵、削职为民,限七日内离京,迁回原籍,遇赦不赦。
  康王请封世子奏章驳回,长媳梁氏,参与谋逆,罪无可赦,念其为人蒙蔽,又能在事后主动投案,着赐自尽。免其罪,准其以康王长媳身份落葬。
  康王教子无方、治家不严,罚俸一年。
  康王长子教妻无能,杖责三十,禁足一年。
  兵部主事沈况丁母忧,着闭门读书三年,不得离京。
  京营游击谢某妻裘氏、女谢氏,参与谋逆,罪无可赦,赐自尽。
  世袭二等男、京营游击谢鲸夺爵、夺职,裘氏娘家景田侯之后五城兵马司裘良夺爵、夺职,两家均削职为民。
  限七日内迁回原籍,三代不得入京、不得科考。
  翰林梅某,齐家无能,何堪治国?本人夺职,母、妻,赐于景云观为容妃及其子祈福,非有特诏不得出。
  梅氏女赐婚云南总督子之事作罢。梅氏除长房外,其余人等回原籍务农,着地方监管。
  等等。
  “……一应涉及此案者,一律绞杀。但并未波及亲族。”夏守忠奉命来跟王熙凤详细禀报此案的后续处理。
  王熙凤听得满面不甘。
  但是她牢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紧紧地闭着嘴,只是摆摆手让夏守忠回去,自己则转身回了寝殿。
  夏守忠有些发懵,小声问孟姑姑:“娘娘这是,嫌轻了还是嫌重了?”
  “肯定是嫌轻了。”孟姑姑轻声告诉她,“那些人摆明了冲着娘娘来的,又吓着了公主。
  “如今竟然只死了几个妇孺,娘娘这口恶气能咽下去才怪呢!”
  夏守忠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说呢……”
  “可是陛下刚刚登基,虽然闹了这样的案子出来,一则并没有真的伤着后宫的谁;
  “二来涉案的除了几代效忠的旧勋贵,就是咱们近支的宗室。这惩治又实在不宜过严。”
  孟姑姑点头赞叹,“娘娘心里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个哑巴亏,她也只得咽下去。
  “要不能气得不肯开口说一个字呢?”
  夏守忠也跟着点头,又小声道:“主要是,陛下原先也说想要严惩;
  “可是林大人说,万一开朝第一宗大案,便让人家动了八议,实在是有些难看。
  “陛下这才忍下来——
  “太医院今儿特意给陛下开了些平肝降火的药,苦着呢!”
  孟姑姑跟他又嘀咕了几句,各自替自家的主子说了一番“有情有义”的好话,这才散去。
  夏守忠一走,孟姑姑才进了寝殿,王熙凤的话已经滔滔不绝地倒了出来:
  “真是好厚的脸皮,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只推了自家的女人出来顶罪!
  “一个个簪缨顶冠的男子,都躲得没了影子,推个一干二净!
  “难道那野心、那杀人手段,都是女子们的?
  “姻亲结下,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男子想要捆绑两姓利益?!
  “居然一个男人都不肯死!
  “陛下也真是好性儿!这是打算把人家的男人都留着命,日后成了那叛军主力,好来攻打他的皇宫不成!?”
  又凶又狠。
  这话若是传到崇昭帝耳朵里,想必这几家子,到低得死一两个家主才罢!
  孟姑姑倒是不想阻止王熙凤发飙,只是也叹了口气,坐在桌边,低声道:“我只可惜那谢大姑娘……”
  “她有什么好可惜的?活着于她而言就是活受罪!
  “她既没有按照既定的计划杀了皇后,又没有照着她继母的话自尽身亡。
  “如今不仅皇后好好活着,黑锅也没能扣给我,全都是因为她没得手——
  “就凭着这一条,她回到谢家,也一定会被折磨致死。那还不如就在内寺给她个痛快呢!”
  王熙凤翻了个白眼,不想评论那样的傻姑娘,转头又气道,“你等着,若是这几家子都齐齐整整平平安安地回到原籍,重新依靠着宗族过上闲适悠然的日子,我便再也不给皇上做苦工,让他自己出去心慈手软去!”
  孟姑姑迟疑片刻,用力一点头:“若陛下真的这样心慈手软,那奴婢都要劝娘娘,宫里宫外的浑水,咱们还是不要蹚的好!”
  主仆两个在饮羽殿纷纷表达着对这惩治结果的宽纵不满,但朝中却对这样“轻率”便拿掉了四家爵位、赶出京了五家勋贵、甚至还打压了刚刚卸任的宗正卿的行为,嚣嚣不已。
  崇昭帝在紫宸殿亲手砸了一柄玉如意,当着御史台数员干将的面儿,金口御赐五个字:“给脸不要脸!”
  直接叫了陈铎进殿,让把真实案情内故意不查的细节透露给这些人:
  “诸位大人,若是陛下不立即结案,那在下就会一直追查下去。
  “诸位都是久经沙场、看惯大案的老手,当能看出来,若是给在下的时间够长,想来这一次,应该能够杀个人头滚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