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你若软和些,只怕就没有今儿这场惊险了呢!”
  三言两语,竟然把宫城里的这一场谋逆的引子,都扣在了王熙凤的头上!
  王熙凤目瞪口呆。
  东宫良娣,十七岁的小姑娘,刚拼着性命消弭了一场惊天大乱,可以说是救了东宫所有嫔御的性命——
  太子妃身为东宫主母,竟只想着若是当时她对着奴才退让,就能换来平安?!
  自私自利也就算了,堂堂一国太子妃,连骨气都没有!?
  太子也沉默下去,没了表情。
  更不要说底下站着的众奴仆们,个个的眼神开始出现怪异的方向。
  就在这一瞬间,含冰殿里安静如死。
  许久,还是太子勉强出声,慢慢问道:
  “后来呢?听说你让钱罡去了昭阳殿请皇后娘娘持凤印调兵,你自己留下进了紫宸殿?还救了圣驾?
  “你是怎么进去的?”
  王熙凤低下头去,倦怠冷漠:
  “妾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就不管不顾冲进去了。
  “现在想想,满身是汗,脑子里一片空白。当时的情形,已经全忘了。
  “妾禀太子,妾吓着了,求一碗安神汤药,想回去了。”
  太子沉默片刻,点头:“也好。你去吧。一会儿孤跟太医院说,让院判去看看你。”
  王熙凤又礼数周全地跟太子妃道别,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太子妃看着她的背影,气道:“她这是吓着了?这是不舒服?就她这气势,现在有一头猛虎她也能打死吧?”
  “你也知道她现在的怒气够打死一头猛虎的?”太子摔开了与太子妃相握的手,沉了脸,“她是刚刚救了驾的有功之臣!
  “内务府和六尚今早是来朝见你的,你不出头,让她去跟人家对上。
  “对完了,出乱子了,你在屋里睡觉,人家在外头打生打死。
  “乱子平了,你听着过程都惊慌失措,人家还得来给你请安、禀报经过。
  “已经周到若此,你不抚慰称赞,竟然还要把这场大乱扣在她头上,你不知道这话传出去,她就是个死么!?
  “太子妃啊,你身边的宫女、姑姑,一个两个都折损完了。
  “孤派了个王良娣来帮你,怎么你还要弄死?!
  “你是打算自己掌管后宫,侍奉皇后?那好啊,今晚孤就让王良娣养病,明儿一早,太子妃自己打理大明宫后殿罢。”
  太子扬长而去。
  第273章 哭骂换钱
  快速离开含冰殿的太子直接去追王熙凤。
  待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承香殿时,却发现正殿外围空无一人。
  而正殿里间门口,除了孟姑姑,王熙凤名下的所有内侍、宫女,还有一个钱罡,都屏息静气地站在那里噤若寒蝉。
  王熙凤气炸了的哭骂则如魔音贯耳,从里头传了出来:
  “我就是犯贱!我糊涂油蒙了心!这等腌臜地方,人人都想杀人,再没有一分一毫的真情实意!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早晚死在我面前!
  “都走!赶紧走!逃出去!离开这个吃人的鬼地方!”
  孟姑姑苦口婆心地劝,一字一句也都是实话实说:“良娣,你也不能一竹竿打翻一船人……
  “皇上和太子对您是极好的,他们并不曾委屈您半次,对不对?
  “便是皇后娘娘,从不曾给过东宫哪一个好脸色的,这回因为您拼命救驾,是不是刚才回昭阳殿的路上,也夸赞了您好几句?
  “后来还催着您赶紧回来休息的?
  “奴婢奉命去巡查各殿,各位嫔御都很担心您的安危。耿承徽听说,急得当时就哭出来,不是奴婢拦着,怕是就要跑出去跟您共生死了……
  “好良娣,从咱们进东宫,各人对您会是个什么态度,咱们不都早就心知肚明么?
  “别说您只是替管了几天宫务,您就是替人家管一辈子家,养一辈子孩子,甚至在她面前跪一辈子!
  “您不也是那个天下主母都最不待见的有才有貌的美妾么?
  “哪个主母碰上机会,不想把您这样的美妾弄死弄残赶出去?
  “这有什么可气的?
  “还值得这样哭……”
  王熙凤的哭声顿住,过了一瞬,才又响了起来:“正房小妾的道理我自然明白,可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她是个人就不应该做出来!”
  “嘘,嘘,不能说她不是人,这话说不得说不得……”孟姑姑急忙小声哄她。
  王熙凤气得还呜呜地哭:“她做得出,就别怪我说!”
  “好,好,好,说什么都行,只是咱们得小点儿声……”孟姑姑的声音越发小下去。
  太子站在外头,只觉得头疼。
  好尴尬。
  她说得都对。
  但是当着这么多的奴仆,自己也不能不管。
  到底谁能让她闭个嘴?
  跟着的庆海也站在太子左后侧,缩紧了脖子,一声不吭。
  好家伙!
  这王良娣和孟姑姑实在是太敢说了……
  门口的众人更加着急,一个个惊骇欲死,想给王熙凤报信,又都没那个胆子。
  富贵儿早就急得满脸是汗,左看右看没人出声,禁不住咬了咬牙,张开了嘴,啊啊两声,然后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
  里间说话的声音顿时停住。
  太子心头一松,脸上却嫌弃地看了富贵儿一眼,哼道:“这么胖,还怕冷?真是没用的废物!”
  昂然走了进去,扬声问道,“孤那美丽能干的王良娣,在哪里呢?快快出来,让孤见见,表达一下高山仰止的敬仰之情!”
  王熙凤正在擦泪,听见这话,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孟姑姑大惊失色,忙起身迎了出来,见太子大步走来,腿一软便跪了下去,颤声请安:“殿下万福。
  “嗯嗯,你们伺候好了孤的王良娣,孤自然万福。行了出去吧,给孤弄点吃的喝的来。”太子摆手把人赶了出去。
  王熙凤一边拿着手帕拭泪,一边忙叮嘱:“殿下这几日斋戒,沾不得荤腥。景黎脚快,赶紧走一趟尚食局,跟她们说一声。”
  众人这才活了过来,沏茶的沏茶,洒扫的洒扫,收拾东西的接着收拾,各自忙碌去了。
  唯有夏守忠和庆海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慢慢走到了旁边小隔间里,坐下喝茶。
  太子打量着承香殿正殿的装潢,啧了一声:“东宫宫室狭窄,你这些东西放着还拥挤。如今搁在这里,孤怎么觉得这么空旷?”
  “这不叫空旷。这叫穷。”王熙凤气哼哼地说着,到底还是让太子坐了正座,然后才问他,“刚才当着太子妃娘娘,妾身不好越俎代庖,没敢动问。
  “只怕郑烦早就在您身边安插了奸细,可对您动手了?情况可有危急?”
  太子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孤回来就去看父皇,戴相过意不去,一直给孤赔不是,又跪下要叩头。
  “父皇怕孤对戴相生了嗔心,便替他遮掩,又借口不舒服,把孤和众臣工都赶了出来。
  “孤去看望母后,母后是真得吓着了,海嬷嬷给熬了安神汤,她吃了已经睡下了。
  “然后孤才去了太子妃那里,事情说完,就成了这样。”
  说着,双手一摊,苦笑道,“眼看着日头偏西,一天都过去了,孤没吃饭没喝水,还没人心疼一句:
  “可有伤着。”
  王熙凤沉默了一瞬,怀疑地看向太子:“殿下是不是觉得,若是跟妾身叫苦卖惨,妾身就会感慨其实咱们二人同病相怜,就不会再怨恨太子妃了?”
  太子语塞,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王熙凤翻了个白眼,走开,去把金二彩的架子挂好,又走过去整理了一下乌金时常睡着的垫子。
  再转过身来,灵动的眼珠儿轻轻一转,露出一个瘆人的娇滴滴的笑:
  “殿下刚才嫌妾身的殿阁里空旷?
  “妾身也是没法子么!
  “妾身穷啊!”
  太子立即举手投降:“好,好!孤知道了!你都说了两遍了!
  “大典之后,孤的小库房也会搬进大明宫。孤答应你,孤搬家的时候,调夏守忠回去帮忙。
  “然后,孤的所有物品,大的小的都算上,许你挑十件,不上大明宫小库房的目录,直接让夏守忠押进承香殿。
  “这样可好?”
  王熙凤的双眼顿时闪闪发亮,直似现在便有一座金山在前一般,追着问:“不论大小?奴挑个白玉床都使得?”
  “若有,便使得。”太子呵呵地笑,“可惜孤的小库房里并没有呢!”
  王熙凤接着又试探:“那不让夏守忠跟着,妾跟着去帮忙行不行?”
  “自然不行。”太子好声好气地哄她,“按制,孤的小库房会跟父皇的私库合并,称内藏,设在宣政殿南的弘文馆里。
  “那个地方,外男人来人往,你若跟着收拾押车,实在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