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这一听便是太子拜托了永宁替他带孩子,你则分了个来糊弄我的差事!”
  “冤枉啊!真不是!”太子妃笑着,又上前一步,帮忙扶着凤冠,贾元春则小心地往里头插凤簪固定。
  墨皇后哼哼两声,又问:“你表妹怎么样?”
  “小姑娘家,害羞呗。昨儿喊了我一晚上的表嫂,我怎么说都改不过来。”太子妃小声笑道,“大约得等着跟太子圆了房,才好意思改口叫姐姐呢。”
  墨皇后欣慰地笑:“她爹爹混账,孩子能长成这样就不错了。
  “前几天,她爹爹犯浑,被太子赶回了老家。虽然有皇上在中秋宴上给的体面,毕竟我的脸面上有些难看。
  “墨氏则更没脸,所以这阵子族中的人频繁入宫找我聒噪。”
  又笑着指一指贾元春,“还是她提醒了我,不如让樱桃跟着这回一起进东宫服侍太子,这样一来皆大欢喜。
  “便是樱桃她爹爹,也没了怨言。”
  太子妃看了贾元春一眼。
  贾元春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里外里,只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好孩子,没怨我吧?”墨皇后拉起太子妃手,亲切地拍了一拍。
  姿势和力度,都跟刚才太子,一模一样。
  太子妃扯着一个大大的笑,眼神从元春身上一触即收:“母后这话,可折煞我了。
  “太子子嗣不丰,说到底,还是儿媳这些年对嫔御们没管教好的缘故。
  “如今父皇和母后看重太子和儿媳,这才赏了恩典,赐了新人。母后连心爱的嫡亲侄女都亲手送来让我照看,这是对儿媳的信任。
  “儿媳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有怨言呢?”
  墨皇后听得十分舒服,含笑颔首,看看妆面已经好了,便站起来,让贾元春伺候着自己穿衣。
  皇帝万寿,皇后要穿全套的礼服,单是腰间的环、佩,身上的绶、带,便是丝丝规矩都错不得的。
  太子妃往后站了半步,看着贾元春仔仔细细地往上一个一个地挂,再看看墨皇后头上的凤冠、花树,玄色的长袍,心里莫名燃起一股火热。
  …………………………
  东宫,宜秋东殿。
  打拳完毕的王熙凤开始指点着和恪抬胳膊踢腿——这个却是和恪主动自己要求的。
  某天早上她醒得早,听着院子里有动静,扒着窗子一看,发现王熙凤竟然在打拳练棍,顿时看直了眼。
  待吃早饭时小心翼翼地问及,王熙凤立即表示可以教她。
  和恪开开心心地答应下来,第二天便只比王熙凤晚起一刻钟,跟着她跳舞一样地“练拳”。
  两个人高高兴兴练了一身汗,洗脸擦汗吃早饭。
  饭吃完了,和恪跟着安儿去洗手换衣服准备上课,憋了一早上的夏守忠这才上前,把昨晚今晨的荒唐事前因后果都禀报了上来。
  王熙凤和孟繁霜都听愣了!
  “她把人,打到昏迷?!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孟繁霜百般不可思议,“往日在宫里,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王熙凤皱着眉,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一个能狠厉到险些亲手打死人的女子,真的会被一个小宫女意外打一个耳光吗?
  “这必是个局。”
  夏守忠低声道。
  孟繁霜跟着点头:“只是不知道,究竟哪个是设局的,哪个是入局的。”
  第95章 留人
  主仆三个相对默然了盏茶工夫,王熙凤才抬起头来:“别担心了。就照着东宫这段时间的乱法,皇上和皇后必不会坐视不管。
  “你们传话下去,咱们殿里前头封宫封得马马虎虎的,因有太子传召,所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从今儿开始,封殿便是封殿。每日里膳食、外事,全都教给夏掌事。旁人一概不得出去。尤其是安儿和如儿。
  “和恪虽然昨天在外头耍心眼,但她一个五岁的孩子,这个心思不可能是自己冒出来的,必有人教。
  “她在我这里一天,我便要护着她一天。
  “没娘的孩子,谁都敢上手撮弄,这是不对的!
  “今天晚上夏掌事便去太子妃那里跟她说,我愿意带着和恪一起封殿三年。话说得大声些,让外头都听见。”
  孟繁霜和夏守忠听她如此清醒,顿时都松了口气。
  夏守忠叉手欠身答应,紧接着又小声报她:“昨儿下晌,奴才一个交好的采买出去晃了一圈儿,听说令小姑姑被令堂兄阻止,终究还是婉拒了令大姑姑的邀请,并没去贾府。
  “而且,令小姑姑传话给令大姑姑,说太子都因此事,许了身为孙女的承徽封殿守孝,自己这正经闺女反而在家呆不住,传出去王家的体面就完了。
  “还劝令大姑姑最近也少走动,别惹外人的眼,怪难看的。”
  王熙凤笑了一声,却又瞪了夏守忠一眼:“我都说了别管了,你倒心软。
  “罢了,好歹是为了我才对王家这样,谢谢你!”
  转头伸长了手,就着够了一个多宝阁上的玛瑙如意摆件,撂给他,“拿着玩儿吧。
  “也别让你那好友白做功夫。
  “大家都得吃饭呢!”
  夏守忠一张脸笑得褶子重重,双手接了:“是,谢承徽赏!”
  说着话,和恪打扮得素雅清爽地出来,如儿还给穿了一件玉色软缎绣银丝小梅花的夹马甲,笑着对王熙凤道:
  “这还是承徽年幼时,夫人亲手做的。
  “只是承徽淘气,穿了一个时辰便弄脏了,夫人气得再也不肯给您做名贵绸缎衣裳。
  “奴婢那时舍不得扔,便洗干净了收了起来。原想着再也穿不着了,只留着当个念想吧。
  “谁知前儿晒衣的时候翻出来,忘了收回去,今儿给郡主试试,竟正合身。”
  王熙凤怜爱地摸了摸和恪的小脸儿,道:
  “我娘一辈子盼着我做个大家闺秀,偏我爹和我祖父都纵着我长成了个假小子。
  “你是皇家郡主,这世上最尊贵的大家闺秀。得了,这马甲先给你穿——
  “不过呢,照着我的食谱,你也就穿这一季吧,明年必定小了的!”
  和恪心里高兴,脸上怎么绷也绷不住,露了灿烂笑容出来,小手时不时地小心去摸那花纹:“谢谢王承徽!”
  “别客气。上课去吧。”王熙凤打发了她跟着孟繁霜走了,却一回头,正色小声地香夏守忠道,“还有一件事,你要给我查清楚,究竟是谁教了和恪‘庶娘娘’这三个字!”
  夏守忠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有人总能找到机会在小郡主耳边叽叽喳喳,这个漏子早晚有一天会变成溃堤的蚁穴!
  留不得!
  宜秋东殿忽然间缩紧了回去,再没人在外悄悄地逛,也不再一天三趟地钻进小厨房商议菜谱。头一个察觉别扭的便是耿思渺。
  “安儿没在廊下?怎么会?那她们承徽今儿晚上的小点心吃什么呢?”耿思渺不相信侍女小圆,“你偷懒没去寻她?”
  小圆急了:“奴婢巴不得王承徽天天出单子!她那么会琢磨吃的,每一样点心馅料都搭配得正正好!奴婢便偷懒别的,这一项怎么可能?”
  耿思渺觉得不对,起身去找梅若芹。
  于是便在正殿,听着梅染惊惧交加磕磕巴巴地将宜春宫昨夜大变禀报给了二人:“孟姑姑传了王承徽的话说:
  “这个乱相不对头。
  “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定不会轻轻放过此事。
  “自即日即时开始,东殿的封殿要正儿八经开始了。
  “也请良媛和承徽都加些小心,谨言慎行、看紧门户,万万不可给别有用心之心留下可乘之机!”
  耿思渺吓得脸色惨白,抓着梅若芹不停地抖。
  梅若芹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手指冰凉。定了半晌,才低声安慰耿思渺,也是安慰自己:
  “还好,还活着,并没出人命……”
  停了好一会儿,又看向耿思渺,声音颤抖:“咱们的寿礼,不会在宫里出漏子吧?”
  耿思渺抬手便捂住她的嘴,惊恐地低声急道:“你瞎说什么!?咱们的东西都是验看无误交到……她手里的!若是出了漏子,除了她还有谁?你怎么能直接说出来……”
  说出来怀疑太子妃?!
  梅若芹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把她的手拉下来,深呼吸一回,再睁开眼睛时,苦笑了一声:“我入宫之前,我娘哭得肝肠寸断,说深宫可怖。
  “我还笑她杞人忧天,外头的闲言碎语听多了。
  “直到如今亲身经历,才晓得原来是我太单纯。
  “短短数月,东宫死了一位良娣、一位良媛,一个奉仪成了活死人,一个承徽眼看着就要圈禁……”
  耿思渺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睛红红的开始掉泪:“所以我入宫时,我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不要争宠,只要悄悄地活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