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捡起两个发箍,定定看了半晌,心中沉郁下去。
  如果没有最后那个意外经过中秋夜,她们的关系本该更好,或许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
  那会是她来到这世界的第一个密友。
  可现在,她自己尴尬后悔,祝九阴也很生气失望,两人都不开心得很。
  她把只剩个底的酒坛子拎起,倒掉酒,清洗干净坛子,打算给师妹回收。酒真是个害人的东西,以后她再也不要喝了。
  可是那异香,那情毒又要怎么办?
  她可没忘记,祝九阴舔到她的血和汗液就会情动,昨夜对方可能也是被情毒后遗症给坑了,才没能拒绝她。
  不行,这情毒后遗症的事必须尽快解决,不然这种意外很难彻底杜绝。季青梧理清思绪,想着等禁足结束后要去查相关资料,还得问宗门要一些解毒丹药,跟祝九阴一起尝试服用。
  做下决定,她心绪安定许多,收拾好便就地打坐修炼。
  直到月上中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月亮简直比昨夜更圆更大,照得整座长明山亮如白昼。
  季青梧在月下吸收精华修炼,忽然心念一动,睁眼便见一道巨大阴影投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
  祝九阴?
  她抬眼,与祝九阴双眸对视上。
  祝九阴鳞片本来是银白,在明亮月光下却显得有些泛青泛蓝,双眸也成了暗色调的红。她缓缓低头,接近季青梧的脸,伸出蛇信嘶嘶地说:
  回房睡觉么?
  季青梧:
  谢谢,我今晚修炼,不用睡。
  祝九阴冷嗤一声,鼻腔里的气息仿佛一阵狂风,全部喷在季青梧脸上。
  不去算了,真不懂享受。
  祝九阴抬起头,摇摆着躯体走进屋子,盘在那张大床上,脑袋枕着尾巴趴下,瞳仁百无聊赖地微微转动。
  季青梧在神识中看着这场景,又想到昨晚祝九阴说,这床是她亲手用灵力和后山灵材所造,凝聚着她好几天的心血,自己却拿这么用心的礼物做了那种事打住!说好的已经忘了呢!不许再想!
  但等过段时间,自己还是找个机会睡一下这张床,以示对祝九阴的尊重吧。
  怎么就这么伤脑筋呢!
  对了季青梧缓缓眯起眼睛,说到礼物她想起来了。
  她送祝九阴的那个小吊坠,可没有变大的功能,祝九阴现在肯定完全戴不上了!
  那,会不会已经被丢掉了?或者被碾碎了?
  季青梧想到此处叹了口气,礼物这种东西,送出去的那一刻对方开心也就够了,不必奢求长久,这很正常。
  反正祝九阴伤好像好得很快,大概也快离开这里了吧。
  等她离开时,自己再做个大些的东西送她吧。
  *
  过了节日,凉意迅速袭来,树叶一点点染上金黄和深红,整座长明山姹紫嫣红,竟好似又迎来春日花海。
  禁足只剩五天左右,知道结束后自己肯定要面对宗门内大小庶务,季青梧反而倍加珍惜这最后的清静日子,每天都力求多做些事。
  她做了好些糕点存放进戒指,准备了很多调味料和腌制食品,还顺手做了不少石雕、玉雕和小手工物品,不算很实用,但至少都挺漂亮的。
  整日埋头做事的好处就是,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避开祝九阴了。
  祝九阴现在每晚都要盘在那张大床上,睡觉也好修炼也罢,总之那张床乃至那间屋子都仿佛成了她的专属地盘。
  季青梧踌躇过要不要进去睡,但每次走到门前,一眼看见里面巨大的蛇影,脚下还是很诚实地转向了。
  她还是怕蛇,或者说怕和大蛇在一张床上睡,又出现意外。
  到了白天,祝九阴从屋子出来时,季青梧已经拿着手工活儿在做,或者在院子当中认真修炼了,总是特别忙,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
  季青梧认真做事,祝九阴也不知在忙什么,在小院门口来来回回,一会儿游得不见影子,一会儿又出现在她身边很近处,尾巴时不时蹭过她衣服。
  季青梧偶尔瞟一眼祝九阴,但祝九阴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一人一蛇之间氛围非常诡谲,见面只随意点个头,最多打声招呼:
  醒了啊。
  嗯,今天忙。
  我也有事。
  晚饭我简单做点。
  不吃也行。
  嗯。
  说话间都很不熟,也充满距离感,谁也不跟谁多说,都好像憋着气似的。
  可每当祝九阴修长的身形滑过身边,季青梧手指会不自主握紧,呼吸会放慢,胸口微微起伏,坐姿也更端正,咽喉滑动。
  明明完全没看那条大蛇,可只要大蛇走到她附近,她总能精准地转过半个身子,避开蛇要走的路线,给蛇让出很大一片空间来。
  祝九阴从她身侧掠过,庞大蛇躯行走时缓慢而优雅,蛇头往另一个方向转过去,也完全不看季青梧的脸,带着一股刻意为之的赌气。
  她光是从季青梧身边走过,就要耗费半刻钟时间,等她走到最后,季青梧呼吸都不通畅了,只能悄悄吸气。
  蛇的尾巴,每次都要有意无意地撩拨她的裙摆,让那衣摆如同水波荡漾,在秋风中高扬而起,许久也不落下。
  长明山仿佛恢复了最初的状态,日夜修炼,安静孤寂,人心中涌动着暗潮,外在却无声无息,仿佛毫无异样。
  却又处处都是异样。
  禁足的最后一晚,祝九阴从后山回来,似是有些焦躁,血红的蛇眼进了小院便四处乱看,看见季青梧在最右边的房间里,远远盯了一会儿,又像往常一样移开视线,缓慢滑向那间房间。
  季青梧正在屋内做手工,她眼观鼻鼻观心,以灵力为引子,在制作刺绣手帕。
  祝九阴来到她的窗外,高大的蛇影映在窗纸上,优雅、流畅而克制的线条,仿佛特意画在纸上的装饰品。
  隔着一张窗户纸,祝九阴躯体微微晃动,蛇信吞吐着发出嘶嘶声,不说话,却也不走。
  季青梧心脏猛地快跳两下,胸口发紧。她掐断针线,看着那窗纸上的蛇影,一时间怔愣住了。
  那窗户纸上,从外面往里看时,一定也有自己的影子她在看谁的影子?蛇的,还是人的?
  今夜秋风轻柔,拂过屋外的大蛇,也一同拂过屋内之人跳动的心口,带来些微凉意。
  季青梧终究是开了口:
  你有事吗?
  祝九阴冷哼一声,似乎像平时一样不想回答,但下一瞬,她立刻答道:
  你明天是不是要出去?
  季青梧有些惊讶:
  你竟然记得我禁足的时间。
  祝九阴又是一声冷哼:
  我什么都记得。
  两人再度陷入古怪的沉默中,季青梧来回捻着手中的一根红线,蛇在屋外晃了晃脑袋,还是不走。
  还是季青梧又说话了:
  我已经有法子了,明天或是后天,我便可以带你出去游览。
  祝九阴脑袋转向她,声音恢复了妖娆和戏谑:
  真的么?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季青梧扬声道:
  你进屋算了,我出去吧。
  她收起刺绣手帕,整了整衣服,走出屋去。
  月华之下,一条大蛇立起一人高,等着她出来,鲜红泛光的眼瞳落在她身上,非常专注地看。
  季青梧很不自在,只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走向祝九阴了,每一步都迈得有些艰难。
  但还是走到了三尺远的方向站定,她轻声说:
  你现在最小,可以变到多小?
  祝九阴盯着她,忽而白光一闪,蛇脑袋近在咫尺,两人距离不过半寸,蛇信尖端碰到她的鼻尖,触感冰冷。
  季青梧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太突然了,她后方还是门槛,脚撞在门槛上,整个人往后摔倒,她赶紧使用灵力托住自己。
  蛇的动作比她快得多,没等她使用灵力,蛇已经一条长尾甩来,将她整个人圈在尾巴里。
  她倒在蛇冰凉而粗壮的下半截身子上,失去身体平衡,在蛇鳞包围中双手无处借力,细密鳞片冰冷地贴在后颈,内里隐隐有强劲肌肉的力量,而细长的蛇尾尖端,几乎是下意识地缠绕上她的喉咙。
  季青梧被困在蛇自己圈成的牢笼中,始料未及,心脏扑通扑通激烈地跳动,双手滑动间抓住蛇翘起的鳞片。
  蛇闷哼一声,发出痛苦的嘶叫,季青梧才发现她抓的是还没好的伤口,赶紧又松开手。
  巨蛇脑袋凑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季青梧,声音低沉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