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金满一出了饭店就拐进巷子里,大冬天的,整出一头的汗。
  陆燕林今天那一身不是白穿的,和大学他在咖啡馆打工的时候,复刻度百分之九十九。
  人都是情感动物,再冷漠的人,也有能触动心房的地方。
  有一个人在你面前伏低做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装了几个月的孙子,然后冷不丁打扮的鲜溜潇洒,变成记忆里印象最好的时候,往你跟前一戳,说我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你考虑考虑我吧。
  哪个忍人能经住这么一套狂轰乱炸。
  怪不得总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美人关难过的不是色相,你喜欢诗词歌赋,他就和你聊李白杜甫,志趣相投。你有高远理想,他就是你伯牙子期,与你琴瑟和鸣,白月光红玫瑰朱砂痣,他一人全包全占,恨是他,爱是他,满心期待过的也是他,实在太过可怕。
  一个光风霁月,目下无尘的人,为了你洗手作羹汤,送惊喜,送浪漫,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就是石头做的人,都能让他催得发芽开花。
  所以说,抗住了这一套的金满内心多么坚定,意志多么顽强,敌人又是何等强大。
  但金满真的怕了,他在小巷里蔫头耷脑的蹲了一会儿,吸吸鼻子,唉声叹气。
  说实话,现在他有点不敢回家。
  上天的考验太过艰巨,敌人的态度日渐猖狂,手段更是花样百出,他能抵抗多久?
  让陆燕林滚吗?得了吧,又不是没有骂过,指着鼻子说他自私虚伪令人恶心都讲了,人家照样面不改色,来去从容,脸皮厚到子弹都扎不透。
  报警抓他?那更是开玩笑,追在前夫屁股后面跑,闯进家里做饭算违法乱纪?
  怎么判,没收他的围裙袖套和锅铲吗?
  金满心里有点发愁,他在镇上的超市转悠了好久,买了点小孩乐和做饭的菜,开车回到家。
  他发现屋前屋后围了很多人,除了看热闹的村民,还有一整个施工队。
  金满一头雾水,拎着菜刚好看到周遇,他走过去问:“哥,这是怎么了?”
  周遇大冬天就穿一件薄毛衣,肌肉鼓鼓囊囊的,叼着烟乜了他一眼:“有人把你家后面那块草塘子买下来了,三十万。”
  金满:“三十万?下面有皇帝的墓啊?”
  周遇噗嗤一乐,烟没叼稳掉地上,他用脚踩灭,挺有意思的说:“人家买来种树的。”
  金满也乐了:“这不精神病吗?种的哪棵树,崇祯皇帝吊死的那棵?”
  这功夫工人拽着绳子喊口号,机器也帮忙,看热闹的村民纷纷垫高脚脖子,喊着起来了起来了。
  金满抬头一看,一棵打包的严严实实的粗壮大梨树,水灵灵的出现在视野里,缓缓立住。
  他眯起眼睛愣了下,觉得那棵梨树怎么那么眼熟呢?
  周遇搓搓毛衣胳膊上起球的地方,好心的提醒他:“今天早上从施工队挖了送下来的,你家地里那两棵,一棵运走了,一棵给拉到这儿,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挺亲切?”
  金满如遭雷劈,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这么大手笔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周遇觉得好笑,用胳膊肘捅捅他:“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金满面无表情,咬紧后槽牙:“我想吊死在上面。”
  这当然是气话,那棵树好端端的种在那里,铺了草地,围了围栏,从野梨树一跃成为村里的一道奇景,身价已然大增,好好的吊个人在上面做什么。
  村里人都说那是大老板挖来的风水树,拿来镇气运的。
  第二天就有人偷偷摸摸往上挂红丝带,被村长抓了,不让挂。
  那块地卖了让人眼红的钱,梨树又是金满家的,估计更不便宜。
  金满开门喂鸡时,发现门口鬼鬼祟祟的男人,他皱着眉,过去猛地拉开篱笆门,吓了男人一跳:“你来干什么?”
  男人不修边幅,浑身酒臭味,踮脚朝里面看了看,笑嘻嘻提着花生水果往院子里走:“嗨,那什么,我来看看孩子。”
  金满搭着篱笆,面色不改的把人堵在门口:“不用了,你拿回去吧,多多和你没什么关系。”
  男人的脸瞬间耷拉下来,吐了口唾沫,横道:“老子好歹养他四年,是他爹,他当了你儿子,也不能不认我这个老子,你们家的钱,我不说有一半,也能分几万块吧。”
  金满一把拽住他的衣襟,眼神恨不得吃人:“你再说一遍。”
  男人霎时噤声,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
  金满骂了句脏话,松手一推,脸上的表情冷得能结冰:“别逼我揍你。”
  “行行,你了不起,你横,你这是这个……”
  男人颠三倒四爬起来,一边后退一边竖大拇指。
  金满恶心的早饭都没吃,把孩子送到周遇家,就去上班了。
  这几天陆燕林倒是很安静没出现,陆知背着小书包来过几次,说父亲最近特别忙,公司的事情很多。
  金满放松了些,有闲心逗小孩,逗小狗儿玩了,不过大娘那里好像遇到什么瓶颈,这段时间都*安静如鸡,没有再给他介绍对象。
  金满不知道应该发愁还是松一口气,有时候想一想,下半辈子都要和一个不怎么喜欢的人生活,确实让人积极不起来。
  他其实很认真的去对待新认识的人,只是感情的事情,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谁也不能骗自己,谁也不能对自己说谎。
  他想通了就坦然起来,正好天气渐冷,施工队也要回家过年,村里的工作都停下,他有大把的时间空闲带小孩。
  之前请金满帮忙修厨房的Omega,弟弟要结婚,他听说金满之前还在咖啡馆做过,特意请他给弟弟的媳妇置办个喝咖啡的地方。
  金满当然没有不答应的,左右也是闲着,他带着孩子到Omega家帮忙。
  Omega的弟媳妇年轻漂亮,家里兄弟多,人腼腆不怎么爱说话。
  弟弟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天天黏在她后面,两口子感情特别好。
  为了满足老婆的心愿,弟弟特意租了辆大奔做婚车,新娘妆也安排在城里化。
  结婚前一天,原本的两个伴郎出去吃烧烤,和人打架破了相。
  弟弟一家子听到这消息,人都蒙了,左右找了一圈,求到金满和周遇身上。
  他们俩一口答应下来,金满的个子比较高,原本的伴郎服穿不了。
  接亲的队伍马上要出发了,家里正是乱的时候,新郎一个头两个大,发现自己个子和金满差不多,赶紧把为了结婚挑的几套西装拿出来一套,塞给他换上。
  周遇一身西装穿得痞里痞气的,看金满不敢乱动的样子嘎嘎乐。
  金满无奈:“哥,别笑了。”
  他怕给人穿坏了,听说是滨城买的,挺贵。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新娘家。
  金满和周遇负责喝酒,推门,新娘的兄弟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把人接走,排着队和周遇掰手腕,周遇气定神闲,一圈掰下来,嘴里的烟都没掉。
  金满不得不佩服,他就没那么好运气,被伴娘灌了不少酒。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接到新娘子。
  新婚的车队就要往回赶,本来一路畅通无阻,金满在车上颠的昏昏欲睡。
  忽然一个急刹车,他脑袋磕在前排座椅上,差点当场吐出来。
  “怎么了?”
  “我靠,前面!”
  金满甩甩脑袋,清醒了点,往前面一看,整个人莫名打了个激灵。
  乡道的岔路口本来车不多,此时却被十几辆摆尾的豪车堵住了路口,每条路都堵死了。
  打头的婚车上,司机已经下来了,不知道在和前面说什么。
  豪车里忽然下来十几个大汉,他们动作利落,训练有素,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控制住司机。
  一辆迈巴赫缓缓开过来,停在正前方,车门打开的瞬间,金满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陆燕林面无表情的从车里下来,黑色的大衣被风掀起一点衣角,他身材高大,气势迫人,那双黑眸冷得可怕,有种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的暴虐意味。
  司机哪见过这场面,眼睁睁的看着他直勾勾的往婚车那里走过去,架势像去杀人。
  其他的车想开门下来,立刻被随行的保镖制止。
  金满看了眼周遇,周遇撑着额头,脸上的表情介于震惊和困惑之间,他来回扫了眼金满,忽然顿住,接着扯了扯嘴角。
  陆燕林停留在婚车的时间大概十几秒,车里的新娘花容失色,新郎义愤填膺。
  金满的酒气上头,他猛地推开车门,不顾保镖的警告,直接从车里钻了出来。
  陆燕林转过视线,冷峻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金满怒火中烧:“你发什么疯?”
  陆燕林静静地看着他,先是愣了几秒,仿佛被车撞一样,他看看车里的新郎,又看看金满,接着面色迅速的缓和。他轻轻敲了敲车窗,语气温和的挥挥手,示意放开司机,然后弯腰对车里的新人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