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颖起床后,就把隔开徐玉米的帘子一拉,叫她起床,不能睡懒觉是裴颖给徐玉米划的底线。
  徐玉米不知道母亲到底是对她有什么样的期待,每日也只能按照她的规定来。
  徐玉米洗漱完毕,按照裴颖的吩咐坐到锅台旁,吃早餐。无论裴颖给徐玉米准备什么早餐,炖熟的猪鼻子总是灶台上的座上宾。
  除了感冒发烧、肠胃炎,徐玉米没有断过一天裴颖投喂的猪鼻子。小时,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咬一口猪鼻子,满嘴都是荤油的香气,大了,她有自己的口味,不爱吃,裴颖还是每天一顿的供着,而且双眼直钩的盯着她吃完。
  不知道是不是猪鼻子的功效,徐玉米比同龄人发育要早。她十岁就来了例假,珠圆玉润,宽松呆板的校服也压不住她胸前的起伏。
  徐玉米发育早,又胖,唯独脸小,下巴又尖尖的,长相随裴颖,眼大皮肤白,长得漂亮,很多男生背后追着她,管她叫“杨贵妃”。
  她讨厌胖胖的自己,又逃不过裴颖的盯梢,通常自己吃了猪鼻子,以前上学进校门前,会走到学校旁边的小树林里用手指或其他工具扣自己的嗓子眼,把吃的食物吐掉。
  吃过早饭,裴颖一出门,徐玉米就进厨房取了勺子伸进嗓子眼,用力压舌根。她扶着院子里一棵经年的柿子树,干呕几声,吐出一堆秽物。水龙头冲了勺子,又从衣服兜子里掏出纯白棉布手绢擦拭勺子。
  手绢的四周是紫色棉线锁边,除此外没有任何装饰,也是裴颖给她准备的。
  徐玉米用花墙子眼里搁着的三角锄头尖刨了坑,埋了秽物,才返回到屋子里。坐到炕沿上,打算看会电视,低头又看见胸前粘上几滴呕吐物,又用手绢抹了抹,不抹还好,一抹开更不好收拾,看起来越发恶心。
  徐玉米脱掉裴颖早上让她穿的早已褪色的玫红色圆领运动衣,从衣柜里拿出白衬衣换上。衬衣是父亲徐建新托人从外地给她买的,她喜欢的不得了,可是裴颖不让她穿,说太招摇。她就每天都跑去衣柜看,趁裴颖不注意,在身前比划,时机得当了就穿出来显摆一下。
  估摸着,母亲裴颖早就不见了踪影,徐玉米打算穿着白衬衣出去,外边逛逛,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衣服。
  路上,她看见上学走着的魏正亮,想到自己每天吃的猪鼻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魏正亮!”徐玉米喊他。
  魏正亮回过头。
  徐玉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对他说:
  “魏正亮,你家不是做鸡的嘛,能不能别卖给我妈猪鼻子了。”
  裴颖买给徐玉米的猪鼻子都是从魏正亮家买的。
  “什么意思?”魏正亮拧眉。
  “每天吃,每天吃我都快吐死啦,真的很恶心。”
  魏正亮刚想张嘴说,你不会不吃。可是,话还没出口,想到班主任裴颖刻板的脸,严肃的表情,又想到自己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只能说:“关我什么事?”
  说完,他又缓步往学校的方向走。
  徐玉米不依不饶,上前两步,拉住他胳膊,说:“怎么不关你的事,你家不卖,我妈就不买了。”
  “我家不卖,裴老师还会去别人家买。”魏正亮心想,徐玉米是不是傻,落柏村买这个东西还不是现成吗?
  徐玉米站在原地,撇嘴,眼眶湿润起来。
  大家都知道她是老师的孩子,哪个学生不恭维她哄着她,只有这个魏正亮,见她总是耷拉着脸,好像她欠他钱似的。
  徐玉米听了魏正亮的话,撇嘴。
  魏正亮甩着长腿,丝毫不带留恋往前走,直到听到夏松的声音。
  “干嘛呢?”夏松从徐玉米身后拍她肩膀,徐玉米个子不高,夏松虽年岁小些,却比她要高半头,手搭在她肩膀上毫无违和感,“中午我放学咱们还在教堂见哪?”
  夏松是为数不多,裴颖允许徐玉米交的朋友之一,落柏村其他孩子都不够格。而夏松有幸享有成为徐玉米朋友的资格,不是因为她得到了裴颖的认可,而是因为夏伯理。
  裴颖也是定期去教堂做弥撒的人,她是基督教徒,不过,是在夏伯理来了落柏村后的事了。
  夏松走到魏正亮身边,冲他邪魅一笑,魏正亮神情恍惚起来。
  今天校门口查岗的值班老师恰恰是裴颖,她老远就看见徐玉米身上穿着的扎眼的白衬衣。
  裴颖今天穿得是麻棕色西装,她端着胳膊,抱在胸前,站在校门口喊徐玉米的名字。徐玉米错算了一步,想躲也来不及,只能慢吞吞走过去。
  “你怎么回事!早起我不是给你找了衣服吗?”裴颖两指搛着涤棉混纺的白衬衣肩部,“你是不是看不得我高兴?非要拧着我干?”
  徐玉米梗着脖子看她,说:“运动衣脏了,不信你去看。”
  “一个女孩子,穿衣服不会注意点吗?运动衣脏了换别的衣服,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喜欢这件衣服吗?”
  “妈,你是不是看不得我高兴啊?”
  “怎么,穿件白衬衣,袒胸露乳就高兴了?”裴颖嘴角带着嘲讽。
  徐玉米的脸红得像在滴血,她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在飞扬的尘土上。
  徐玉米的沉默彻底激怒了裴颖。
  “我告诉你,徐玉米,”裴颖右手食指点着徐玉米肩膀窝,“还别说你过了什么青春期,叛逆期,就是你正叛逆,也得给我憋回去,在我这从没有这个说法,你要是不听话,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不客气法?”徐玉米用白衬衣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瞪着裴颖。
  “什么?”裴颖被她的眼神镇住。
  徐玉米乍了胆子,转头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校园里铃声四起,早读即将开始。
  “老师,我去把她找回来。”夏松说。
  “不用管她,落柏这么屁大点地方,她也飞不出去。你赶紧进去读书,一会儿出去做早操了。”裴颖说。
  徐玉米四下望去,一片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转脸,就看到了那片树林。小树林以柳树和槐树居多,杨树也有。树间地面上,满是落叶和杂草,人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树林不大,但人若是躲在里面,外面人也是看不到的。
  她走进树林深处,在一棵垂柳树前停下,这里要比其他地方干净点。
  她靠在柳树粗糙的枝干上仰望树枝缝隙间的天空,刚刚冒出嫩芽的柳树枝随风飘动,打在她脸上。
  “咯吱咯吱。”是脚步踏在树叶和枯草上的声音,一步两步,声音越来越近。
  徐玉米警觉起来,两只眼睛滴溜溜瞪得坨大,惊恐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谁?”
  第3章 ☆、chapter03夏家父女是神兽
  徐玉米的问话阻止了脚步声,但也仅仅是几秒钟,“咯吱咯吱”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她慌忙站起身,在地上随手寻摸了一根手指粗的树枝紧紧握在手里,双眼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一动不动。
  “是你?”看清来人,徐玉米轻叹一口气,“你有事?”
  “嗯。”刘俊伟低着头,瓮声瓮气。
  “啥事?”徐玉米扔下手中的棍子,继续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刘俊伟嗫嚅走过去,从灰色束脚运动裤裤兜里掏出一大袋大白兔奶糖,伸着手递给徐玉米。
  徐玉米看着奶糖,许久,抬头问他,“又想做那事?”
  刘俊伟点头,迫不及待把糖放到地上,双手颤抖去解自己裤子上系着的绳子。
  解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什么,停下,把徐玉米推倒,笨拙地开始解她白衬衣的扣子。
  徐玉米懒懒的任他推倒自己,任他脱掉自己的白衬衣,褪掉自己的裤子。她拿起一块大白兔奶糖,剥掉蓝白色糖纸,奶白色指节大小的圆柱体就那样暴露在她的眼前。
  她把奶糖塞进嘴里,醇厚的奶香漾在舌尖,刘俊伟狰狞的表情不时挡在她和灰蓝的天空间。嘴里甜甜的味道中和了下体的不适。
  她眯起眼睛,天旋地转。
  父母深夜交叠在一起的身体,生物课上喝醉酒的男老师红着脸、唇舌不清地讲述男女性器官的细节,趴在课桌上窃笑的男女学生,一个生命体如何在两个细胞的碰撞下诞生......
  所有相关的过往,像落柏镇小广场上偶尔放映的电影一样,从她迷蒙的视线里划过。
  她的第一次,和刘俊伟,也是在这里。
  那天,裴颖先带着徐玉米去了教堂,跟她一起随着牧师夏伯理做早课。早课结束,裴颖去上班,只留了徐玉米一人回家。
  教堂回家的路,说不上近,但也说不上远。一共有两条,
  一条是母亲裴颖和她经常走的路,平坦直顺,距离也近;另一条弯弯绕,但沿途会经过很多风景圣地,污浊的小河、拥挤的小树林、村里的垃圾场——大部分是扭结在一起的鸡毛,或着带着血的潲水干涸在泥土表面,翘起的油腻白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