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邝野虽然事先不知
道他妈这么飞速的想法,却还是在单独和女孩儿相处之前就感到没由来的心慌,他像是背叛了什么,罪恶感十分强烈。
之前他顶多在手机上跟女孩们说说话,打打游戏,出去也是好几个人作伴,单独相处,一对一,这是在干什么?谈恋爱吗?
白蕊珠领着女孩买首饰,邝野觉得很无聊,心里又莫名抗拒,躲走自己去逛。
一楼的奢侈品店很多,他倒不是不认识,只是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宁遥更是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邝野大二的时候就曾想过以后怎么跟宁遥求婚,故而那时他查过一些钻戒的牌子,现在忘的差不多了,凭着记忆走进一家店里。
柜姐问他需要什么款式,或者是什么功能,又看他一个人来,所以问他是不是要送女朋友或者太太,还是要求婚。
他没说话,只是挨着看,钻石都夺目耀眼,邝野想这些戴在她手上肯定会很好看,只是拍到他脸上会疼,他不自觉的笑了笑,意识到之后又僵在脸上。
白蕊珠女士那天的卡消费了一百八十三万,零头没细看,三十万给女孩买镯子,剩下的钱她不知道她儿子花在了什么地方,只是想他高兴就好,买什么也没有过问。
柜姐问他女方手指尺寸,说实话他真不知道,随便选了一个尺寸,他说他喜欢这颗钻石。
后来钻石成了他继承的唯一遗产,能买三辆他那破车。
戒指需要工期,等邝野真的拿到后,盯着看了好久,彼时邝野接到了一个电话,房东打来的,是他跟宁遥之前大学租的那间房子。
这都几月份了?大半年了,邝野想起自己绑定的缴费卡,后来他妈又给他开了,所以那边其实每个月都在自动扣费,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起来退租这回事。
房东问他取暖费没交,所以一直没有开暖气,需不需要补交,他握着手机,迟疑了一会儿,“我……计划退租。”
邝野一直没有收拾他在那间屋子里的东西,寒冬腊月的,房子里冷的跟冰窖似的,都能哈出白汽来。
屋子里也不剩什么,厨房里的珐琅锅,宁遥给他煲过排骨汤,炖过五花肉,那对碗碟是她们一起选的,邝野开了冰箱,还剩了一打坏掉的鸡蛋,几瓶草莓汁,神奇的是草莓汁竟然没看出来混浊,它仿佛还能喝。
卧室里剩了他的衣服,宁遥走的时候竟然都给他叠整齐了,大衣一件件都挂了防尘袋,床上的被子又冷又吸了尘土,他伸手摸了摸,潮湿,还发硬。
宁遥是个很爱干净又讲秩序的人,她搬走了,屋子里没有一点垃圾,她刻意收拾过。
隔壁是一间书房,放着他的电脑和设备,曾经他想把设备卖掉,宁遥怎么也不同意,她说他是作曲家,将军能把自己的配枪卖了吗?
桌子打的很长,宁遥一般在另一边看看书,有几本是邝野买的,她可记得清,他买的一本没带。
邝野和宁遥很聊的来,曾经她们互相启发。他给她听什么听都没听过人名的斯克里亚宾,梅利康托,拉赫玛尼诺夫的曲子,宁遥有时候欣赏不来,但还是愿意了解,就像他也愿意听她说什么法兰克福学派,西方马克思。
俩人偶尔也读读诗集净化心灵,宁遥说的,省的他光一天到晚想着床上那点事儿,放巴赫的曲子做爱难道不亵渎吗?
西方的诗集比较多,莎士比亚,济慈,波德莱尔,宁遥偏爱博尔赫斯,遗憾的对他说自己不是诗人,写不出这样的好诗。
邝野那时候大喇喇的说,你会打回车键就好,宁遥用恶之花拍了他的头。
博尔赫斯那本诗集是他买的,宁遥那么喜欢,都不肯带走。
邝野拿起来,书里夹着好几页书签,还有勾画,批注,她看书一向很认真,从最后一页掉出一张纸,轻飘飘的,他赶紧弯腰去捡。
是一张信笺,不大,纸张不太平整,像是被水滴滴过,干了之后呈现出不平的鼓起,面积分散却不大。
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邝野以为是她抄的,随意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我的挣扎和陷入泥潭里的呼救。
我给你凛冽的冬风,流不尽的眼泪。
我给你反射太阳光的月亮,无能为力的被动,放手的挽留。
我给你沉重的羽毛,痛苦的笑脸,和残缺的心脏。
我给你一个悲观主义仅存的信任,一个理想主义的现实。
我给你许下的承诺,二十岁的天真与单纯,给你我卑微的勇敢,怯懦的爱。
我给你本不该存在这个世上的灵魂,我的父亲曾想把我葬送,我的性别成为我母亲一生的耻辱。
我给你我的孤独,我的荒芜,我骨的倔强。
我试图逼你把刀扎向我,用死亡换取和平。
你知道我一无所有,你知道我耗尽所有。
……
作者的话
织夏
作者
04-09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第23章 ☆、23.新音乐哲学
当年的他也如现在一样,猝不及防流下眼泪,然后将信笺搓揉起来,用力一扔,纸球从桌子弹到墙壁上,又被弹下来滚落在地。
邝野转身就走,脚步很快,急着逃离这里,边往楼下走边掏出手机来给
房东打电话,“里面东西我都不要了,你看着处理吧,清理费你算了给我发账单。”
房东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里面还有些什么东西?都不要了?”
他唇边尝到眼泪的咸腥,烦躁感更甚,“不要了,随便弄。”
回到家他再一次破防,海市蜃楼般的自愈瓦解的像碎玻璃,他根本没好,一点儿都没好。
宁遥以前说过,他不是什么长久的人,他自己也承认,从小干什么事情三分钟热度,除了钢琴。
甚至邝野在没追到宁遥之前曾经卑鄙的想过,万一好上俩月对方上头了,我却没有那么喜欢了,伤害人家女孩子是不是多少有点无耻啊。
他这人吧,纯凭兴趣做事,他想要他得到,自信没什么得不到的,一开始追宁遥就是兴趣使然,人家说他不是什么长久的人,他也认。
从小学钢琴也这样,一开始学俩月又没了兴趣,觉得太苦了,后来小学元旦晚会,同学笑话他只会弹南泥湾,太低级,他不服又把钢琴捡了回来,一直考完级,专门追杀着拍给已经转学三年的那哥们儿。
初中他体会到了弹琴装逼的爽感,正是青春年少,很享受同学仰慕的目光,老师开始教他写曲,欣赏曲子,说实话一开始他也只喜欢浪漫派的曲子,喜欢柴可夫斯基。
之后欣赏水平上去了,开始觉得大众化的曲子好low,虽然根本没人有耐心听他弹的那种长曲,他自我陶醉,孤芳自赏。
高中时候他就想考音乐学院了,那时候他是真的喜欢,觉得跟他灵魂共振,他要一辈子干这个事儿。
邝野自觉是个又欠又贱的人,很多事情他都不放在心上,就像他从前给宁遥说过无数次爱你,宁遥知道他这话没有多走心,就像她也只表达过喜欢,从没开口说过沉重的爱。
那天晚上邝野理解了,爱是反反复复,爱是违背本性,这玩意儿就他爹是个反人性的东西。
他想,他真的很爱她。
再次睁开眼,有种失重感,四肢的知觉缓慢恢复,身体略显僵硬,邝野站起来,将怀里的钻石链子拿在手上回到房间,柜子里放着它的原装盒,丝绒的托架不见了,只放了一张叠好皱巴的纸,他将戒指搁了进去。
*
原市最近有一家大型商场开业了,故一早刘洋约宁遥吃午饭,她看了看自己的时间表,同意了。
刘洋提前订好位置等她,见她来了殷勤的站起来给她倒水,“外面热不热啊?今天人可多了。”
进到空调房里舒适很多,宁遥拿着一路上被发的广告单扇凉,“最近在弄王老师那个课题,他要求也太多了,都没有招人进组,却叫所有人准备一份pre,咱们这又不比理工科,跟着导师做项目还能给点儿钱。”
他笑笑,推给她一杯菊花水,“喝点儿,下火。”
宁遥打量刘洋一眼,半调侃道,“你呢?最近忙啥呢?女朋友找到了?”
刘洋低下头喝了一口水,嗔怪道,“我女朋友不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