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野,我回宿舍住了,房子退了吧。”
  “为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不为什么,小野,我觉得咱们其实不合适,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咱们阶级不同,虽然上个大学看似模糊了这一点,但咱们不同,在一起会很辛苦,很累。”
  “所以,我们考虑考虑,分开吧。”
  邝野握着手机都快捏碎了,“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宿舍是吧?我等你下来。”
  “别闹了,我不是开玩笑。”
  “宁遥,我不想分手,我想过去死都没有想过跟你分开,你不要这么对我,你不要这么对我……”
  宁遥把电话挂了,她一晚上真的担心邝野又想上回一样等她一夜,不时会去阳台上看看,可是没有看到他。
  他不来应该更好。
  邝野挂断电话后就准备走,刚出门就被白蕊珠和他爸截住,“回家。”
  “不回。”
  “回家!你是疯了吗?吃的教训还不够是吗?”
  邝野眼眶发
  红,抬头问她们,“你们也爱我啊,你们为什么不能为我想想呢?遥遥她什么都不图,她什么都不要,就一个孩子而已,姓她的姓怎么了?”
  白蕊珠瞪眼,“姓她的姓怎么了?你不怕以后别人戳你脊梁骨骂你?你不怕以后你们孩子有人问起来,为什么不姓爸爸的姓,那是你的孩子吗?”
  “我不在乎。”
  他爹给了他一巴掌,“我看你是昏了头,那姑娘有什么好的给你迷成那样?”
  “怎么,以后你们孩子不要爷爷奶奶看?我们一分钱不出?她家能拿多少钱?你算算,你想想!谁在白占便宜。”
  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谈到,婚姻制度是剥削的最后一环,一个男人能得到最没出息的权力就是剥削一个女人,跟她结婚。
  现代很多都模糊了概念,金钱衡量一切,很多凤凰男也很落魄,家里没有支撑,远远比不上女方家庭,女方照样出人出力,孩子冠姓权大部分都是男方的。
  换在女性身上却显得尤为艰难。
  “她占什么便宜了?你儿子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几年了,她都没有花过你儿子多少钱,她占什么便宜了?”
  白蕊珠气的发抖,“我真是后悔,我真是后悔,养不熟的狗,胳膊肘往外拐……”
  那天他没来是因为白蕊珠高血压犯了,住院了,和她后来去世早就有了预兆,她小时候就有哮喘,一直走两步就咳,后来又养了一生富贵病,体质并不好。
  责任和自由,到底选哪个?
  他就确信宁遥是他一辈子的真爱吗?现代这么功利的社会,谁会赌,用自己优渥的生活和父母的羁绊赌这个?不是可笑吗?
  邝野陪了他妈好几天,横在自由面前的到底是什么?他就是以后跟别人结婚,有什么意思呢?
  他父母掌控欲那么强烈,得到了金钱支持,注定矮她们一截,除了宁遥,他不爱别人,他不会爱别人。
  她们的感情要背负他的父母吗?其实邝野道德感并不强烈,他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妈要是因为他跟宁遥好而气死了,也是活该,宁遥并没有惹她,他也没有做错什么,是她不喜欢宁遥,是她不同意,为什么非要绑架我呢?
  极端卑劣的想法,他甚至想过父母消失,不要这么千方百计阻挠他。
  很多人根本不会想这些,思考会让人痛苦,一但开始思考,一切都值得质疑,世界变得令人恶心。
  白蕊珠为了绑住儿子,甚至装病,邝野发现那天,她无法解释,支支吾吾的。
  '“妈,你怎么想的?老师叫我改论文,我推了两次,你想不想让你儿子毕业了?”
  一听事关儿子毕业,白蕊珠赶紧松了口,要他回学校处理,但当天要回来。
  宁遥是班委,毕业季也忙,她们毕业论文指导老师是同一个,她知道邝野没来,再说了那论文基本都是她弄的,老师说什么,她改什么,连着两份一起改。
  那天下午去交论文的时候,看到了邝野,他看上去神色并不好,“到什么程度了?”
  他本来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就是格式要调调,还有查重。”
  “辛苦你了。”
  “没事。”
  几个人一起见了老师,出来后又分散的走开,邝野跟着宁遥,到楼梯转角才拉住她,“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会自己去找工作,不花她们的钱,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好不好?”
  她扭过头来,看着他憔悴的神色,怜惜的单手捧住他的脸,“小野,真的对不起。”
  邝野像是受到刺激,一下甩开她的手,“宁遥,你为什么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以后孩子姓什么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你为了一个还不存在的玩意儿,抛弃我?就为了你所谓的独立吗?”
  宁遥也不让他,“你知道什么?你是一个男人,你生下来与生俱来就充满了安全感,你知道你家一切都是你的,你有什么害怕的?你以后娶老婆也是到你家去,你什么都不用舍弃,我呢?”
  “除了比投胎,论学习论能力哪一点我比你差,为什么我又要承担社会压力还有承担工作压力?”
  邝野,“我不明白,我有钱,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那是你的钱吗?这是钱的问题吗?邝野,我说了很多次我不图你的钱,我能自己挣。”
  “我爸妈的钱就是我的啊,我可以都给你,跟他们相比我肯定占在你这边。”
  宁遥叹了口气,“首先你不能自主决定,你也受到她们控制,其次,你看,你理所当然觉得可以继承父母家产,我呢?就算我家那样儿,可是其他女生家庭呢?有几个女生像你一样这么理所当然,她们只会帮儿子,不会帮女儿。”
  “那你自己就可以生活的很好吗?你一个人可以带孩子吗?”
  提起这个,宁遥道,“我没有足够能力我不会要孩子,另外,邝野,你就有多大责任心了吗?你适合结婚吗?你现在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到了你家,你爹妈逼我一个还会有第二个,你呢?”
  “你当然随随便便看一两眼,都会夸你是好父亲,你做一点家务,都会夸你是好男人,我呢?我出去赚钱怎么都说我太要强呢?我在社会上的价值为什么要被一直否定呢?你当个男人可真容易啊。”
  女性和男性不同在于,男性只受到一方面压力,他们从小被鼓励竞争,鼓励向上,而女性挣扎在于,她也可以去向上去竞争,去抢夺社会资源,她有这个能力,可她得不到公平报酬,仍然要承担生育,照顾家庭,像什么母职惩罚,并被鼓励向下滑,我和他一样优秀,甚至比他更强,那为什么却得不到夸奖反而是质疑和攻击?
  “邝野,我妥协你当然可以很爽,什么都不用你干,钱是你父母出的,罪是我受的,你呢?你干什么了?”
  邝野愣愣的挨训,他平时歪理一套一套的,此刻却说不出话来,“我真的……那么没用吗?”
  宁遥正在气头上,将打印好的论文纸拍在他身上,“你的论文还是我写的。”
  “那我跟你走啊,宁遥,我说了,我会去找工作的,你不要放弃我,我跟你走好不好?”
  宁遥眼眶发酸,睫毛颤动,“不行的,不行的……”
  按他父母的性格,会不来找他吗?到时候能不去她的学校闹她,叫她交出她们的儿子吗?
  再说了,她凭什么霸占人家儿子,他父母生个病,有个意外,孩子能不在身边吗?
  “或许我们真的不该开始……”
  邝野绝望的往后退了半步,他已经流了很多泪,像仰面淋了一场咸湿的雨。
  他松开她转身走了,直到半夜才流传下来真的可以名垂校史的八卦,有学长被女朋友甩,半夜割腕了。
  邝野就是那个学长,他刀子有些顿没有直接喷出来,只当血滴滴落下来的时候就被舍友发现了,赶紧送他去医院,把他手上的刀具拿走。
  宁遥良心简直受到了极大的谴责,就这样吧,放弃吧,和他结婚吧,答应他父母的要求,不要再逼他了。
  她或许能再谈点条件,比如不那么早要孩子,或者别的。
  宁遥很麻木,也麻木对邝野说出了,“这是你自己的命,不要用它绑架我。”
  白蕊珠自此更恨宁遥,把她儿子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宁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不让她接近她儿子,叫她滚。
  她想在结婚那天死去,鲜血染红白色婚纱,怀着那个别人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有几分认同感,承受着怀孕的艰辛,爷爷奶奶甚至对她孩子的掌控,又是一个悲剧的轮回。
  何必呢?
  世界会变好吗?
  根本不会。
  她的要求真的很高吗?她到底是在跟什么作对啊。
  宁遥后来读博,世界变化更快,日新月异,比起功利性的不认可,随着人的消失,她始终认为人文学科是有使命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