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姜凤霞很活泼,常约宁遥出去逛街看电影,迷迷糊糊的,方向感差劲,坐公交车分不清来回,在商场分不清左右出口,自理能力也不好,在学校洗衣服等了两小时过来问宁遥为什么洗衣机不动,宁遥说你扫码付钱了吗?她说这还要扫码付钱的呀?
  她时常怀疑姜凤霞怎么长这么大的,陪她去洗衣房,衣服已经被人家拿出来放到盆里了。
  “啊,为什么有人动我衣服。”
  宁遥觉得她大惊小怪,占了两小时了,人家还以为你洗好了。不过对于这种事情来说,她倒是接受能力强,本科舍友从不洗衣服,嫌公共的不干净,每次邮寄回去让她妈洗。她只能感叹不愧是独生女,家里给宠成这样。
  “诶,遥遥姐,你是独生吗?有哥哥姐姐还是弟弟妹妹,我觉得你像有弟妹的诶,因为你太会照顾人了。”
  宁遥双手抱臂,回答她,“我是被迫独生,性质不同。”
  姜凤霞没理解,挠了挠头,“啊?什么叫被迫独生。”
  她不想多解释,提醒她到洗衣液有专门的口,姜凤霞愣在原地,“我忘记买洗衣液了。”
  宁遥扶额,很想问,你怎么考上研究生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这么白纸一张的傻子,不是,是笨蛋美女,遇到姜凤霞让宁遥心情很好,故而那天周五,宁遥收到姜凤霞的微信,她在酒吧,喝醉了,车给擦破了,问她能不能来接她。宁遥一脸黑线,这家伙真把她当妈了?
  相比较起来周日,宁遥更享受周五晚上,一周忙碌高压的日子暂时过去,假期就像刚发下来的工资,满满当当的一分没用。
  她没怎么去过酒吧,也就在首尔的时候跟同学去玩过两次,这酒吧并不是一个多正经的地方,宁遥是去了才知道,整一个大型社交场所,目的是床,“红男绿女”在五光十色的射灯下缠的像交颈鸳鸯,酒吧挂了一个霓虹灯条组成的灯牌,“不婚主义,”浪成这样,可不是不婚嘛。
  姜凤霞不知道跑哪儿了,宁遥自顾自先坐在吧台上给她发信息,等她回复。
  第2章 ☆、2.不婚主义Club
  酒吧不算小,上下两层,二层用透明钢化玻璃围成一个方形的天井,安置了不少卡座,一层有个乐队表演舞台,围的几乎水泄不通,二层的人也探出头来看,宁遥并不感兴趣,她看了看还未回复消息的界面,计划上二层找找姜凤霞。
  还未等她刚上两步台阶,就被急吼吼从二楼往下冲去的人撞了一下,那是两个年轻女孩,一边道歉一边说,“快走,快走,他们要上台了!”
  宁遥被撞了很不高兴,倒着往下退两格,想看看什么阵仗的演出,这么多人发疯,可在她这个位置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攒动的人头。
  刚上二楼,转角处不远就看到了姜凤霞,她实在漂亮的过分,冷白皮的优势让她在昏暗发蓝的灯光下显得那样引人注目,穿了一件赫本风的小礼裙,锁骨上的珍珠项链都在反光,她喝醉了,巴掌大的小脸粉檀檀的,对面坐了一个男人,她也没有看到宁遥。
  宁遥径直走过
  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喝了多少?”
  察觉到有人过来,对面的男人和姜凤霞同时抬头,姜凤霞见是宁遥,抱住她的胳膊,“遥遥姐,你来了!”
  “嗯,走吧,回学校。”
  “现在吗?”
  此时对面的男人一直在打量宁遥,五月份的天,她穿了一件薄雪纺衬衫,微喇牛仔裤,长发披肩发尾微卷,跟姜凤霞的清甜不一样,这个姐姐好成熟。
  “遥遥姐,坐一会儿嘛,卡尔他很有趣的。”
  闻言宁遥眉头微蹙,什么尔?
  男生解释到,“噢,是这样的,本人比较崇拜笛卡尔,遂出门在外都给别人介绍我叫卡尔。”
  宁遥嘴角微微抽动,姜凤霞往里坐了坐,她顺势坐下,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
  眼前的男生穿着一件深色条纹衬衫,戴了一副银色边眼镜,桌面上打眼过去一共十瓶百威,还剩三瓶没启,姜凤霞这边空了整整五瓶,还有一瓶她用手握着舍不得松开,那男生剩下的酒瓶里还有一半,姜凤霞这边还摆了一支高脚杯,蓝色的液体只剩下个底,宁遥也看不出那是什么酒。
  桌面上放了一碟爆米花,有几粒滚了下来,那是一张卡片,酒店的房卡。
  来这家酒吧大部分人就是存着约的目的,可姜凤霞这个傻瓜明显是被人灌醉了。
  “笛卡尔?”
  那男生解释道,“对,法国人,近代哲学之父,就是那个讲我思故我在的,这个意思就是说……”
  宁遥笑了笑打断他,“您是研究哲学的?”
  “一点小爱好,我最近在看塔可夫斯基和黑泽明,还在学一些后现代哲学,对现象学这个流派非常感兴趣。”
  “现象学……呃,流派?”
  姜凤霞靠过来搂住宁遥的脖子,“塔可?什么塔可?小龙虾还是墨西哥?”
  宁遥嫌弃的推开一身酒味的她。
  “是啊,我感觉很多哲学都解构可原本的观念,重构了我的思想,提供了一种新的范式,是一种弥合和消散,这是一种时代的症候和嬗变,我们处在无时无刻处在凝视当中,无法祛魅,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吊诡吗?”
  宁遥没有注意到,隔壁阴影中有人端着酒杯,竖起耳朵来。
  “看来卡尔先生很有见解,您喜欢德国哲学吗?”
  卡尔先生点了点头,“德国哲学冷峻且严肃,思辨性极强,不过法国哲学家更浪漫,更有激情,我最喜欢萨特了,小姐,我看您气质很特别,我们要不加个微信吧?”
  他主动打开自己的扫码界面,宁遥眉心一跳,这是加缪的头像吧?能同时喜欢萨特和加缪的,不多。
  她扫了还没添加,卡尔先生又道,“我打算过段时间去一趟德国,柯尼斯堡,瞻仰一下斯宾诺莎,另外我想再去一趟巴黎高师,我有同学在那留学,小姐,您贵姓?”
  “宁。”
  她简单道。
  “宁小姐,我觉得您的气质真的很不一样,跟我以前认识的女孩都不同。”
  宁遥却道,“是吗?不过,那您德语是不是不错?”
  卡尔先生愣了一下,随后面色如常,“会一点。”
  宁遥脸上一直挂着浅笑,姜凤霞有些不舒服靠着她想吐,她顺着她的背对卡尔先生道,“卡尔先生,我也觉得您气质非凡,独一无二,然而吊诡的是,我从你的个体表征中窥见一种后现代式的身份流动性,却又难以解物其滥筋所在,或许是你的这种化后设为先验式的脱域,导致了我的经验视景与想象集合的矛盾,这也形成了你超克于建物之外的张力,我很欣赏。”
  隔壁桌阴影里的影子动了一下,姜凤霞抬起头来,“遥遥姐,你说的什么啊?”
  宁遥摸了摸她的头发,“卡尔先生,我想我们要告辞了,交谈甚欢。”
  “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能真的回到事物本身。”
  见她们站起身来,卡尔不解,聊的愉快怎么要走啊?
  “不是,你们……”
  “卡尔先生,如果您真的喜欢笛卡尔的话,就建议多去学学解析几何。”
  “温馨提醒一下,柯尼斯堡现在是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您的德国护照可能没有用,还有,那是康德的故居,不是斯宾诺莎。”
  “最后,高大上的专业名词串在一起只会显得您好笑,不会显得专业。”
  “ciao~”
  她伸手,几根手指微动。
  卡尔先生愣在原地,宁遥带着姜凤霞下楼,后者不解,“不聊了吗?我看你们有来有回的呀。”
  宁遥懒得搭理醉鬼,要不是她,她才不想应付装文艺的b男,阴影中的女人走出来,跟上去。
  走到转角处,因为她搀着姜凤霞有视野盲区,姜凤霞腿软,一屁股从台阶上坐下去,像小时候玩儿的什么玩具,“噗噗噗”的从台阶上滑下去。
  人下去了,酒也醒了。
  宁遥赶紧快步下楼要搀扶姜凤霞,却被别人赶来扶他,那人应该是酒吧的工作人员,带着“不婚主义”四个字的夜光徽章。
  “女士,您没事儿吧?”
  姜凤霞屁股摔疼了,脑袋也晕乎乎的,抬头看了一眼,“我屁股要裂开了。”
  工作人员,“……”
  您屁股本来就是裂开的。
  宁遥听到无奈的走过去,将臂弯处一件薄薄的风衣外套先披到她身上,防止走光,“还能起来吗?”
  姜凤霞显然也理解到宁遥这件衣服的作用,一瞬间表演型人格一样,“遥遥姐,你当我男朋友好不好?”
  遥遥姐?工作人员抬头看向宁遥,像见鬼了一样吃惊道,“宁遥?”
  宁遥听到有人喊她,也侧过头去,看清人之后,心脏微缩,丁一帆以为宁遥忘了他了,在她跟前挥挥手,又指指自己,“我啊,丁一帆,咱们一个学校的,我那个音乐学院的,你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