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错......错的又不是他!
  二皇子愕然抬头,然后对上了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的深不可测的视线。
  而更让二皇子心惊的是,秦恭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冰冷如刀,一寸寸剐着他。
  二皇子瞪回去又不敢。
  皇宫里一片肃穆,傅九跟着大爷出来的时候,大爷的脸色未变,傅九紧随秦恭翻身上马,两人一前一后疾驰回国公府,
  自昨日起,搜寻的人手已加派数倍,却如国公夫人所说,劫走大奶奶温棠和淮哥儿的人行事缜密,抹去了一切痕迹,此人必是极熟悉大奶奶行踪,甚至......是很熟悉大奶奶之人。
  傅九心头沉甸甸的,狠狠一甩马鞭,前头秦恭的身影更快,很快,秦国公府的朱门在望,
  秦恭翻身下马,黑色官袍下摆沾了泥水也浑然不顾,他大步跨入府门。
  秦国公夫人在里面等候多时。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如果不是皇帝及时地压下来,这件事恐怕现在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到时候压在秦恭头上的罪名可不小,
  轻则说他性情暴戾,重则斥其恃功而骄,目中无人。
  距离温棠和孩子失踪,又多过去了一天,别说多过去一天,就是多过去半个时辰,秦国公夫人都越发难受。
  “大爷回府了。”
  小厮的通报声带着急促,秦国公夫人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立刻从椅子上起来,然后走到门口,果然远远地看见秦恭大步朝这边走来。
  旁边的傅九看见国公夫人迎了出来,立刻上前,“国公夫人,元夫人现在可还在府中?”
  自从知道温棠跟外孙都是因为从她那儿回去,然后这才在路上遭遇了意外之后,元夫人大受打击,在自己的院子里根本待不下去,
  国公夫人看她精神恍然的模样,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待着,于是让元夫人一直都待在秦府,
  等了这许多天的消息了,元夫人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麻木,秦国公夫人现在都不将派人出去找的消息告知于她。
  秦国公夫人让旁边的婆子过来,然后引着傅九去找元夫人。
  傅九立刻跟着婆子朝着元夫人所在的院落过去,
  秦国公夫人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了秦恭脸上,秦恭这些日子不仅在边关夙兴夜寐,而且在边关遭遇险情,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京城,之后又立马回府,可以说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好好地休息过,
  现在乍一回府,更是毫无休息的机会,昨夜又彻夜未眠,清晨一大早就被皇帝强召进宫,
  秦恭下巴那儿冒出了青黑的胡茬,向来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乱了几缕,官袍下摆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变得有些不修边幅。
  周婆子知道大爷从宫中回来了,立刻小跑着过来,想探查情况,冷不丁看见大爷的模样,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秦国公夫人看了她一眼,周婆子这才退到角落里,安安静静的,不言语。
  屋子里的夏姐儿从昨天夜里睡觉之前就一直等着爹爹回来,只是因为中午的时候哭累了,所以早早地就睡着了,
  一大清早,夏姐儿醒了,便急着下地去找秦恭,旁边的丫鬟知道大爷出门了,哪能让夏姐儿出去找,只能连哄带骗地让小小姐安静下来。
  现在秦恭回来了,丫鬟便怎么也劝不住夏姐儿,她三两下就挣脱了丫鬟的怀抱,非要去找秦恭。
  夏姐儿跑出去了,丫鬟也立刻跟着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二奶奶带过来的话本拿上,这些话本都是可以读给小孩子听的。
  --
  雨终于落了下来,敲打着屋顶瓦片,噼啪作响。
  今日送饭的,只有那两个沉默的婆子。那总爱偷偷觑她一眼,有时还会小声劝她“多吃点”的小丫鬟,不见了踪影。
  婆子们低着头,一言不发,动作僵硬地放下食盒,待温棠勉强用了半碗,便迅速收拾碗碟,转身欲走。
  “那个小丫鬟呢?她今天怎么没来?”温棠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响起。
  她看向两个婆子,但那两个婆子今日实在沉默的厉害,不仅不回答,甚至连头都没回,更加快了脚步,
  走出门后,立刻“哐当”一声锁紧了房门。
  门关上后,屋子里面一片安静。
  雨声更大了,织成一片白茫茫的帘幕。温棠走到唯一的窗边望去,
  偌大的庭院空寂无人,只有几株老树,一座孤亭,亭中白玉圆桌旁立着个大水缸,缸里早已没了夏日的芙蕖翠盖,只余几枝枯败的残荷在风雨中飘摇。
  雨水砸在缸中水面,溅起浑浊的水花,哗哗声几乎淹没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这次,直到那道脚步声停在门口,温棠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了。
  跟昨晚一样,那道脚步声停在门口后便再没了动静,一直静静的站在门口。
  因为现在是白日,白日里光线尚明,一道颀长而沉默的影子清晰地投在紧闭的门扉上。
  “谁?”
  温棠走到了门口,直接开口问。
  外面的人一直没有应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就在温棠以为那个人会像昨晚一样离开的时候,一只手把门推开了。
  戴着面具的身影踏入屋内,那面具,与劫走她那日所见,一模一样。冰冷的光泽刺得温棠心底泛起恶寒,
  面具严丝合缝地贴合着,别说五官轮廓,连一丝眼神都窥探不到。
  他往前走了一步,温棠冷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还停留在那个面具上。
  那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转过身,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温棠眼中,似乎并不害怕温棠手中可能藏有利器,
  他背过身来,当着温棠的面,伸手把门缓缓地关上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发阴沉,随着门的缝隙越来越小,能透进屋里的光亮也越来越少,那张戴着面具的脸越发让人难看清楚。
  随着哐当一声,门彻底被关上了,光亮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屋子里的空间瞬间变得狭小起来,
  温棠的心跟着沉了沉。
  那人此时也缓缓地转过身了,面具遮盖了他的长相,也掩去了他所有的神情。
  温棠看不清他,他却能看清温棠。
  看清楚她所有的警惕,防备,厌恶,恶心。
  他没说话,只是径直的越过她,然后坐到了椅子上,手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指节无意识地,一下下轻叩着桌面。
  笃,笃,笃......
  是敲桌子的声音,那一声声让温棠皱起了眉头。
  屋子里安静一片,没有人开口说话,直到坐在位子上的那个人把手搭在了桌子上的茶壶上,
  温棠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个动静,她转身过来,然后朝着那人的方向走去,她的手也放在了茶壶上,
  面具后面的人似乎是抬了一下眼,诧异她的这一举动,不过也没阻止,面具后的双眼看着温棠伸手把茶壶提起来,然后朝着他面前空的茶盏里面倒茶水。
  茶水汩汩而下,很快注满,溢了出来,濡湿了桌面,温棠恍若未觉,继续倒着。
  直到坐在位子上的人伸手,准备接过茶,指尖刚触到温热的杯壁时,
  温棠的手往前一伸,直取他下颌处的面具边缘,指尖用力上翻,
  面具却如同焊在男人的脸上一样,纹丝不动,
  她的手腕已被另一只冰冷的手牢牢攥住,力道不大,却让她无法挣脱。
  那杯满溢的茶水被带翻,哗啦一声泼洒在地,空盏滚落,“啪”地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温棠没能把对方的面具掀掉,两个人的距离却骤然拉近,一股极淡却异常清晰的墨香钻入温棠鼻端。
  笔墨的味道?
  温棠动作一僵,对方似乎也无意纠缠,顺势松开了手,
  他起身,慢条斯理地掸去衣襟上溅到的几片茶叶,随即大步走向门口,推门而去。
  温棠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刚才那个人伸手拍衣裳的时候,一直掩在袖中的手短暂地露了出来,
  他似乎并没有刻意掩饰的意思,手背上的疤痕清晰可见,而这个疤痕,她先前也见到过。
  温棠先是怀疑自己的猜测,但是事实就摆在了眼前,身形高,皮肤白,手背上有疤痕……这些加在一起,不可能是巧合。
  温棠觉得荒谬的同时,心愈发沉了。
  他这种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了。
  门外,婆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大人,门可要锁起来?”
  “咔哒”一声,锁链落下,温棠冲到门边,只来得及捕捉到外面风雨晦暗的一线天光。
  惊雷炸响,暴雨如注。
  雨下的实在太大了,长长的回廊上面都有雨丝斜着打进来吹到人的身上,把人的衣裳都弄湿。
  长长的回廊上,雨丝被风裹挟着扑入,
  一身绯红官袍的男子踏着湿漉漉的地面缓步而行,雨雾濡湿了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