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这件也不错。”温棠拿起一件,对着铜镜比了比,浅粉的衣料衬得她肤光胜雪,身段窈窕,更添几分楚楚风致,“颜色鲜亮,穿着想必精神些。”
  丫鬟见她喜欢,也露出笑意,“姑娘肌肤白,身量又好,穿什么都好看的。”
  温棠顺势走到妆台前,打开一个首饰盒,从中拈起一支通体莹润的桃花簪,那簪子水头极足,桃花花瓣薄如蝉翼,花蕊以金线勾勒,花心一点红宝,璀璨夺目,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拿着,”温棠将簪子递过去,语气自然,“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丫鬟惊得连连摆手,“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
  “不过是身外之物,”温棠不由分说,将簪子塞进她手中,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收着吧,这簪子,若拿去典当,怕是够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嚼用了。”她笑容温婉。
  丫鬟手心滚烫,纠结了会儿,低声道,“......多谢姑娘。”
  温棠拿起桌上的团扇,轻轻摇动,带起一丝微弱的风,“这地方,天气真是燥热难当,便是放了冰盆,夜里也闷得人透不过气,我以前住的地方,可从未这般热过......”她蹙着眉。
  “姑娘不是此地人,自然不惯这边地的气候。这里......”丫鬟说了几句,就又住嘴了。
  丫鬟记着温棠说热的话,端着收拾好的碗筷出去时,吩咐外面的人再多端几个冰盆进来,放在屋子四角。
  温棠还朝着窗户往外面望,却像一眼望不到头一样,边地?秦恭在这里吗?温棠刚生出来的希望,随即又被冷水泼灭,就算他在这里,他也不知道她跟孩子在这儿。
  她已经连续多日没见到过淮哥儿了,没有任何人给她透露孩子的消息,那丫鬟只吐露了一句,这里是边地,然后就闭口不言。
  淮哥儿只是个小孩子,她都受不了这样密闭的环境,小孩子更受不了。
  温棠低着头,指甲一直掐着掌心,保持自己的清醒冷静。
  夜色深沉,连续数日死寂的院落外,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不是丫鬟婆子的脚步声,温棠警惕起来。
  那道脚步声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清晰,脚步声很重,很沉,慢慢地走到了门口,一步一步,最终停在了她的门外,
  半晌,一直没有动静再响起。
  门口的脚步声消失了,四周也没有人说话的声音,整个屋子甚至整个偌大的院落都寂静一片,温棠的心跳声显得越发清晰,她的呼吸声都放轻了一些。
  外面的声音真的消失了。
  温棠的心却一直提着,一整夜都提着。
  翌日清晨,天光透过敞开的窗洒入。
  屋子里面的窗户还是敞开着的,外面已经不像昨天晚上一样是一片漆黑,而是亮光,
  早上,那些丫鬟婆子又跟平常一样,端着洗漱的盆以及早膳进来,一碟雪白的奶皮子,两样酱腌小菜,一碗熬得浓稠的小米粥。
  温棠一言不发地把粥喝掉,旁边的丫鬟等着她吃完饭之后,把碗筷收拾好放在托盘上,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出去之后就把门关上,熟悉的“咔嚓”落锁声再次响起。
  丫鬟出去的时候,还是要经过长长的回廊,廊外种着沙柳,郁郁葱葱,在风里沙沙作响。
  丫鬟刚转过一道月洞门,又遇到了江夫人,看见江夫人又走上这条回廊,丫鬟心里突突地跳,前面的江夫人扫了她一眼,然后问,“你方才是从哪儿出来的?把饭菜端去哪儿了?”
  丫鬟按照前几天的说法回答,“是去给爷送饭的。”
  江夫人又看了丫鬟一眼,把丫鬟看的额头都有些冒汗,然后才点了点头,丫鬟立刻沉默地继续往前面走。
  又出了一道月洞门,有婆子走上来,把她手里面的托盘和空的碗筷拿过去,放到台子上,旁边有清水,是用来洗碗筷的,婆子手脚麻利,底下还有个专门烧火的婆子。
  这两个婆子和丫鬟都是专门伺候温棠的。
  烧火的婆子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说,“那小孩前几天还哭了两声,昨天一点儿动静都没了。”婆子说到这里,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另外两个人的反应,声音放的更低了,“你们说,会不会……”
  后面的话就算没有说出来,在场的几个人也都明白了,只不过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丫鬟却没那个胆子跟着八卦,连忙走上前,让那婆子不要再胡说八道,一定要把嘴闭紧了,这要是让屋里那位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闹,她的差事要是办不好,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婆子也就是好奇地说了一句,被丫鬟这么一打岔,警告,也讪讪地闭了嘴,默不作声了。
  几个人在小厨房里忙活起来,各做各的事。
  小厨房外面,敞开的空地那里,江夫人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冒汗,本来是大热天的,旁边的风吹过来,她不仅不觉得舒服,反而很难受。
  京城里,
  次日一大清早,
  昨夜二皇子府邸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二皇子向皇帝状告秦恭深夜无诏擅闯皇子府邸,行凶伤人,嚣张跋扈,而且二皇子直言,如果不是秦国公和国公夫人及时赶到,他昨夜便已命丧秦恭之手。字字泣血,句句诛心。他痛斥秦恭毫无兄弟情谊,今日敢闯他府邸,明日就敢行大逆不道之事!
  二皇子字字句句都是沉痛之言。
  二皇子一党的人也纷纷附和,好不容易抓住对家的把柄,他们当然要借此大肆地做文章,一时间,弹劾秦恭的奏折“居功自傲”“凶残暴戾”“骄横跋扈”,一篇篇地送到皇帝的御案上。
  皇帝正在处理边关动乱的事情,二皇子那边上来的奏折,他只是扫了一眼,皇帝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秦恭能无缘无故地上门,给他一顿揍吗?
  二皇子这个不成器的孩子,简直让皇帝对他的耐心在飞速告罄。
  皇帝都想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拖起来。
  御书房内,
  皇帝坐在龙椅上,伸手重重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成日里,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圣上,宸王殿下来了。”旁边的御前太监上前道。
  是皇帝把人召进来的,本来皇帝也想把二皇子给召进来,让两个人当面对质,把话摊开了说,但现在二皇子瘫在床上,起都起不来,硬要来的话,只能让人给推进来,这事完全是徒增皇家笑柄。
  皇帝的脸色怎么可能好看得起来,阴沉沉的。
  太监轻手轻脚得走出去,到了门口,在廊下,见到秦恭站在前面,一身肃穆的官服,手背上还有因为用力过度而撕裂开来的伤口,他的脸色比里面皇帝的还冷。
  太监无意地瞥了几眼,愣是没敢开口。
  第67章
  御书房,皇帝真让人把二皇子推进来了,
  二皇子的腿骨折了,一条腿裹着厚厚的夹板,也不知道是被踩的还是被打的,总之现在人躺在轮椅上起不来,需要旁人扶,到了皇帝这儿,礼不可废,二皇子需要从轮椅上起来,向皇帝行礼问安,
  但是推着轮椅的仆从看着站在旁侧的秦恭,浑身冒着冷气,仆从战战兢兢,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一幕,扶着轮椅的手不自觉地又松开了。
  昨日如果不是秦国公和秦国公夫人及时赶到,把人拦了下来,二皇子就不仅是腿骨折了,秦家大爷下的是狠手,仆从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也亏了昨日秦国公和国公夫人来的凑巧。
  二皇子这会儿躺在轮椅上,不知道是为了装出憔悴的样子,还是因为确实怕了,整个人蔫蔫的,头都不抬起来,
  被仆从扶起来之后,对着龙椅上的皇帝有气无力地唤了声,“父皇安。”
  皇帝看到他这个倒霉样子就心里来气。
  皇帝眉心重重一拧,他膝下子嗣本就不丰,于他而言,女子不过是闲暇点缀,能担得起这万里江山的子孙,方是心头所重,可惜早年戎马倥偬,打下这王朝的基业后,又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奏疏里,对子嗣的教养,终究是疏忽了。
  贵妃当年诞下此子时,也曾粉雕玉琢,连钦天监都赞其“贵气天成”,如今看来,那些话也是奉承居多,谁敢说天家皇子一句不是?
  此刻,看着二皇子这副软泥模样,即便被人架着,伤腿也止不住地打颤,皇帝眼底的锐利寒光,最终沉沉落在了秦恭身上。
  皇帝并不在意二皇子的伤情,他现在内心非常失望,早年皇帝在打天下的时候,一穷二白,靠着一身的力气和武力,在刀山血海里受过的伤不知道有多少,腹背被捅穿,血流了一地,草草包扎一下,照样第二天提枪上阵,要上去打仗,二皇子现在不过是腿骨折了,就这副扶不起来的模样。
  二皇子跟没有骨头一样,倚靠着仆从站着,跟旁边的秦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不过一扫,心中已有了计较。
  “你做了什么?”皇帝的声音不高,但是其中的威严不言而喻,皇帝锐利的眼神一落下,就直接刺向了受伤的二皇子,二皇子正倚着仆从喘气,冷不丁被皇帝这么一扫,后背都挺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