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她是信他的,只是开开玩笑罢了,但他非常认真,慢慢跟她讲清原委。
“前段时间,吴光尧牵线促成了仁衡和派通的一项战略合作,在内幕信息敏感期间买入派通股票,公告发出后卖出,因为都是通过第三方操作,如果我不把自己陷进去,成为一环,拿到录音证据,根本抓不到他的马脚。除了这件事,他操控外资和港资股东违规减持,还有子公司下属通过学术会议进行利益输送,这次也一起合并举报,他再狡兔三窟,也抵挡不了证监会和董事会同时问责。”
秘而不宣的新闻热点近在咫尺,程心敏锐地觉察出个中曲折,“怎么拿到录音的?在会所?”
“嗯,还是你给我的灵感……”他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原先没想到,后来你回老家给你弟弟下套,我把你这招给升级了一下,花了高价拿真表做了改装,也是赌了一把,吴光尧那老狐狸就差把我脱个精光了,表也搜去,要不是林……”
梁肇元是故意的,故意在程心面前提起林时钧。
如他所料,她果然惊讶地追问,他也就一五一十,把在会所遇到林时钧,林时钧和吴光尧的关系,还有林时钧在整件事中真正扮演的角色都抖搂出来。
“那这样一条链路查下去,他会怎么样?”程心想到一向骄傲、不甘人后的林时钧也许会因为一时行差踏错,前功尽弃,事业尽毁,真心觉得可惜和不值,也猜到这其中多少有几分自己的原因,更觉愧疚。
但梁肇元只是淡淡一笑,“不会怎么样,我没有全说,只要吴光尧懂得做人留一线的道理,不随处攀咬,给自己留点青山,他就能脱身。”
其实,如果凭自己一贯的个性,他会毫不留情,以牙还牙把林时钧一起钉死,甚至再狠一点,他可以搞到林时钧跌进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但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手下留情,放人一马。
他不想在程心面前当个小人。
他把这些心思小心地藏起来,又暗暗期待着她的夸奖,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搂着他喃喃:“怎么胆子这么大!万一赌输了呢!”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自控地患得患失,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其实根本就不在林时钧身上。
“还不是跟你学的!”梁肇元收起纷乱的思绪,宠溺地笑起来,揉乱她的头发,“你胆子也大得惊人,彼此彼此!”
正腻歪着,他手机上的闹钟响起,11点了,平常他都会在这个时间发信息监督她上床睡觉。今天也不例外,他掐掐她的脸颊,催她早睡。
程心也怕再拖着不睡,顾晓英在隔壁也要跟着辗转反侧,在他唇上盖个“晚安”章,乖乖溜回自己卧室。
但她身上还留有他的体温,还想象着他跟吴光尧是怎么你来我往地过招,哪里睡得着,但乱翻身只会被隔壁听见,她就闭着眼睛装睡。
装睡是治疗失眠的好方法,她的意识在黑暗中下沉,想象变成了梦境,她好像看见高大的身影在悬崖边跟饿狼搏斗,然后她看见了自己,冲上去张牙舞爪地要帮他。
血盆大口当空跃起,朝她扑来,而他挡在了她前面。
程心猛地惊醒,心脏还在怦怦乱跳,控制不住,掀开被子溜下床,溜进客厅里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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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发根本塞不下他接近一米九的个子,他虾米一样弓着身子,手脚都蜷着,还是支棱在外,眉心也微蹙,显然难受极了。
真是傻瓜,非要在这里睡干嘛?
她于心不忍地轻推他,就这种别扭姿势,其实他也睡得极浅,一碰就醒了,暗夜里睁开清澈的黑亮的眼睛看她。
“知道难受了吧?”程心压低声音嗔他,“进去睡吧!”
梁肇元如蒙特赦,一骨碌就从沙发上爬起来,抱着枕头,跟着她,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溜回卧室。
他们额头对额头地钻进被窝,程心严正警告:“想让你好睡点才放你进来的喔!别吵着我妈!单纯睡觉!不许乱动!”
“嗯,我不乱动。”他认真点头,手掌搂着她的腰,摩挲她睡衣上的褶皱。
但也就是这样,他出乎意料地听话,只是用呼吸贴着她,像只大狗一样靠着她。
像两个玩累的小孩一样,相拥着入睡。
很神奇地,程心没有再做噩梦,睡得极深,极沉,直至天光大亮,太阳晒屁股了,她也没醒甚至起了微微的鼾声。
但梁肇元已经醒了,他今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脑子里有根弦,所以起得很早。
他看着她像只小猪一样呼呼大睡,偷亲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她只是烦躁地翻个身继续睡。
窗外晨光越来越亮,他怕顾晓英随时醒来,没办法,只好心一狠,把她翻过来,加大了唇舌的力度,强行把她吻醒。
“唔……”程心还在云上飘,突然嘴巴就被占有了,牙关也被大力撬开,她下意识咬了他一口,“干嘛?我妈还在睡呢!”
梁肇元吃痛,摸着嘴唇嬉皮笑脸地看她,“你指甲怎么这么尖,把我脖子都挠破了!”
“哪里挠破了?”程心一头雾水,搞不懂什么时候挠他了,但还是睡眼惺忪地抓他过来要看他脖子。
他避开,却盯着她的手,“该剪指甲了!”
莫名奇妙!
“我前两天刚剪……”
程心皱着眉低头看手指甲,声音突然顿住了。
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硕大的钻戒。
中心水滴型切割的主钻亮得刺眼,大得惊人,几乎有杏仁那般大,左右还有六颗小钻对称承托,仿若羽翼,双环戒圈密镶满钻,交织缠绵,是指上的冠冕,翩然的鹭羽。
太过奢华,太过贵重。
重得她要抬不起手指。
她说不出话来,被他圈进臂膀里,听到他郑重地恳切地吻着她的耳垂问:
“程心,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她当然愿意,她还希望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研究员,做着自己喜欢也有回报的工作,跟她一起凑钱在工作的城市买下自己的房子,也许再过几年会有自己的孩子,会在各自的岗位上做出一番小小的成就,然后再慢慢老去,就这样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
但他给的爱太重了,重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这样的想法很傻,很作,很别扭,很天真
,很不大女主,但这就是她,认真的她。
如果认真地对待一份感情,认真地对待自己的人生,她不能不忐忑,不犹豫,不考量。
“太浪费钱了……”她找着借口,缓缓把戒指脱下来,但被他一把握住了。
“我说了,都是走我的工资卡,我就是刷爆了也没人能管我。”
程心只能再找其他的借口:“我们在一起也才不到两个月,谈这个会不会太早了点?”
“认定了又分什么早晚?”他把她转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在一起八年十年分手的人也有很多,闪婚的人也有很多,真要说我们认识彼此又何止这一两个月?我已经认定了,不会再有别人了,只会是你。”
他攥着她的手太用力了,钻石嵌进手指皮肤,她都有些发疼,疼痛让她清醒,她决定了,要想走下去,就得说清楚。
“你知道我在吃药的,五年,也许更长,我是不能怀……”
“我知道!”他打断她,“我都知道,我不着急,我不在乎。”
“但这只是最好的情况,本身怀孕就会增加患病风险,如果基因检测结果出来,我真的有BRCA2,我要怎么办?我还能生育吗?还能健康地活下去吗?还能生出健康的不携带致病基因的孩子吗?”
泪水随着话语夺眶而出,她真希望自己是乔思悦,还能在悬崖边一鼓作气抓住最后的机会,孕育属于自己的健康的小生命,不用像她这样,左右为难,好像怎么选,都是风险。
“我不在乎!”他捧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一字一顿告诉她,一遍一遍擦掉她的泪水,“我不在乎有没有孩子,但我必须有你。”
“不可能的,仁衡这么大的公司,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他声音异常坚决,“有很多种办法,可以找职业经理人来打理,也许三十年四十年以后经营模式早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你喜欢小孩,我们也可以去领养一个,只要有爱,一样是我们的孩子。”
程心不接受,所有这些办法她都不接受,她不想剥夺他本应该有的做爸爸的权利。
“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她拼命摇头拒绝他所有的方案。
但他不允许她挣开自己的怀抱。
“不要害怕未来程心!”他既是讲给她听,也是讲给自己,“五年以后你的各项指标都会很健康,会有新的药物和疗法出来治疗甚至预防肿瘤,会有更先进更安全的生育技术,医学发展每五年就是一次日新月异的更迭,你现在害怕的所有东西五年十年后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无论未来走向哪条路,只要我们在一起就都能面对,都能克服,你会非常幸福地生活,我会好好支撑着仁衡,慢慢等我们的孩子来到身边,健康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