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每天晚上,她能听到他们极力压抑的声音。
  男人浑浊的呼吸,女人旖旎的喉音,与肉体碰撞的黏腻声音纠缠在一起,彻底搅扰了她本该清爽的夜晚。
  她虽未经人事,但打码A片还是看过几部,所以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很影响睡眠。
  为了能睡个好觉,只好用棉花堵耳朵,可也有不管用的时候。一天晚上,她被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吵醒。
  一睁开眼,看到木板在震动。她坐起身,摘掉耳朵里的棉花,闷闷的哭泣声变得清晰。
  是张肖春在哭。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耳边骤然炸开“砰”一声响,木板又颤抖起来。她吓了一跳,意识到有人在以头撞木板。
  张肖春哭得更凶,与此同时响起“啪啪”的巴掌声,她开始骂:“我他妈不跟你过了,给我滚!”
  大东也骂:“你他妈不跟我过,谁还要你,不下蛋的母鸡。”
  两人似乎扭打起来,但更多的是张肖春痛呼哭泣的声音。
  庄小蝶抱紧胳膊,快要呼吸不过来,每一记殴打的声音都让她心惊胆颤。就算打的不是她,但女性与生俱来的共情力,让她禁不住为春姐难过。
  春姐让她想到姐姐。
  直到张肖春开始哭着求饶,呜呜咽咽地说:不要打了,好痛。
  她再也无法坐视不理,起身走出房间,敲响张肖春卧室的门。
  声音戛然而止,她问:“春姐,你没事吧,怎么哭了?”
  张肖春擤了擤鼻涕,极力止住悲音,“没事,我摔了一跤,吵到你了?”
  “真没事?”
  “真没事,你睡吧。”
  她不好再说什么,万幸的是,隔壁没再传来任何声音。
  第二天,她看到张肖春脑门上有淤青,眼睛又红又肿,大东脸上也挂了彩,脸颊有巴掌印,还分布几条不深不浅的抓痕。
  可她觉得春姐的伤不止在脸上,看不到的地方应该也有,不然不会哭成那样。
  趁大东下楼买菜,她拉过张肖春说:“春姐,他再打你,你就报警吧。”
  张肖春支支吾吾地说:“算了,我也打他了。”
  “可不论怎么样,都不能打女人啊。”
  张肖春默然片刻,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其实我对他也有亏欠。”
  她讲起与大东的爱恨情仇,他们认识十年,大东一开始很爱护她,一手包办家务,还会上交工资。后来她宫外孕,摘掉一侧卵巢,才知道自己本就是很难受孕的体质,如今少了一个卵巢,更难受孕。自此后,大东开始酗酒,后来喝醉了,一言不合就打她。
  张肖春心知肚明,他始终耿耿于怀,却又放不下对她的爱,要不也不会千里迢迢跑过来追回她。
  庄小蝶听完,并不认为大东对她有爱。如果有爱,怎么忍心打她。而张肖春一次次原谅和忍让,是否也是因为依赖与自卑,潜意识觉得除了大东,没人会要她了。
  这些她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她看出来了,外人根本无法劝说一段当事人无怨无悔的孽缘。
  晚上偶尔传来张肖春压抑的哭声,让她难受极了,也因此接连数日没有休息好。
  白天忙碌的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晚上还要遭受负面情绪的折磨,她终于不堪重负病倒了。
  低烧38度,站起来就头昏眼花,只得跟老板娘请一天假,想着吃一颗布洛芬,睡一觉就好。
  张肖春得知她发烧后,给她熬了粥,还贴心地喂她吃完。“小蝶,对不起,本来没想到他会来,才想着租间屋出去。可你看,现在对你来说,很不方便吧。要不我退你押金和两个月房租,也不收你水电气钱了,你趁这个月赶紧再找房子。你看如何?”
  其实庄小蝶也不想住下去了,糟糕的环境和压抑的心境真的会降低免疫力,她也就顺坡下驴,应了下来。
  张肖春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感谢她的体谅,替她掖好被角就出去了。
  片刻后,门外传来电视机的声音,天气预报说今夏最后一场台风“利奇马”目前位于菲律宾东部海域,预计在六天后登陆阳城,让大家做好防护准备。
  听着时远时近的电视声音,她昏然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七点,她被门外的谈笑声吵醒。
  她出了一身汗,身体黏黏腻腻,脑袋却清爽了很多。量了下体温,37度,果然睡一觉就退烧了。
  从门缝里飘进来呛人的烟味。她皱着眉打开窗户,天空阴沉,风一股股往房间里钻,吹干汗水,遍体凉爽。
  她下床打开门探出头,客厅里有三个男人,其中包括大东。
  他们喝酒抽烟聊天,茶几上堆满下酒菜和空了的白酒瓶,大东一见她,笑着说:“来喝点吧,这两是我表兄弟,从老家过来找我玩儿。”
  真是醉了,平常他们连话都不说一句,现在竟然让她喝酒。
  她问:“春姐呢?”
  大东大着舌头说:“她出去做头发,一会儿回。”
  她点点头,关上门穿好衣服才走出去。走到厨房,发现粥已经喝完,大概是被那三个男人喝的。
  浓重的烟味令她窒息,而大东兄弟看她的眼神也很讨厌,肆无忌惮地打量,毫无修养可言。
  她更加不想待在这里,拿上小包,出去觅食。
  逛了半天也没逛到想吃的,正好路过陈铎家楼下,看到窗台流出温暖的灯光,她忽然想吃他做的菌汤面了。
  而且好久没见他,想跟他说说最近发生的事,顺便告诉他,自己又要租房子了。
  一想到要去找他,要吃到香喷喷的菌汤面就雀跃不已,连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她跑去附近水果摊买了一斤苹果,想着面不能白吃,还是要礼尚往来。
  爬楼梯时,才发现自己还没痊愈,心跳得厉害,脚步也有些虚浮。不过不能阻挡一个吃货的热情,她一口气爬上五楼敲响门。
  门打开,明亮柔和的黄光将她笼罩,熟悉的洗衣粉清香钻进鼻腔里。等看清开门的人,笑容顿了顿,脸颊不自觉发烫。
  是詹佩玲,上身穿着陈铎宽大的T恤,下半身穿了一条雪纺阔腿裤。
  即使遮得严实,她也能感受到一丝不可言说的暧昧。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家松弛成这样,那两人单独相处时,得熟成什么样?
  耳边传来温声细语的询问,“找陈铎吗?他还没忙完,一会儿就回,进来等吧。”
  她埋下头,感觉多看一眼,就要多难受一点。
  原来他也并不是推开了所有人。
  第20章 ☆、20水中月
  陈铎下午时接到詹佩玲的电话,说有事要来找他商量。
  要商量的事是他五年前写的关于新能源汽车的论文。
  这事还要从他和詹佩玲相识相知时说起。
  他是十五岁读高中时,才搬来跟龚雪来住,成为她的邻居。
  17岁那年他进入大学,读了褚云执教的专业,机械工程系。
  詹佩玲家里经营新能源公司,早期靠开发太阳能、风能可再生能源发家,如今想进军开拓新能源汽车市场,她便也读了此专业。不过小他一届,他们虽然同岁,但他算她学长。
  两人从高中起就志同道合,不论生活,学业还是工作,都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生活上,他们是相处融洽的邻居。学业上,两人都是褚云的得意门生。而工作上,褚云因杰出的学术能力,以及在学术界极高的威望,以技术入股的方式,成为了詹家公司的股东。
  当年,陈铎是两家人都寄予厚望的天才。
  他为申请麻省理工的研究生,写过一篇关于新能源汽车动力系统优化的论文,其中提出一些创新型的概念,获得过导师及学术界的高度评价。
  麻省理工的OFFER也差不多板上钉钉了,就因为伤人坐牢,前途尽毁。在大四最后阶段被学校开除,本科毕业证没拿到,也失去了留学的机会。
  这次詹佩玲找他,是因为自己刚进公司,想凭本事站稳脚跟,便提出了一个关于“智能电动汽车和可持续动力系统”的新项目,正好与他的论文有契合的地方。
  目前还在组建团队阶段,她找出他曾经的论文,想要跟他讨论几处不太清楚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她想把他拉回自己身边。而论文是一个契机,如果直截了当让他加入团队,他可能根本不会考虑。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他打电话,没想到他应了。
  詹佩玲抱着笔电和一叠资料来找他时,已经晚上七点,他还有辆电瓶车没修完。
  陈铎停下手里的活,听她说话,时不时有人来买零件,只得中断谈话,等客人走了接着说。
  她站累了,很难得地弯下一条腿,没形没状地靠到工具桌边。陈铎立刻拉过她手臂,将她拉向自己。
  詹佩玲心跳加速,问他怎么了。
  “桌子有机油,沾衣服上了。”
  她拉过腰侧衬衫一看,绸面上竟浸出拳头大的油渍。心里烦躁不堪,眉头轻蹙,燥热的情绪浮到脸颊,遮不住的厌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