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陛下感觉到了什么,站起来就喊来人。
  可惜迟了。
  太子抬起脚,他靴子里的匕首寒光闪闪。
  最后的最后,他看了一眼陛下:若是还有父子情,就把我送回西河去吧。
  说罢,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扎进了脖颈。
  大殿的门被推开,太子已经缓缓倒地,脖颈的血堵不住的冲出来。
  陛下跑过来抱住他:二郎!二郎!
  独孤旭看着他父亲,没有试图说话,也没有试图做什么。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他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但他即将永远安静下去。
  陛下眼前一黑,嘴角溢出鲜血,人也昏了过去。
  父子相残,就这么明晃晃的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而悲剧并未停止。
  此时的东宫,太子妃赫连豹将那把长刀从她儿子的腹部拔出来。女儿的尸体就在她身后。
  大公子委顿在地,不可置信:母亲?
  赫连豹却只是看着他,并无怜悯后悔:娘很快就跟你来,你爹不会苟活,你我留下,也不过是受罪。何不一起走?
  她嗤笑:你祖父逼着咱们,指着咱们退一步。哈,我偏要他独孤氏臭名昭著。逼死亲子,灭了东宫满门,我看他怎么说的清楚!我看他独孤钺如何安生做这个太子。将来他住在这里,我看他怎么安枕!我要他独孤氏父子永远洗不脱恶名!
  他的儿子小声说着你疯了,可他没了力气,拼命也抓不住母亲的脚步。
  在他最后的视野里,只见穿着一身红衣的母亲提着滴血的刀走出去。
  母亲,可真是疯啊。
  他又笑了,算了,母亲一直都是疯的。一家人团聚?真能团聚也好,他想念二弟四弟他们了。
  东宫外头围着,可里头还能自由行走。
  后院里,太子的妾室们尖叫惨叫,可赫连豹是习过武的。
  太子仅有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全都命丧在太子自己的长刀之下。
  两位侧妃,好几位侍妾,全都被赫连豹手刃。
  月色下,她杀的如同修罗。她没有对那些奴婢下手,甚至平生唯一的一次仁慈都用在今夜:你们都逃命去吧。
  那些奴婢四散奔逃,又跑不出去,只好去疯狂敲门。
  等外头的人赶紧开门冲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太子妃赫连豹横刀看着他们:告诉陛下,我赫连一族永不后悔。
  说罢就摸了脖子。
  她的血也如太子的血一样滚烫,没有人顾得上去想她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赫连豹的侍女点燃了火,属于太子妃的那间宫殿烧了起来。
  所有人都震惊于太子妃的疯狂,赶紧救火,试图救人。
  东宫等待的那场火没有烧起来,可东宫却烧了起来。
  火都是一样的火,照亮了夜空,一样的震慑人心。
  消息传到御前,才刚转醒的陛下结结实实又呕了一口血。
  混乱的一夜过去,街上尸横遍野。
  全都是禁军和巡城司还有各家府上的护卫。
  百姓们噤若寒蝉,不敢出门。
  不断的有士兵搬运尸体,分辨他们的来历。
  街上很多地方都有血。
  赫连征与他妹妹一样,昨日被擒住之前就自尽了。
  太子身边四位将军战死,其余人都被生擒。
  还有伙同谋逆的许多人,全都被抓住,押在诏狱,等待问罪。
  太子和太子妃的尸首暂时停在宫中一处宫殿,太子的侧妃,妾室,儿女,尸首暂时送出宫。
  陛下起不来,早朝只能免了,皇子们也个个有伤在身,无法出面。
  消息像是水波一般,从皇宫慢慢散播出去。
  太过惨烈,经此一事,还不知要有多少人被砍头灭门。
  可太子一家,就这么全都灭了,也令朝臣不安。
  大安是个新朝,才过去了七年。还经不起这么多的动荡。
  有许多人内心开始后悔,太子太过刚烈,也太过狠辣,这狠辣不分敌我,竟然对自己也如此下得去手。毕竟他们不知道,东宫其余人怎么死的,所以认为也是太子的安排。
  那么这样逼死了他,陛下不会怨恨吗?
  陛下不会怨恨自己的儿子,难道不会怨恨朝臣吗?
  只是事到如今,想什么都没用了。
  昨夜死去的人太多,昭平公主的驸马死了。
  章慧长公主的两个儿子也死了。
  独孤氏的皇亲们死了好几个。
  周王至今还没脱离危险,命在旦夕。
  那些战死的将士更多。
  当然,有人死,就有人活。
  昨夜中站在太子对立面的那些将士们,那些平时没有机会的人们,会有很多人踩着那些死人的尸体走上来。
  宣政殿后殿,韩宁进来:大王,外头无事,那些人都拿下了。
  独孤钺沉默的点头。
  他也一样想不到,二哥会如此
  所以从昨夜至今,他几乎没有说过话。
  陛下无事吧?
  独孤钺摇摇头:你出宫吧,好好安顿。
  他们府上的侍卫死了十一个。
  伤了很多,都要安顿。
  韩宁点头,叹口气走出去。
  林布也是重伤,这时候韩宁肩上的担子重。
  独孤钺到了陛下寝殿,此时御医正在诊治。
  皇帝见他过来,对他招手,甚至对他笑了笑,温和的笑。
  独孤钺走过去,沉默的站着,甚至没有请安。
  第222章 下一位是谁
  皇帝看了他几眼,渐渐也笑不出来了:太子大逆不道,做出此等违背人伦的事,该有这个下场。
  独孤钺张张嘴,却还是说不出话。
  方才,是不想说,现在是说不出。
  他想说不该这样,不能这样。
  可是他没有资格说。
  并且,他很清楚,事到如今只能这样。
  如果不是太子的错,那是谁的错呢?
  他晋王想背都背不起来这个错,不是太子的错,就只能是陛下的错。
  是陛下昏庸,是陛下不慈。
  是陛下无道。
  所以,太子只能是有罪,有大罪。
  他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东宫不好,你就别住进去了。咱们不立太子了,等我死了,你就是下一个皇帝。陛下轻轻叹气:等早朝,我跟他们说。
  独孤钺轻轻点头,依旧说不出话。
  胳膊怎么样了?
  独孤钺艰难开口:没事。
  还没事呢,回头你就一只手了。陛下又笑了笑。
  独孤钺看着他爹,一夜之间,他爹好像老了几十岁,面如金纸。
  他又走近了一点,跪下来,伸手拉住了陛下的一只手,垂着眼沉默。
  陛下看着他,伸手也握住他:老四啊老四啊
  父子俩如今内心想法其实一样的。
  人不是机器,就算达成所愿了,难道就不会遗憾难过吗?
  何况,父子俩其实都没想太子死。
  可走到了这一步,父子俩也都明白,这算是个必然。
  别想了,要想天下安定,就都别想了。皇帝拍他的手:这一切,都是他,都是他的不是。
  是他的是他,不是他的也必须是他。
  太子必须是万恶不赦的,其他人才能安生。
  朝臣才能安生。
  赫连氏临死前杀灭东宫,她是恨。
  恨太子的失败,恨陛下的无情。
  不得不说,太子还没论罪,东宫就已经没了人。
  这确实是抹不掉的丑闻。
  史书也会记载这一笔。
  但是也正因此,所有的罪名都只能都给太子一个人。
  是他谋害兄弟,是他试图杀君弑父,试图谋反。
  这在这个时代,都是最大的,罪无可赦的罪过。
  去看看你祖母。陛下拍着他的手。
  独孤钺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看了陛下一会,转身走了。
  万福宫中,静的落针可闻。
  独孤钺走进来,靴子踏在地板上。
  他走过来,坐在太后跟前:祖母。
  你父皇怎么样?你八弟如何?太后问。
  父皇无事了,八弟现在还不知道。独孤钺轻叹:会没事的。
  畜生!都是那个畜生。她这样骂,可她的眼睛是红的。
  独孤钺给她倒茶,不再说话。
  太后想骂,可说了两句,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到了现在,太后也能说她确实觉得太子不合适。可人都死了,那是她的亲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