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此时江淮生还是个唇红齿白能见人的少年,还不是35岁时那个两眼发黑见到人就想问医保交了没的中学老师。
  他骑着自行车俯冲过来,段宴赶紧让开,看到他座位上载着头发乱炸的余婉静。
  “哥,快迟到了!快跑!”余婉静双手放在嘴边大叫提醒。
  你倒是好心下来啊!
  “先来后到,段宴,我们先走了!”江淮生一边叫一边骑着车越来越远。
  段宴喘气,20*0年,他还没开始习惯长跑,不,是学校还没安排体能训练。
  20*1年,因为学校要锻炼学生体力,好在高考时不会写一半晕倒,于是安排每个年级每天下午下课后绕着操场跑两圈,段宴那时候才发现他喜欢跑步及其他运动。
  也就是说,现在他还是个瘦竹竿,体力弱得进警校能被人一拳打死。
  他一边跑一边绝望,如果能见到爱因斯坦他一定要逼着他研究出回到原来生活的方法。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这时候从校门进去肯定会被计分,于是他凭借记忆找准翻墙的动作,然后顺利进到学校,只是眼前除了杂草还有一双洁白的鞋子。
  他缓缓抬头,眼睛立刻睁大。
  林蔓寻拿着花名册,漂亮清冷的眸子盯着他,然后毫不留情在花名册上面勾画:“迟到,扣两分。”
  段宴:……
  扣两分没什么,但是他们高中有点先进,用的制度有点类似后来的驾驶证计分制度,一年12分,计满证销。
  学校就是一年10分,扣完升旗台念检讨。
  而且规则是,迟到扣两分,在课室吃东西扣两分,没有值日不干净扣三分,上课被批评扣六分,批评的情况包括:睡觉,讲话,偷吃东西……
  段宴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被扣过分了,万一分已经被扣没了呢!
  “那个那个,我,我没吃早餐,我到了学校后又出去了,然后回来晚了。”段宴站起来解释。
  林蔓寻又看向他的书包,段宴拎起书包继续瞎扯:“是想要把早餐藏进包里的。”
  林蔓寻看了他一分钟,那一分钟段宴心理活动逞指数爆炸图像,会像烟花那样绽放。
  他回到过去,回到了林蔓寻还活着的20*0年。
  如果这时候爱因斯坦告诉他已经找到了回到原来生活的办法,他会把爱因斯坦塞进黑洞让他研究个够,反正别来找他。
  是惊喜的,是美梦。
  他抿唇,压住想扬起来的嘴角。
  林蔓寻忍了一分钟,终于决定提醒他:“带食物到学校扣四分。”
  段宴:……
  “我是迟到的。”段宴心如死灰。
  林蔓寻看上去有些无语:“赶紧上去吧,等下被老师批评直接扣六分。”
  她说完就要往校门口方向走,段宴却已经对学校里各个位置的方向印象不深了,察觉到她即将离开,有些着急:“你去哪里?”
  他此刻并不希望这个梦醒。
  林蔓寻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头发长得挺长,都遮住了半边脸,他是她对门的邻居,也是她的同班同学。
  他们认识得很早,在段宴还没把头发留这么长时,林蔓寻有很多次都悄悄看过他的脸,反正他低着头不会发现的,他其实是好看的。
  整栋老楼都知道段宴是段家领养的孩子,他自己也知道,而且段家夫妻俩长相很普通,身材矮小,段宴却在初中开始长身体时就像竹笋那样,一夜拔高,长相也很惊艳出色。
  可能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这个原因,他总是低眉顺眼,沉默寡言,像个乌龟一样没事就缩在自己的壳里。
  林蔓寻对他的感觉有时挺复杂,但大多时候她都表示理解,于是看这样一个温吞瑟缩的人如此紧张,便拿起值勤表格耐心解释:“我去交表。”
  面前的少年看到表格上他的名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被头发遮住的耳朵也红红的。
  还挺可爱的,可惜看不到整张脸,她如是想。
  正要转身离开,她的视线被段宴白皙的手腕吸引,上面戴着一串珠子。
  她莫名心悸,突然想起凌晨梦中脑海里一颗颗掉落的黑棕色珠子,以及和尚的询问。
  施主,老衲送给你的沉香珠子呢?
  她的耳畔又想起和尚的声音,空灵遥远却又清晰雄浑,震得她恍惚片刻。
  段宴察觉到林蔓寻一直看着他的手,他低头看,是那串沉香手串。
  他下意识捂住它,那是她送给他的,虽然不是亲手给的,但是余婉静告诉他,是因为那时候她听说他的工作十分危险而转送的。
  现在的林蔓寻……能认得它吗?
  他又想起回来前余婉静问他以什么身份去找周竞,去找林蔓寻,他便感到心脏一阵钝痛。
  他突然期盼回来的只有他,而不是还包括未来那个林蔓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靠近她,他不用去考虑什么身份。
  上天似乎格外眷顾他,他看到林蔓寻移开视线,淡淡评价:“挺少人戴珠子的。”
  段宴点头:“是别人送的。”想想,他又补充:“我很喜欢。”
  林蔓寻最终没有问他是不是沉香珠子,转身离开了。
  3
  第3章 试卷
  ◎人甚至不能共情以前的自己◎
  林蔓寻像往常那样听课,收练习册和试卷,从操场到办公室再到课室。
  虽然很多人因为她的容貌关注她,但她在这方面想法很简单,不要给她带来麻烦就好。
  所以她尽量保持距离感,不会和任何同学有再深的交往,大多数都独来独往,而这个时候的少年少女们自尊心都很强,并不会过分主动去黏一个明显不愿意与其深交的人。
  她觉得这一天和平常没什么区别,而在段宴看来就不同了。
  他转动着沉香珠子,视线时不时就跟着她移动,同时他也想得很多,自然界中雄性动物为了求得配偶都会做出很多努力,像是鲜艳的外表,强悍的战斗力或者筑得一个温暖的巢穴,甚至为此丢失生命。
  对此,他并不觉得是一种卑微的行为,自然界让它们这种行为存在并延续下去自然有原因,这样的行为最直观的好处就是筛选掉不适合延续的基因,适者生存。
  林蔓寻是十分受欢饮的,同性、异性都会关注她,余婉静就是其中一个,因为她觉得林蔓寻特别厉害,成绩好,长得好,人也不错,虽然有距离感但也不得罪人呀,人家就是不愿有进一步的关系那又不能强求。
  当然更深的原因大概是觉得林蔓寻很强大吧,一个被亲生父亲当面否认其存在的孩子,平静地把“父亲”这个主题作文写成优秀范文,被出版社选中,当金牌作文选出版,当她以为林蔓寻会写苦难,林蔓寻却写了能让人感动到眼红的温馨亲情文。
  余婉静合上作文选表示:“太强了,强到没边了。”
  “欸,下周国旗下五分钟检讨是谁上去来着的?”
  猛然间听到这个话题,段宴双眼睁大,他从来没上去过,这时候的记忆也不太清晰了,毕竟记忆里什么时候被扣分、扣了几分这事太细节了,他记不清了。
  于是他潜心倾听,另一个同学回答:“隔壁班的,不是我们班的。”
  段宴这才松口气,但是他究竟被扣了几分还是要注意的,他看着林蔓寻写题的背影,鼓起勇气走过去问:“那个,我可以看看我目前为止被扣了几分吗?”
  林蔓寻听到他的声音便抬头,有些疑惑,段宴今天怪怪的,平时他都非常遵守纪律,真做错什么也不会解释,所以他在纪律上的表现是很好的,根本没被扣过分,今天迟到还是第一次被扣分。
  一件基本不会发生的事却意外出现了,那概率很小,只要不再出意外那么剩下的分就肯定不会被扣,根本没必要在意的。
  “你目前为止只有这次被扣分,总数减去2就行了。”林蔓寻甚至不用去查看计分表。
  段宴摸摸脖子,“哦”了一声慢吞吞走回座位。
  林蔓寻回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看上去也没什么事。
  下午放学,因为余婉静和江淮生就住在段宴所居住的小区的后面一条街,三个人是顺路的,于是他们时常会等他一起走。
  如果有物理试卷要完成,余婉静会亲自到段宴的班级借,因为段宴在学校一整天除了上课就是一个人待着,没什么课余活动,他就会在课间写完,余婉静正好借了晚上抄,第二天上学在路上遇到了再还给他。
  今天放学,余婉静像往常一样来到段宴的班级门口想借试卷,江淮生则是陪同前来。
  “哥,借我试卷。”余婉静摊开手,比拿自己工资还要理所当然。
  段宴不解:“什么试卷?”
  江淮生摸了摸脸:“今天年级统一发了物理试卷啊,你不是习惯在学校写完的吗?”
  段宴沉默,一整天净想东想西了,完全不记得试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