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临不解:“这里白天为何会有街市?”
  擎涳道:“人间也有夜市,更夫、值夜换班的守卫、赶路的客商,或者是瓦舍花楼中谢了幕的伶人乐师,这些需要在夜间忙碌的人总要有消遣歇脚的地方,夜市便因此而生。逆界中时间倒行,所以逆界的‘夜市’,便是在白天。”
  这条街市果然大都是卖吃食的,一路走过,香气扑鼻,惹得沈临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他忽然有个疑惑,便说道:“神主大人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逆界的时光倒转,但是我的肚子却还会饿呢?”
  擎涳闻言,瞥了沈临一眼,开口道:“你饿了?”
  旁边是个卖糯米糕的摊贩,笼屉一掀起来,满满的糯米清甜夹杂着豆沙甜酿的香气扑面而来,让沈临定在摊位前,根本动弹不得。
  “好香啊……”他不由自主地感叹着。,
  摊主忙招呼道:“这位客官,要不要来一块糯米糕尝尝?我家祖传的手艺!”
  “好,来一块。”沈临说着便去摸钱袋,但手中只摸到两片布,他忘记钱袋早就空了的事实。
  肚子还在一个劲儿地咕咕叫,糯米香像是长了手脚一般,牵着他的鼻子,绑着他的视线,将他束缚在这个摊位前。
  于是,拗不过肚子里馋虫的沈临只好回头求助擎涳,眼神里满是渴望:
  “神主大人开恩,赐我一顿饱饭吧。”
  擎涳无语,心想我哪顿饿着你了!但此时他见摊主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俩,擎涳也懒得解释,摸出几枚元币递到沈临手上,转头便走。
  沈临买了糯米糕赶忙追上擎涳,边吃边问道:“神主要不要来一口尝尝?真的太香了!”
  看了眼沈临那毫不斯文的吃相,擎涳无奈道:“你是饿死鬼投生吗?”
  “当然不是!”沈临又咬了一大口,嘴角沾了豆沙甜酿也没察觉,他吃得一脸满足地说:“逆界中人不都是已经死了的么,我还没投生呢!”
  擎涳不想搭理他,倒是沈临又突然想起件事,笑着说:“对了神主,我今后若是帮你做事,你要付我多少工钱啊?”
  “没有工钱。”
  “没有工钱?白用人不给报酬,逆界有衙门和官府吗?小心我去告你们驳元驿苛待下属,剥削百姓!打官司我可是专业的!”
  擎涳却弯起嘴角笑了笑说:“夜行司就是衙门,驳元驿就是官府,你想告便去告吧。”
  沈临哑口无言,这“官官相护”的逆界,看来他是没处说理去了。
  既然要不到钱,他正想跟擎涳再聊一聊食宿待遇的问题,忽然听见街市尽头有个老妇人在哭喊,说她家里闹鬼,吓死人了。
  周围聚了不少人,都在围观看热闹,沈临也好奇走过去,见一个老妇人跪坐在家门口的地上,面前有一方绢丝手帕,老妇人全身都在颤抖,惊惧万分地盯着那块丝帕,哭着说:“鬼…有鬼……闹鬼……死人了!死人了!!”
  这没头没尾的话叫人听得直迷糊,沈临是个好事儿的,挤过人群,蹲在老妇人身边,开口问道:“这位大婶儿,哪里闹鬼了?”
  沈临心想,要是细说起来,这逆界之中皆是亡魂,那不都是鬼么,谁闹谁啊?
  老妇人神志似乎还不太清楚,只伸出不停发抖的手,指着地上那块丝帕道:“是它来了……这…这手帕…它…它取命来了!!”
  第20章 手帕精
  太阳快要落山,逆界的夜市也渐渐散了,坐在地上哭喊的老妇人哭闹累了,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摊在那里,任谁和她说话都没什么反应。
  沈临和擎涳觉得不太对劲儿,便走进了老妇人的家,想知道她方才说的“闹鬼”是什么意思。
  结果刚踏进她家大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儿,并不刺鼻,反而还挺好闻的。沈临皱了皱眉,转头小声问擎涳:“神主有没有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擎涳道:“不熟悉,这是什么味道?”
  沈临挑眉一笑:“女人的脂粉香。”
  擎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沈临倒像个常在花街柳巷中行走的老客,跟擎涳细细讲来:“这种脂粉香不似寻常街巷中常见的那些廉价香粉,而是特意选了些气味清雅的花来调配的,市面上不常见,所以,用这种香粉的女子,应该不是个俗物。”
  见沈临说得头头是道,擎涳冷着脸白了他一眼,说:“寻常街巷?看来沈公子必然是常常流连于那些街巷,所以才会对这脂粉香味颇有研究啊。”
  “哪里哪里,从前当讼师的时候,要接触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为了方便查案,什么都得了解一些。”
  见擎涳半天没理会他,沈临忽然想到些什么,笑着调侃道:“难不成神主大人,从来没去过那些找乐子地方?”
  “什么地方?”
  “花楼啊~”
  “你……”擎涳狠狠地瞪了沈临一眼,懒得理睬他,只径自往屋里走。可沈临却忽然发现,神主大人的耳根,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哟?神主大人害羞了?
  跟在擎涳身后往里屋走的沈临,还在自顾自地絮叨着:“没去过就没去过嘛,我又不会嘲笑你,神主日理万机,没去过那些地方也很正常啊!哦对了,这逆界有没有花街柳巷啊?我好像还没……哎哟!”
  正说着,他们来到了卧房门口,走在前面的擎涳突然停下脚步,紧跟在他身后的沈临没有注意,一下子撞上了擎涳的背,鼻子磕得生疼。
  “停了你也不说一声!我这鼻梁骨啊…上次就让你拿钱袋砸了一下,还没缓过来呢,现在又……”
  擎涳猛地转身,面色微沉地示意沈临闭上嘴,沈临便越过擎涳的肩膀往里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卧房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这人是个老翁,他的口鼻被一块丝帕蒙着,在脑后紧紧绑住,此时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床顶,但却早已没了呼吸。
  “这丝帕…不是和方才那门口地上的一模一样吗,上面都绣着玉兰花。”沈临走进了细瞧,发现了端倪。
  这时,老妇人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跑到卧房门口却再也不敢往里瞧一眼,脸上的惊恐丝毫未减半分,吓得全身发抖,惊惶不安地说:“你们看…就是这个…这块手帕杀了我家老爷!就是它……闹鬼了…闹鬼了!”
  见老妇人仍是神志混乱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沈临不解地问擎涳:“神主,这逆界中不都是亡者吗?怎么还闹鬼啊?”
  擎涳未言,只是走到床边,低头细细查看床上老翁的尸体,发现他脸上的丝帕是湿的,明显被浸过水。而且老翁的眼神里满是惊惧害怕,像是生前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他全身僵直,手脚直挺挺地伸着,脸色惨白,甚至能让人联想到僵尸。
  擎涳觉得事情有些诡异,索性先将老妇人带回了驳元驿。
  “你为何说是这手帕杀了你家老爷?”擎涳坐在驳元驿的正殿,询问殿中的老妇人。
  老妇人哭着道:“因为…因为…昨天我家老爷在外面喝了些酒,回到家时便直接睡了。我为了照顾他,又是煮醒酒汤,又是帮他擦身净面,忙活了一晚上没怎么睡。天光大亮的时候,我有些口渴,便去前厅倒了杯水喝,无意中瞟见我家门缝里有个东西夹着,抽出来一瞧,竟然是那手帕!我吓得慌忙回卧房,想等老爷醒了让他看看。可谁知……等我到了卧房,却看见同样的一块丝帕正蒙在老爷的脸上,老爷像是中了邪一样,瞪着眼睛盯着床顶,腿只蹬了两下就不再动弹。”
  “卧房里有别人吗?”擎涳又问。
  老妇人这会儿说着话,脸色越来越苍白,微微发抖道:“蹊跷就蹊跷在这儿,房里一个人影都没见着,老爷分明就是…就是被那丝帕给……给害死的!”
  被一块手帕杀害?这简直不可思议!
  沈临觉得,要不就是那手帕成了精,要不就是老妇人说了谎。但是看她吓成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能扯出慌来的,沈临想了想,问道:“您为何刚从门缝里瞧见那丝帕,就如此害怕呢?”
  “因为…因为它……因为是她回来了……定是她来报仇了,一定是它!!”
  “谁?”
  “她啊!我不能说…不能说……说了我也会死的!”
  老妇人又开始胡言乱语,沈临和擎涳听得一头雾水。沈临想了想对擎涳说道:“一提这手帕,她就怕成这样,这里面定有缘故,我觉得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我看一看她的前生事,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
  擎涳一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便点头应允了。可谁知,沈临动用了双印之力,看了半天那老妇人的前生经历,但那些画面就像是被打乱的碎片,混乱不堪,一会儿是儿时的记忆,一会儿又是她嫁为人妇的场景,一会儿喜,一会儿悲,根本不是顺着时间先后出现的画面,找不到一丁点儿头绪,甚至有的画面,主人公竟也不是那老妇人,全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