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晴空?晴空万里,好名字。”沈临道。
  男子却淡淡地说:“擎天立地,薄雨涳濛,擎涳。”
  沈临惊讶:“这寓意可大了去了,想必兄台定是成大事之人啊。”
  擎涳没有搭话,只是端坐着,片刻后,他开口问沈临:“夜行司的人为何要抓你?”
  沈临无奈地撇撇嘴,靠着车厢大喇喇地翘着二郎腿,手搭在车窗边上,一副市井混子的模样,他理了两下因为狂奔而乱掉的额前碎发,叹了口气说:
  “我也奇怪呢!我初来此地,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突然就有一群穿黑袍子的人要抓我,那些家伙看起来就不是善茬儿,还个个带着面具,说真的,那面具也够滑稽,真像一群乡野跳大神儿的!”
  说到这儿,沈临忽然想起来问:“对了,这夜行司究竟是干什么的?”
  车上的男子收回视线,望着前方开口道:“夜行司是这里的执法者,并不是你口中的恶霸。”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这里的人入夜都不休息,街上反而像白天那样热闹?”沈临疑惑地问。
  擎涳手中的羽毛扇轻轻搭在手臂上,与他身上的织缎锦袍相辉相映,轻碰似乎散发出一阵清幽的气息,似幻似真。
  他的眼神重新落在沈临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凝视着他,半晌开口道:“这里是逆界。”
  “逆界?”沈临诧异,“何为逆界?我从未听说过。”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擎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了句:“到了。”
  沈临挑开帘子向外看,看到马车停在一座楼前,这座楼很高,大约八九层的样子,是座五凤翘角楼,颇为壮观,每层楼檐都悬挂着明灯,围着楼檐满满一圈,远远望去,异彩辉煌,像是黑夜中的艳阳。
  沈临不禁惊叹,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楼。
  “这就是驳元驿吗?”
  擎涳“嗯”了一声,沈临跳下马车,回身拱手向车上的男子行礼致谢,谁知还未开口,就见擎涳也下了马车,理了理衣袍迈步往前走。
  沈临忙跟上:“原来你也要来驳元驿啊,怪不得你说顺路。”
  擎涳没搭话,只默默地走着,沈临跟在他身后,一边走路一边在他耳旁絮絮叨叨:“擎涳你来驳元驿做什么?来找人还是来办事?”
  见擎涳不搭理他,沈临又换到另一边接着啰嗦:“这驳元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却还建得如此招摇。”
  擎涳还是不说话。
  “诶你怎么不理我啊?擎涳,擎涳?”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驳元驿的大门口,守卫看见了,忽然齐刷刷颔首行礼,把沈临吓了一跳。
  “这驳元驿的人可太客气了,见人先行大礼,我还有点儿不太习……”
  “参见神主大人!”守卫们恭敬地对擎涳拜礼。
  “神…神…神主?”
  第3章 无头尸
  沈临诧异地看向擎涳,只见擎涳轻轻挥手,那些守卫们便重新立正站好,退到门边让出路来。沈临疑惑地问擎涳:“你是……神主?什么神?哪个主?你到底是谁?”
  擎涳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反问道:“你说是来找朋友,你朋友人呢?”
  “我……那个……”
  沈临尴尬地摸着鼻尖,正在措辞,就听擎涳喊了句:“来人!”
  一声令下,瞬间从楼里跑出好几个人,他们都身着黑色长袍,带着银质面具。沈临愣住了,这些人不正是刚刚追他的……夜行司?
  “神主有何吩咐?”黑袍子们齐刷刷跪在擎涳面前。
  擎涳转回身看向沈临,眼神依旧是那样的冷傲淡漠,他开口道:“把这个人带进去,先关在行屋。”
  “是,神主。”
  黑袍人冲过来按住沈临就要把他带走,沈临这时忽然明白了,他仰头瞪着擎涳:“你也是夜行司的人?”
  擎涳瞥了眼沈临:“不是。”
  “你定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擎涳你个骗子!你是故意引我上了马车!”
  沈临有些恼怒,往前窜了几步,押着他的黑袍人按住他的手臂说:“不许对神主无礼!这是皓涅神大人,还不快跪下!”
  皓涅神?简直闻所未闻!
  沈临不从,与黑袍人挣扎着,擎涳晃了晃手中的羽毛扇示意那些黑袍人作罢,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在沈临面前,望着他愤怒的眼睛问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临气冲冲地开口道:“托你的福,刚刚知道,逆界。”
  “那你又知何为逆界?”
  “废话!我他妈当然不知道!”
  面对沈临的怒气粗口,擎涳也不急,只淡淡地继续道:“逆界,是人身死后魂灵在转世前到达的地方,这里日夜颠倒,时光逆转,万物生长皆与人间顺界相反,故而称为逆界。”
  人身死后?沈临忽然记起陈妙玲跟他说过的话,说他已经死了,当时还以为是她恨自己帮王桓瑛打赢了官司而诅咒自己,没想到,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人死后,不是应该去冥界吗?这逆界又是怎么回事?”沈临不解。
  擎涳道:“若人人得知身死后还能存活,那这逆界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只有用人间的明印在这驳元驿中更换成逆界的暗印,才能在逆界立足,而我,正是掌管这驳元驿的人。”
  听了这话,沈临又想起之前那些夜行司的人要抓他,好像也是因为什么印来着,于是他又问道:“他们都说我是双印之人,意思是我有两个印吗?”
  擎涳摇着手中的羽毛扇,洁白的羽毛在明灯的照耀下,似乎镶了一层鎏金,流光溢彩。他摇着扇子,凑近了些看了眼沈临的后颈,然后冷笑一声说:“是啊,我倒也好奇,你为何有双印,所以……”
  擎涳后退几步,敛起笑意眼神冰冷地站定在大殿前的石阶上,他朝那些黑袍人摆了摆手,冷着脸下令道:“带走!”
  “是!”
  ……
  ……
  明月渐落,天边泛起了莹白,在这日夜颠倒的时空中,天亮就意味着休息。
  卖货郎推着货车回到家,把车在院子里停好,天色已快要大亮,他不想吵醒妻子,于是轻手轻脚进屋。
  屋子里面安静极了,想必妻子已经熟睡,但此时天光大亮,卖货郎发现妻子并未降下窗上的幔帐,屋子里太亮了,有些影响睡眠,于是卖货郎走到窗边,想把窗檐上的帏幔放下,遮住照进窗子的阳光。
  幔帐全部降下,屋子里瞬间陷入黑暗,没有点灯,着实有些叫人看不清路,卖货郎小心翼翼地适应着突如其来的黑暗,慢慢往里间走。
  快到床边时,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到,卖货郎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他刻意没有出声,生怕吵醒已睡熟的妻子,然而他刚想摸索着站起来,却摸到一只手。
  “阿兰?”卖货郎诧异,纳闷儿这手是不是妻子的。
  “阿兰是你吗?你怎么坐在地上?”
  四周弥漫着浓浓的腥味儿,这味道不常见,有些特殊,黑暗中卖货郎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靠坐在床边,他以为妻子生病了,因为他刚刚摸到的那只手有些冰冷,于是他赶忙爬起来回到窗边把所有帏幔全部打开。
  “阿兰你怎么不说话?”
  卖货郎一边拉帏幔一边焦急地询问着,几句话得不到回应,他觉得有点奇怪。待帏幔拨开,一缕阳光透进窗纸照射进来,卖货郎忙回身去看妻子,却在一瞬间被吓得腿软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慌张。
  因为那地上坐着的,是浸在血中的妻子,血液洒满了她的衣服、床帐,甚至连里屋的墙壁都被喷洒成了腥红的颜色。
  然而不仅如此,之所以血会四溅得如此嚣张,那是因为靠在墙边的,是具没有了头的尸体。
  “阿兰!!!……”
  ……
  “禀神主,昨夜城西又出现一具无头尸。”夜行司侍长烺篂在驳元驿的正殿前跟擎涳汇报道。
  “城西何处?”
  “一个货郎家中,他清晨回家,发现妻子遇害。”
  “带路,去看看。”
  “是。”
  烺篂带皓涅神大人来到那货郎家中,卖货郎已经吓傻了,呆呆地摊坐在地上不说话,床边那具无头尸体看上去十分恐怖,整间屋内虽然有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但却依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擎涳走到尸体旁俯身查看,头颈的断面血液已经凝固,擎涳伸手按压断处也不见血流出来,显然已经差不多过了四五个时辰。头颈的切口并不算整齐,应该不是被刀剑利器切割,具体是什么,擎涳还不能断定。
  “神主,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此凶手必定是穷凶极恶之人,您看要不要……”
  “烺篂,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这三起命案的共同点。”擎涳问道。
  烺篂说道:“三起都是无头尸。”
  “并不准确。”擎涳说,“你再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