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437节
  这大概率不是副本自身的机制,毕竟从楚依凝的日记看,那姑娘情感丰富得很。
  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发生了变数呢?
  “是什么嘎巴拉
  “一颗死人头骷髅
  “瓦斯达颜是大肠……”
  窗外,环绕着整座客栈的圣歌唱完了一遍,又以同样的音色从头开始。
  也许是因为耳朵熟悉了旋律和歌词,这遍的圣歌听起来更清晰了,好像就贴着窗户,在一步之遥外响起。
  齐斯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几乎从天花板开到地面的窗户,看到一道道人影密密麻麻地站立在雪山上,整齐肃穆得像是墓葬坑里的陶俑。
  这些人没有皮肤,血淋淋的皮肉裸露在外,模糊溃烂的脸上,布满血丝的眼珠从眼窟窿里瞪出,齐刷刷地注视着齐斯。
  他们似乎是从冰层下爬出来的,外皮上沾了一层冰碴子,凝结了血珠后呈现淡粉色,在血色的月光下晶莹剔透。
  齐斯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皮肤也泛起痛痒的通感,好像有冰凌从皮层下生出。
  他翻了个身背对窗户,不再看窗外,那麻痒的感觉才渐渐消歇。
  睡在靠门一侧的林辰抱着被子一角,双目紧闭,还时不时咂两下嘴,睡得格外香甜。
  他不曾知晓窗外的状况,自然也不曾受到异状的影响,让齐斯没来由地想到《玫瑰庄园》那会儿。
  不得不说,这位工具人的睡眠质量一如既往地好,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适合诡异游戏的体质。
  浅浅的呼吸声在房间内轻缓地响着,比窗外的杂声鲜明而真切,莫名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齐斯听了一会儿,渐渐也有了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另一边,6号房间,董希文和张艺妤坐在角落,看着盥洗室门口正对着的等身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等身镜中没有映出他们的影子,他们在最初的惊异后,很快接受了“他们没有绑定主牌,在最终副本眼里不算人”的结论。
  张艺妤望着眼前的虚空,喃喃地说:“我好像看见我爸了。”
  “停,容我分析一下,”董希文咋舌,“我记得你说过,你爹在你两岁那年就出车祸去世了,从此你走上了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剧情……所以你刚才这句话是和‘我看见我太姥了’一类的形容吗?”
  “我真看见我爸了。”张艺妤神色怔忪,“刚才在大厅里,他一身黄色的t恤,和他出车祸那天穿的那身一模一样,那天他走之前刚好同我和我妈照了张合照,在我家墙上挂了十几年了,记错的。
  “他叫‘张洪斌’,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这个名字,我在想……我爸会不会曾经也是玩家,就死在这个副本里……”
  女孩的后面几句话带上了哭腔,董希文侧头看去,看到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连忙出言安慰:“你要往好处想,你爹在这个时空还活着,穿越到过去拯救父母已经是电影拍烂了的剧情了。
  “就算我们俩个加起来没能力拯救你爹,还有齐斯在这儿呢,说不定他明天就找到te通关的方法了。”
  窗外,一身染血白衬衫的周可正拿着录音机在冰天雪地里走来走去,引得漫山遍野剥了皮的尸体一会儿走近,一会儿走远。
  如果不考虑画面的惊悚程度的话,这看上去还挺好玩的。也不知道齐斯晃这么半天到底想干什么,不会真只是为了玩儿吧?
  董希文再次在心里感慨:类人群猩的思维模式不好懂。
  张艺妤被他三两句哄得擦干了眼泪,却不由得回忆起江城中那一幕幕可怖的人间炼狱。
  她被诱导着握起利刃,仇恨填满胸膛,鬼怪的本能短暂地盖过人性,然后是血色……满目的血色……
  泪水模糊视线,渐渐看不清人与鬼,只能凭借嗅觉捕捉那些鲜甜的人肉的位置,人群的尖叫声中,她尝到了咸腥的味道……
  张艺妤打了个哆嗦,轻声问:“你说齐斯会愿意救他们吗?我总感觉他不害人就不错了……”
  “不,今时不同往日。”董希文正色道,“雪山生存还是需要多点人手的,齐斯哪怕只是为了接下来几天的生活品质,想必也会顺手捞几个人吧……”
  他没什么底气地胡诌着,却是想到了一种最糟糕的情况。
  大厅中他们遇见的那些玩家都是确定已经死去的死人,那么他们呢?
  他们是不是和那些玩家一样,早已死在最终副本里而不自知?
  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脱离大部队,出现在了这个属于死者的空间呢?
  门开了,周可不知何时关了录音机,回到了客栈。
  见两人神色惴惴,青年好像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轻啧一声:“想什么呢?摸摸自己的心脏不就知道是死是活了吗?总不至于需要我帮你们验一下尸吧?”
  董希文看到,他的右手食指上,赫然横亘一条狭长的血痕,像是被刀割过一样……
  第四十章 雪山(八)“骨吹号是人腿骨”
  风声和歌唱声都远去了,包括身遭的寒冷。齐斯站起身,发现自己的身高只到床边。
  他穿着红色绣金的长衣,袍袖纠缠着肢体,随着步伐飘飘荡荡。他赤着脚,吃力地推开木门,撞进满世界的光里。
  刺目到足以使人失明的光填满每一个角落,齐斯半阖着眼,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前行。有人在耳边说话,起先听不大清,待他又向前多走了几步,字句变得清晰了。
  “契,你要去哪儿?”
  “契,不要再走了,你不该去那里……”
  “契,等等我……”
  光渐渐散去,或是眼睛习惯了光亮。金色的巨树矗立在天地间,枝叶和藤蔓如蛛网般纵横交错,恍若牢笼。
  齐斯发现自己站在悬崖的边缘,下方铺展开一望无际的废墟,断石板与缺损的石墙相互交错,坍圮的神殿上金黄的落日遥远地悬吊。
  他没来由地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过。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去,穿黑袍的孩童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向他伸出手来。
  齐斯侧身躲过他的触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落日不见了,本应该镶嵌着日月的天空中悬挂着一双银白色的眼睛,冷漠而平和地注视下方的世界。雾气般的白纱向四面八方铺展,逐渐笼罩无边无际的大地。
  齐斯忽然感受到一种粘稠的束缚感,好像渺小的昆虫被浸泡于琥珀之中。他想要说话,却只听到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又一次走到了悬崖的边缘,看到了下方的废墟,脚步越来越沉重,好像被无形之物向后拖拽,几乎将他绊倒。
  “不要下去……”有人在身后说。
  是在担心他么?还是在害怕?可是如果活着便意味着要无聊地困局于牢笼之中,那么还不如尝试一下去死。
  齐斯笑了,忽的纵身向下跃去。
  狂风在他耳边吹卷,他不曾坠地,视野再度沉淀时,身上的血色衣袍滴滴答答地褪色,几秒间化作白色的衬衫。
  一个女人捧起他的手,为他包扎手指上淌血的伤口,一边包扎还一边责怪:“齐斯,你总是这么调皮,又把自己弄伤了……”
  齐斯注视着女人,问:“你是谁?”
  女人一愣,转而露出温和的微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我是妈妈啊……”
  ……
  齐斯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炽白的日光透过冰面的反射穿透玻璃窗,落在脸颊上冰冷而刺眼。
  昨夜响了半宿的圣歌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狂风拍打窗户的响动和远处骨牌、风铃击打的错落声。
  食指上自己划出来的伤口已经止血,并不感到疼痛。齐斯垂眼看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提起食指敲了敲下巴。
  神明不需要睡眠,昨晚他却还是睡着了,也就是说,现在他又恢复了人类的状态,会死,会被鬼怪伤害……
  某种意义上,诡异游戏对其他玩家还是挺公平的,至少将所有人的能力都压到了同一层次。
  齐斯坐起身来,走到窗边。
  一具具尸体安然而完整地平躺在冰层之下,双目紧闭,恬静乖觉,昨晚见到的群尸林立的情景好像只是一场噩梦,连血痕都不曾残留。
  齐斯走到床头柜边,拿起楚依凝留下的日记本随意抖了抖,昨夜无论如何都无法翻动的书页竟然自动散开,露出一页新的记录。
  【2014年1月2日,于雪山客栈记:
  【瓦西里耶夫娜死了,都是血,房间里头,床上、玻璃上都是血……她的皮被剥掉了,挂在走廊间的挂画上,他们说那是人皮唐卡。
  【管客栈的老头说,唐卡要用女孩的皮来做,因为质地更细腻纯洁。所以瓦西里耶夫娜死了……下一个死的会是谁?会是我吗?
  【林决说诡异游戏讲究公平,不会出现特意针对某一个性别的情况,让我不要担心。我知道他只是在安慰我,我们都是死者,最终副本没道理对我们讲公平……
  【今天必须要离开客栈了,如果一天死一个人,明天就该到我了……过来的路已经不见了,只能翻过那座雪山。只要翻过雪山,就能离开香格里拉了。对,翻过雪山,就能通关……】
  纸页上的字迹是崭新的,连墨迹都没有干,仿佛能隔着纸页触碰到记录者的温度,将刚写下的笔画抹糊。
  目击这一幕的人难免疑心,是否存在一个与此地重叠的平行世界,有另一队看不见的玩家正在经历同样的副本,随着时间的推移实时在纸上留下记录。
  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队玩家的存在已经是过去式了,二十二年的时空,足以湮没整整一代人的历史。
  新的日记中,楚依凝不似第一天那么冷静,语言颠三倒四,逻辑乱七八糟。
  在一名女玩家惨死后,她很快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于是做出了冒险翻越雪山的决定。
  谁会和她同行呢?结果又将如何?暂时无法知晓。
  齐斯试探着翻动了一下手中的日记本,后面的纸页依旧被黏在一起,恐怕要等到明天才能翻开新的一页。
  他随手将日记本卷成一捆塞进口袋,目光落在身旁的大床上。
  林辰侧躺在一边,将全身裹进棉被,睡得很是实诚,整个人陷在被褥里,微张着嘴呼着气,大有要睡到日上三竿的架势。
  齐斯俯下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林辰,醒醒,早上了。”
  林辰用被子蒙住头,含糊地咕哝:“妈,我再睡十分钟……”
  齐斯没了耐心,直接一把掀开被子,将他拎了起来。
  门外渐渐响起嘈杂的人声,凌乱的脚步压抑地响着,又在同一处聚集。
  “是穆初晴!死的是穆初晴!我早上醒来没看见她,还以为她出去收集线索了……”女声尖利地响起,来自昨天那个叫做“虞素”的话很多的女玩家。
  齐斯推开门,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门口早已围了一圈人,遮住大半的血色,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忌惮。
  徐瑶和陆离亦在围观者之列,前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奇地上下打量;后者则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隔着人群的间隙依稀可以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雕塑似的站在门口,汩汩血水从凹陷的眼眶中淌落,豁开的腹部流出血淋淋的肠子。
  尸体的背后,昨晚还空空荡荡的墙面上多出了一幅画框,正中央赫然悬挂着一张刚剥下来不久的人皮,边缘还在往下滴血,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竖纹。
  陆离拨开人群,走到人皮边微弯下腰,伸手抹去表面的血污,道:“这是人皮唐卡,看上面的花纹式样和镶嵌的宝石,绘的是大黑天。正统密宗的人皮唐卡需要高僧圆寂后取背部整皮硝制,而这张——”
  他顿了顿,手指抚过人皮边缘:“颈侧刀口凌乱,四肢皮肤有撕扯性断裂,显然活剥时受害者剧烈挣扎过,并且曾高声求救。但是昨晚我们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施以援手,基本可以确定,一旦被当做目标,死亡将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