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60节
  后面的记忆由于大脑保护机制的作用模糊不清,齐斯只记得自己通过一系列表现取得了那些教众的信任,得以自由行动。
  他找准机会放了把火,考虑到场面还不够混乱,又撬了十几间房间的锁,把孩子们放出来漫山遍野地跑。
  搭救晋余生只是顺带的。
  他毫不担心跑不掉的情况,毕竟哪怕是几百头猪也没办法第一时间抓完,对于教众们来说,最聪明的方法是立刻卷铺盖走人,免得被治安局抓到。
  他需要担心的是之后的生活,伯父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得找个好忽悠的寄主。
  ——选择晋余生的原因差不多就是之前说的那些。
  ……
  晋余生离开观察室后,又过了没一会儿,护士走了进来,将齐斯身上的拘束带尽数解开。
  紧接着,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红光熄灭,显然被远程关闭了。
  毫无疑问,晋余生做出了选择。
  虽然这家伙依旧胆小如鼠,只敢暗戳戳表示默许,连把像样的刀具都不敢留下,但对于齐斯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顺便将整个观察室都搜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里的卫生打扫得很干净,地上一粒灰尘都没有,更别说尖锐物品了。老鼠见了,估计都要随两粒花生米。
  墙壁平整得令人惋惜,监控摄像头构成唯一的装饰,且和灯管一齐镶嵌在天花板里,杜绝了齐斯将其拆下来的可能。
  盥洗室里同样找不到可用的工具。采用的是蹲坑,自然没有可拆卸的马桶圈;水龙头以齐斯的力气拔不下来,亚克力台面无法在不伤到自己的情况下砸碎。
  “你还真是了解我啊,知道我获得武器后,第一选择肯定是拿你开刀……”齐斯躺回床上,虚着眼喃喃自语。
  他和晋余生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他虽然不是什么三观健全的正常人,但也不是生吃个人的变态,没道理仅仅因为对方知道太多就痛下杀手。
  晋余生却还是信了他的话,或者说,接住了他递过去的台阶。
  大量金钱和精力投入一个许久不见结果的项目,不菲的沉没成本使得放弃变得困难,只能近乎于自我感动地坚持下去——除非有一个不得不放弃的理由。
  齐斯身为克隆体,乐得送晋余生一个放弃母体的理由,毕竟母体“齐斯”确实骗了晋余生挺多的,按照“狼来了”的故事,他怎么抹黑都不为过。
  看起来合理,逻辑上可行,没干过不等于以后不会干。
  反正被扣黑锅的是母体“齐斯”,关他9号克隆体什么事儿?
  “不过不太对啊,说服晋余生默许克隆体杀死母体并不困难,且这条思路也很明确,几乎是唯一的选择。如果前面八个克隆体都有我的记忆,不可能想不到这么做……”
  齐斯提起手指敲了敲下巴,目光微凝:“他们都被销毁了,看来是失败了。他们为什么会失败?难道……还有什么重要细节被我忽略了?”
  信息太少了,只够初步构建最简单的博弈模型。
  已知他前面有八位失败的前辈,最坏的情况就是前辈们使用的套路各不相同,均不可行,并把底牌什么的透露得一塌糊涂。
  他要想破局,必须想出第九套方案,且是在完全不知道前八套方案是什么内容的情况下。
  齐斯自认为自己作为一个自私的人,是不会给后辈留后路的,相信前八个克隆体也是如此。那么,他们一定会选择所能选的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也就是说,现在他要想出其不意,只能选择成功率第九的方案。
  但存在的方案本就不多,排行第九的方案的成功率必然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还不如重新执行一遍老方案,看能不能撞上好运。
  相信前几位前辈也会这么想,并在计算均衡点后,放弃第五、六、七、八套方案,转而重复执行前几套方案。
  所有个体都是理性人,于是5号必然重复执行成功率最高的一号方案。一号方案在执行过两次后成功率进一步降低,6号只能选择二号方案,以此类推……
  齐斯作为9号,面对的是都被执行过两次的前四套方案,最佳选择将是执行从未被执行过、成功率中规中矩的五号方案。
  但生活是充满意外的,无法确定所有克隆体都能推测出以上信息。
  一旦某个关键信息点被拿掉,整个博弈模型都会被打乱。那么,5号到8号克隆体选择什么方案都有可能,前八套方案都不能排除被执行过一遍的可能性。
  身为“9号”的齐斯唯有两条路,要么在前八套方案里随便选一套,将结果交给命运;要么在无奈之下,选择大概率会失败的九号方案。
  无论怎样选择,都是非理性的。可以说这个问题对于“9号”来说,天然无解。
  两句话在记忆里回荡:
  ‘你的前几任都没这个要求。’
  ‘智力测出来的结果比之前几个克隆体都要高。’
  齐斯愉快地笑了:“这从来不是一场平衡的游戏,我只需要选择我能想到的最佳方案就行了。”
  晋余生的话语中,提示已经很明确了。
  新的因素引入博弈模型,“9号”齐斯比前八个克隆体都要优秀,简化成博弈问题,就是“能想出更优的方案”。
  他成功的可能性,天然比前八位倒霉的前辈要高。
  第七章 辩证游戏(七)求生本能
  时间飞逝,灯光熄灭,如有实质的黑暗将室内打造成人为的夜晚。
  齐斯蜷在被子里,摸着自己的脉搏,无声地数着秒数。
  七千二百秒,也就是两个小时,他估算着夜色已深,翻身下床,将枕头塞到被单下,拢了拢被角,摆成裹了个人的形状。
  他摸黑走进观察室配备的盥洗室,将一排开关都按了一遍,只打开了洗手台边的小灯,照亮整片镶嵌在墙体内的镜面。
  白莹莹的夜灯为人影蒙了一层微光,映在镜中明一块暗一块。
  苍白的脸上,漆黑的瞳仁占据整个眼眶,眼白几不可见,很符合恐怖片里非人种的形象。
  齐斯上完厕所,走到镜子旁边,调整了好几个角度,甚至做出夸张的表情。
  但无论怎么看,镜中的身影都可以是任何类人生物,却绝对不像是真人。
  齐斯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略显促狭的笑容:“看来逃出去后第一件事是买个美瞳。”
  他抽出左手背的血管里埋着的留置针的橡胶软管握在右手,就着盥洗室的灯光走到门边,将其插入机械锁的锁眼。
  用惯了细铁丝,第一次使用其他材质的制品开锁并不十分顺手,他花了两分钟才将门锁撬开。
  然后,推门而出。
  ……
  走廊间光线昏暗,也许是为了省电,天花板上的方形灯隔五米才开一盏,大部分地方都晦暗不明。
  不知是不是太过潮湿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朦胧的水汽,混杂着消毒水的水珠在脸上凝结,带来丝丝凉意。
  白天看起来充满先进的科幻感的建筑此刻看上去破旧不堪,地板的砖缝间刮蹭了青绿色的污迹,雪白的墙壁上也斑驳着黄斑。
  齐斯将自己的身形隐没在阴影里,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监控室走去。
  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不知是晋余生打了招呼,还是工作人员玩忽职守。
  齐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儿,笑得恶意满满:“希望你们明天过来发现我不见了,不至于太过惊讶。
  “嗯,如果你们被要求掘地三尺找我,说不定还能拿到点加班费,真是可喜可贺。”
  是的,齐斯从来没想过要帮助晋余生杀死母体,他的计划从始至终都是管自己逃离研究院。
  毕竟母体“齐斯”是个危险人物,拥有齐斯全套记忆的他又何尝不是呢?
  ——天知道晋余生会不会想着为民除害,搞一出兔死狗烹的戏码。
  他对晋余生的许诺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张空头支票,他想要的,仅仅是让晋余生解开他身上的拘束带,顺便放松对他的观察和监控罢了。
  晋余生是很了解他,但他和任何人相处都不会表露出真实的性格。
  以晋余生对他的认知,他作为一个自私者,肯定会想尽办法弄死母体,以确保自己作为“齐斯”的唯一性。
  但晋余生不知道的是,他对“齐斯”这个身份没有任何执念。
  社会关系、人际交往、自我实现,说到底都是属于人类族群的特质禀赋,而他却未尝不能做一个仅求生存的本能动物。
  他是齐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只要他还是他,拥有思想和行为能力,他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存在,甚至为鬼,为怪,为虫豸,为魑魅魍魉……
  齐斯循着记忆找到监控室,用留置针将锁撬开,走了进去。
  监控室同样无人留守,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面监控显示器散发着蓝莹莹的光,充当照明。
  可以看到,这间房间和观察室一样干净异常,除了监控设备和桌椅外别无他物。
  “玩忽职守的员工竟然能将工作场地收拾得这么干净,看来这三年来联邦公民的平均卫生习惯有所进步啊……”
  齐斯吐槽一句,在监控显示器前的椅子上坐下,拿起鼠标开始操作显示器上分割成小格的画面。
  一个个格子被点开放大,他一边记忆特点和细节,一边在脑海中将一幕幕场景进行拼接,逐渐在思维殿堂里建构出整个研究院的全貌。
  结合“安全出口”等较为醒目的地标,他很快找到了出口的位置,并设计好一条逃离路线。
  让齐斯比较在意的是,没有任何关于研究院外景的监控,以至于他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不过问题不大,他本就不指望在今晚逃离研究院。
  最佳方案是先找个搜查盲区藏一整天,等研究员们找人找得鸡飞狗跳,无暇顾及研究院内部情况时,再找机会混出去。
  齐斯闲着无聊,又将所有监控画面筛选了一遍,没有找到母体“齐斯”的位置。
  这很合理,母体作为整个研究院中最重要的东西,保密等级较高,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出现在监控中。
  晋余生怕被诡异游戏看出自己从中作梗,也必然不敢提前解除保密,将母体的位置暴露出来,让齐斯找到。
  齐斯需要做的,是用排除法找出几个可能用来存放母体的地方,再一个个地搜查过去。
  当然,此刻的齐斯没这个闲情就是了。
  他老神在在地用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操控鼠标,截取了昨天这个时间点长达一小时的监控影像,设置成循环播放,一一替换了他计划中即将路过的几处监控覆盖区的画面。
  ——先去院长办公室看看,趁现在没人,从里到外搜一遍,说不定能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等逃离研究院后作为把柄,敲诈勒索些初始资金。
  ——顺便把所有机械锁都撬一遍,把能搜的地方都搜了,能找到防身的器械再好不过,可用于提高逃跑的成功率。
  ——做完这一切估计也没什么时间了,剩下一天就安安稳稳找个监控盲区窝着,等着钻防守的空子逃出去。
  将计划在脑海中又梳理了一遍,齐斯心情不错,哼着小曲走出监控室。
  在跨过门槛的刹那,余光瞥见临近走廊的窗户,他的双目眯成狭长一线。
  只见陈旧脏污的玻璃上,毫无预兆地盖上了两个血色的手印,油腻腻地砌在上面,还在往下淌着浓醇的血液。
  电灯如同接触不良般疯狂地闪烁起来,地缝中溢出黏糊糊的流脓,如有生命般地起伏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