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岑霜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包房,这包房足足有十八根立柱,雕梁画栋装饰得十分金贵,他心想,哪怕是天皇老子的住所,恐怕也未必如此。
  整个第九层,只有这一间屋,那俩人自然而然也知道岑霜剑是他们今日邀请的贵客了。
  在他们热情的介绍下,岑霜剑认识了包房中的人。
  那个坐在屏风下,年过半百的男子名叫冯德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留着稀稀疏疏的胡须,两个年轻丫鬟站着他身旁,一左一右地捏着他那把老骨头。
  冯家是汴州的富商,今日的宴席,是他做东。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须发全白的老人,他穿着蓝色的道袍,手里拿着杆拂尘,看着便知是名仙风道骨的道人。他道号悟生,听说修的是长生道,至少能活到两百岁。
  他们边上,还坐着一对夫妻,是冯德旺老爷子的旧友,也是年过半百的长者。
  男子名叫赵广生,是嵩山派掌门的师叔。女子名叫郭榕,是当地知府的姑姑。
  而那两名为岑霜剑引路的男子,一人名叫冯梦生,另一人叫冯赐生,他们都是冯德旺的孙子,正跟着悟生子修行。
  岑霜剑对这六人一一拱手问好,终于能够在饭桌旁坐下。
  随着冯德旺老爷子一声令下,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送了上来,岑霜剑刚咽了口唾沫,却见那四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这位岑师傅,似乎不是卢家村本地人?”冯老爷子开口问道。他笑得乐呵呵的,好似在问候自己的孩子。
  “冯老爷您真是眼尖,我的确不是卢家村本地人,我是从长安来的。”岑霜剑笑道。
  深怕冯德旺刨根问底,他没有直说自己是从骊山过来的,而是谎称了长安,毕竟长安人多,有个厉害的花匠并不稀奇。
  “哈哈。”冯德旺捋着稀疏的胡须,又问道,“你原来是长安人?长安离汴州不算远,老夫我在那儿也有不少好友,你可知道祥瑞楼?”
  祥瑞楼?岑霜剑心一惊,听冯老爷子的语气,祥瑞楼似乎是长安城一座有名的酒楼,可他在长安待的日子很短,并没听说过这祥瑞楼。
  “如冯老爷所见,我只是名花匠,哪有资格去这等高档的地方?”岑霜剑只好打个哈哈遮掩过去。
  冯德旺笑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便捋胡子便点着头,拿起筷子指挥道:“都别光顾着看,吃菜,吃菜!今日咱们就是来宴请岑师傅的,感谢他把我的宝贝兰花给救活了。”
  岑霜剑毫不客气地吃着,虽说是午宴,冯德旺也准备了酒。只可惜他们几人都是修道之人,不喝酒,岑霜剑一人喝着不得劲,只小酌了几杯。
  趁着他大快朵颐之时,冯德旺侧过头,对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悟生子,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是他吗?”
  悟生子眉头紧锁着,微微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客栈里,叶烛一人扒在窗边,等着卢红翠喂马回来,一边看着人来人往的汴州街道。
  端午的街道热闹非凡,不只是人多,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沿街支着商铺,叫卖声此起彼伏。
  不仅有卖粽子、艾草这些端午常见的物件,还有糖画、皮影戏、唱曲等各式各样有趣玩意儿。
  还有可以玩的,叶烛坐在窗边,看着客栈门口不远处那家投壶摊许久。
  他从前只从纪枫口中听过这项游戏,没有真正玩过,今日终于亲眼看到。
  他见到一个客人走到摊主跟前,掏出五枚铜钱,借了五只箭,站在两步开外的位置,往壶里掷箭。
  五只箭投入壶里三支,摊主取下了货架最底层的风车,递到客人手里。
  这看着也不难。叶烛有些蠢蠢欲动了,不过往壶里投箭而已,投中三支就有奖品,自己也可以试试。
  他小心地锁好厢房的门窗,驱着轮椅,往那家投壶摊走去。
  摊主是个打扮端正的中年人,一身暗蓝的长衫绣满云纹,隐约显出几分富贵。
  看着叶烛坐轮椅的样子,他也没有奇怪,笑眯眯地递上手里的箭,问道:“客官,要来几只呀?”
  “这儿的奖品是怎么换的?”叶烛问道。
  “最低中三支起,散箭三支是风车,连中三支是糖糕……”摊主不紧不慢地介绍着。
  叶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货架最高处,一尊金光闪闪的狮子像,似乎是这儿的头奖。
  “那个怎么得?”他指着金光闪闪的狮子像问道。
  “哦,你说这金天禄呀。”摊主道出了“狮子像”的真名,“这可是个找大师开过光的,很值钱的呢。你要获得这个可不简单,首先你得连中五只箭,其次,这箭不是简单的投中就行,依次得是龙首、龙尾、贯儿、倚竿、横壶。”
  “龙首、龙尾、贯儿、倚竿、横壶,都是些什么?”叶烛疑惑道。
  摊主打量了一眼他的模样,笑道:“客官,您是第一次投壶吧,第一次投哪可能投得这个金天禄呢?你先玩玩,等熟练了,我再告诉您。”
  “那好吧,给我五只箭。”叶烛学着方才那客人的样子,递出五枚铜钱。
  摊主乐呵呵地接过,把手里的箭分了五只给到叶烛手里,帮他推着轮椅,推到地上画好的横线后头。
  叶烛打量着面前的铜壶,现在离铜壶的距离比从客栈上看近很多,他才发觉,铜壶顶端并排的有三个口,中间那个口联通到壶肚子里,左右口只是短短一段铜管,像是蒙骗人用的。
  不管怎么说,先投到壶肚子里。叶烛拿起一根箭,全神贯注地盯着三个口正中的那个。
  他在心里估摸了下出手的力道,屏息凝神地轻轻一掷,那枚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不偏不倚坠入到了壶肚子中。
  “投得好!龙首一只!”摊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龙首?叶烛看着露在壶口的箭羽,顿时明白了龙首的含义。所谓龙首,只不过是箭头入壶罢了。
  那这样一来,也很好推断龙尾的意思。
  “那你刚刚说的龙尾,是不是就是箭羽入壶,箭头在外?”叶烛问道。
  “正是正是。”摊主答道。
  只见叶烛果断地将手里的箭换了个头,箭羽朝前,对着铜壶比划起来。
  “客官,投龙首简单,投龙尾可没这么简单呐,箭羽朝前,很容易偏离方向的。”他对叶烛劝道。
  “没事,反正是玩玩嘛,自然得玩个难的。”叶烛说道,抛出了那杆尾羽朝前的箭。
  第34章 看穿
  “叮”的一声轻响, 那杆箭如先前一样,进到了壶肚子中。只是它入壶的角度有些许偏,坠入壶中后, 那包铁的箭头在壶口转几圈才停下。
  “龙尾一只,连中两只!”摊主喝道, “客官,您有些厉害呀!”
  叶烛对着他笑了下以作回应, 心里却盘算着, 这下龙首和龙尾都有了, 那贯耳又指的是什么?
  他注视着壶口左右两个用来蒙人的“假口”,忽的明白了,这一左一右两个口, 正像是投壶的左右耳朵。
  他举起手里的箭,对准其中一只壶耳投去。
  “贯耳一只,连中三只!”摊主又道。
  这时, 他看向叶烛的眼神开始变得紧张, 这个模样秀气,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人, 似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投壶高手。
  “倚竿是什么样的?”叶烛开口问道。
  这可是个难的。摊主迎上前, 恭恭敬敬笑道:“倚竿得要将箭投入壶口, 但箭头不落入壶肚, 刚好卡在壶口处。”
  他看了眼叶烛犯难的样子, 又道:“不过客官,您已经投得很厉害了, 没必要和这个较劲,就算投不中倚竿,只投龙首, 也有很不错的奖品……”
  话音还未落下,叶烛手里的箭又投了出去。
  在摊主震惊的目光中,那枚箭杆在壶口轻晃了下,刚好卡在铜壶的脖颈处。它显然没有完全落入壶肚,高扬的尾羽比其他几只箭高出一大截。
  “倚、倚竿……一只,连中四只。”摊主计算的话语都有些颤抖了。
  不过,最后那一只横壶,他不可能投得出来,我开投壶铺这么多年,从未见到有人投出来过!摊主心里想着。
  这时候,围观的人也开始变多了,他们零零散散的站在这间用木板车搭成的小铺子边,一脸惊奇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关于“横壶”的含义,叶烛已经猜到了。顾名思义,“横壶”便是一只箭横架在壶上,这的确颇有挑战。
  让箭横架在壶口,不仅得极好把握出箭的速度,更得把握出箭的角度。倘使角度太大,箭依旧会从壶口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