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这个男人,谁爱守谁守!
  再说周沉璧,他确实是春风得意。
  他爱戏,玉芙懂戏,俩人简直一对碧水鸳鸯。晚上也着实快活,周沉璧像个没开荤的大小伙子,在人家身上不停讨要,不知魇足。
  一早,周沉璧先起来,在书房处理信件,阿宣递过报纸,一副丧气样子,“主子……这报上……坏了事儿了。”
  周沉璧一觑他,扯过报纸,又一甩,“能有什么坏的,印厂的老板都给我周某人几分面子,这名目都没听过的小报还能……”
  话没说完就噤了声,他和玉芙这点子事儿,竟登了报!
  一对痴侣,艳色无边。
  倒是没占着几个版面,但确是大大的“男旦”、“老斗”这么写着,话语粗野香艳。
  “怎么办事的?怎么能流出这些东西?”
  “公子,现在报业发达得很,能承印的厂子也就突然多了些,还竟是些小作坊。再说这报社,也是雇上几名访员,租几间瓦舍就得,实在是狡兔三窟啊!”
  周沉壁一摔报纸,想着怎么对付这家小报社。
  回到房里,玉已经芙起床了,周沉壁假装无事,也没告诉人家。只是安顿几个小厮,让他们下午直直把玉芙送去戏园,哪儿都不准逗留。
  晚上,周沉璧也早早赶去月婵舞台,生怕有什么乱子。甫一下车,还真就碰见了几个熟识。
  “沉璧,你可真是好魄力啊,这纳了男子做妾,可真真是一桩奇事!”
  “奇事?”另一位道,“我看正是件美事!这月婵舞台的柳老板现在可是艳绝京城,贤弟,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艳福不浅啊!”
  “周公子,真性情!”
  几人话语间竟全是艳羡。
  进了园子,这认识的不认识的,竟也纷纷道喜。
  周沉壁在绣行垄断,又当了几年洋奴才,仗着有钱处处压别人一头,名声实在不好。如今,竟因纳了男妾,让人觉得他周某人是“真性情”,这顶臭的名声,竟是因此好上了几分。
  广和楼。
  “二奎……”二奎正给廿三旦收拾行头,听有人小声叫她,是喜子。
  “喜子?你怎的来了?”
  “二奎,”喜子蹑手蹑脚地蹭过去,“结香问你,上次借你的书,你可是看完了?”
  “还没呢,看完就还他。”二奎手里不停,直说道。
  “可有些日子了。”喜子也来帮她,俩人一起把戏衣抚平。
  “最近看书的时间少,看完就还他。”
  “那,你还有没有什么想看的,明儿你过去再拿几本呗。”
  “……”二奎一觑喜子,“说吧,到底怎么了?怎的拐外抹角,找些莫须有的名目。”
  “明明就是你有借无还…”喜子声音小了几分,“二奎,我……想先来找你探探,结香还没下戏…”她凑过去,“今儿有一份小报,犄角旮旯的破烂笔头就编派了我们大师哥玉芙,我私着问你,你说,这是不是你写的!”
  “不是!”
  二奎收拾完又扯着喜子去放戏箱,这处杂乱,堆着各式切末,也进不来人。
  她直说道,“这丢丑的事情我又不知道,怎么就是我编派的呢?”
  “你呀你,还嘴硬!结香都猜着了!他说这事儿,就何老板他们仨人儿知道,还有就是门外偷听的你!”
  二奎看瞒不住,嘿嘿咧嘴一笑,“怎么样,我写的有意思吧!”
  喜子警惕地左右看看,“只听着结香念了几句,倒,倒是有意思,可……可你一个女孩家,怎么知道那档子事儿!”
  “怎的,爷们儿能编派出来,我就编派不出来?不就那二两肉的事儿嘛!”
  “你啊你,你羞不羞!”喜子啐她,“那现在结香知道是你写的,你怎么办呢,柳老板的名声都让你写坏了”
  “你今儿没打听啊,虽然我是起了坏心思写的,可你看,大家都看作是“救风尘”的好名声呢!”
  “啊?”喜子不解。
  “你让结香心放在肚子里,且留意便是,他的师哥怕是要红透北京城啦!”
  “二奎,你为什么就这么针对这周公子和柳老板?”
  “上次,上次何老板可是一脚踏进鬼门关,据说就是这姓周的糟践的!”
  “你可不能胡说,若是他糟蹋何老板,又怎能娶柳老板!”
  “我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用强,但我们何老板可还看不上他呢!无非就是他有几个臭钱,何老板逼不得已……”
  “好了好了,你也就别往你主子身上泼脏水了。你一口一个何老板,你主子也不是个好糊弄呢,快想想让你主子发现你编派柳老板,你可怎么交代!”
  二奎到底是个孩子,这就害怕起来。
  “你……你让结香别告诉何老板!”
  “这你知道害怕了!不过你且放心,要不是上次看见你那么爱看报,谁能想到那一层呢?”
  二奎又得意起来。
  “对了,”喜子又起一问,“他们……他们知道你是个小丫头片子,还肯让你写报纸?”
  “我自有办法!”
  “好妹妹,你就说吧。”喜子晃晃她的袖子,“我也不是混打听。你也知道,我也想唱戏,可这角儿都不收女徒呢!就算自己偷学它几折子,男女也不能在一处共演……”
  二奎拉了拉她的手,“我的难处倒是照你小些。你不知道,报业惯是留笔名的,我只肖写一篇文章,署上笔名,给报社寄去就得。报社只管看这文章好赖,才不管这笔者真身呢!这也是我第一次递稿,倒也怕人瞧出来,所以确是写得更露骨些……”
  “所以…你会写这些个事情,那报社这就认为你是个爷们儿了?”
  二奎捂嘴笑笑。
  “你呀,真是亏了心了,”喜子红着脸搡她,而后又叹了口气,“你这经历是真有意思,可我这唱戏…没听说能躲着人,不见真身的。”
  “怎么没有,现在有个洋玩意儿叫做唱片机,不过我还没得见,只在报上见过。就是只有人的唱腔而不必露真身的。”
  “真的?”喜子眼前一亮。“对了,今儿凤老板……来了吗?”
  “估计还没,”二奎探头瞅瞅,“角儿可要晚呢。”
  第二日,果然满街报纸都是这周柳韵事。
  这次的就都是空穴来风了,二人怎么认识,怎么定情,就有好几个版本,那“曲有误,周郎顾”也成了一段“佳话”。
  玉芙自然也知道了这坊间小报。
  “我今儿还开锣么?”他惴惴不安。
  “开,这势头,你怕是要大火了。”周沉璧逗他。
  “又不是因着戏,火不火的……”
  “前儿是叫听戏,来园子的爷们儿背着台子也摇头晃脑得听。现在可都叫瞧戏,观戏,就是要进院子看角儿的。”
  “那你,不怕我让人看呀。”
  “怕。我真想把你藏起来,只我能看!”这就把人揽过来,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新园子…什么时候修缮得?”
  “快也要个把月,你就委屈点,在月婵先唱吧。”
  “这有什么委屈的。”玉芙一双眼可真亮,他这几天过得如意,人也精神了几分,“月婵也是数一数二的园子,是凭我的本事挂的戏码!”
  “是了是了!”周沉璧昏头昏脑又要往人身上栽。
  “你…你又做…做什么…”玉芙躲着笑,“…晚上…我还要开锣呢!”
  晚上,月婵舞台果然人声鼎沸,大家都争着要看这男妾呢!马车直直在大街上就开始堵着了。
  玉芙一下车,就被几个周家小厮护着,才得以全须全羽地进了后台。
  今儿这锣肯定开得响亮,经励科承武在一旁乐呵。
  “谁让你进来的,哎,你谁呀!”
  台口起了几声吵嚷,经励科闻声出去。
  “我找柳玉芙,你让他出来!”
  玉芙这就听见这几声儿,也忙着起身出去。
  竟是金宝!
  “承爷,”玉芙和经励科柔声道,“这人我认识,给我们腾片儿清净地方,我俩在这儿说两句话儿。”
  “得嘞。”经励科承武这就给人把后台的帐子挂上。
  “别在门口闹,”玉芙留了一句就进了后台,金宝这就灰溜溜地跟人进去。
  “柳玉芙!”一进这帘子,金宝就压低声音急急问,“这是怎么回事!”
  “知道了还问什么,就是你看到的!”
  “我看到的?你也不看看这小报说的都是什么!”
  “说什么了?哪句不对,戏子?金主?还是这男妾?”
  玉芙说着坐在椅子上,抬手拉过自己的妆奁。
  “你…反正…反正你不能给别人做妾!”
  “为什么不能?这名分是我想要的,你又管我做什么,您且忙去,我要上妆了!”
  “你…”金宝拉过妆奁,“你这里边儿,有多少都是我给你买的!你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