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第26节
  我抬起头,春曼跑来,直直看着我:“真是姑娘?”
  我闷闷的摆弄着衣袖,抬脚朝前走去:“没事不要叫我。”
  “你咋不进去呀?”
  “外面凉快。”
  她跟在我身边:“那就不进去了?”
  “要进你进,别管我。”
  “姑娘,谁惹你生气了啊?”
  我胡言乱语:“我脾气一直很坏,没人惹我生气我也会没事气自己两下,你管不着。”
  头皮忽的一麻,我皱眉道:“姓杨的在我身后?”
  春曼小心道:“公子正瞅着你呢。”
  话音刚落,我的肩上陡然一沉,一只大掌把我板了过去。
  抬头对上他乌黑深邃的双眸,刚平定的心跳再度狂乱如奔,我忙垂下眼睛,搞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我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心虚。
  壮着胆子又抬起眼睛,他双眸乌黑湛亮,饶有兴致的望着我。
  我很快就又没出息的垂下了脑袋。
  发上一紧,他将那支羊脂玉簪斜插进了我的发髻里,语声轻淡:“总算有个女人的模样了。”
  我的唇角不可抑制的弯起,意识到后我忙收敛,哼道:“今天你是新郎吗?穿得这么隆重,难不成想跟穆向才争风头?”
  他颇为自恋:“风头那东西我向来不争,因为我走到哪风头都是我的。”
  我呸道:“不要脸。”
  他抬手在我额上一敲,唇瓣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反而莫名其妙的抿嘴笑了。
  他侧过头去,揉了揉鼻子:“进去吧。”
  我皱眉:“你怎么了?怪里怪气的。”
  他斜眸看我,眼睛特别明亮,如缀星光,忽的又冲我笑了,这次没有强忍,毫不吝啬的给了我灿烂一笑。
  身后璀璨的灯光和斑驳人影如似天际云霞,将他聚拢团簇其中,他的牙齿白的晃了我的眼睛,我的脑子一片朦胧,恍惚似听不到四周人群的喧哗吵闹了。
  我恍然想起当初在翠叠烟柳时,我曾问那红衣女人里面是不是有****杨修夷如果去当***的话,应该就如同***里的花魁吧,如果全国的花魁都聚拢一起排个名次,我觉得以他的姿色和气质,争个前三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又在想什么?”
  我迅速回神,忙摇头:“没,没,进去吧。”
  要是被他知道我在想什么,恐怕今晚我真的得在后院的井里过一宿了。
  第037章 小报一仇
  我们被人引上二楼。
  二楼较之一楼大厅更为正规奢华,五六十张铺着红布,摆满丰盛菜肴的酒桌将大厅挤得十分拥促,人头满目,正觥筹交错,引吭高歌,吟诗作对声此起彼伏。
  杨修夷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引路的女婢,我这才恍惚惊起我忘了准备彩礼了,却听他道:“这是我和田姑娘送给新人的一份微薄心意,有劳了。”
  女婢看了他一眼,俏脸通红,点头答谢告了退,走了几步又回眸望来。
  我们挑了张人少的桌子,我抬手给杨修夷倒酒:“刚才谢谢你了,我真的给忘了。”
  他端起酒杯仰头喝光,空杯推了过来,道:“还要。”
  “少喝点,“我给他的碗里夹了两片酱汁牛肉,“吃点东西吧。”
  他盯着牛肉,面色有些古怪,我咬着筷子,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了?”
  他夹起来放在嘴里轻咬,摇头:“没什么,味道不错。”说完给我也夹了一片。
  我看着牛肉,噗嗤笑出了声。
  我和杨修夷虽然一直是死对头,但是互相给对方夹菜也不是没有,比如三年前在望云崖上的某一顿晚饭,我给他夹了片牛肉,肉质极佳,肉汁鲜美,酱料浓郁,当然,其中肯定有些另加的佐料,结果那份“佐料“让他跑了一晚上的茅厕。
  他脸色阴沉,横眉扫来:“笑什么笑?”
  我笑意不褪,抬手给他斟酒,不料水袖宽大,撞倒了酒杯,琥珀色的酒水洒在了我的裙上,他掏出巾帕替我擦拭,我忙说:“没事,裙子挺厚的,渗不进去。”
  这时同桌吃酒的一位少妇对她身边的男子道:“你看人家丈夫多疼小娘子,叫你给我夹块百合糕都不肯。”
  我有些窘:“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夫妻。”
  “不是夫妻?”少妇微微蹙眉,而后笑道,“是妾室也不打紧,只要他疼你宠你,跟正妻也是没什么两样的。”
  我皱眉:“你哪看出来我和他是一对呀?不要胡说八道了!”
  可能我的语气让她起了不满,她撇撇嘴:“不是一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擦大腿儿,你……”
  我急了:“说什么呢!哪是大腿,这是裙子!”
  眼看我们就要吵起来了,她丈夫慌忙拉住她,跟我好言赔笑。
  杨修夷面不改色,继续替我擦裙子,雪白脸颊微醺着淡淡红晕,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柔黄的灯火,看上去很漂亮,像个玉面美人。
  我想夺他的巾帕,他不给,低着头一下一下的擦着酒渍,突然淡淡道:“其实她误会了也是正常。”
  “什么?”
  “这山下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你来了这么久也该知道了。”
  “这个我早就听过了。”我道。
  “不过我是你长辈,“他抬起头,“这句话对我们而言并不适用。”
  “嗯?”
  “但如果其他男人给你擦裙子之类的,你要揍过去,知道么?”
  我脑袋一黑:“杨修夷,你当我几岁?”
  他夹起一块油炸小饼直接塞进我的嘴巴:“我是跟你说正经的,以后除了我别给其他男人乱碰,今天那个丑男人就算了,他救你算是情有可原。”
  说的是半脸胡子?春曼告诉他的?
  他端起酒杯凑到唇边,忽然停下侧过头来:“对了,他没说你的腰粗吧?”
  “……”
  “杨公子。”
  我一愣,回过头去。
  清婵款款娉婷,望着我的秋水翦眸闪过一丝疑虑:“这位姑娘是?”
  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我没好气道:“什么都不是,刚好凑一桌吃饭的。”
  她一顿,旋即笑靥如花:“田姑娘。”
  我和她没什么交情,随意扯了扯嘴皮,当是打过招呼,她也不在意,转向杨修夷,指了指他的另一边:“此处可有人坐?”
  我着实不喜欢这个姑娘,不止是因为她在穆向才别苑里拿剑指过我,就是觉得她笑得让我不舒服,总是藏着什么。而且她和杨修夷还有那什么的关系,而我偏偏不要脸的在她面前对杨修夷来了个莫名其妙的投怀送抱,这真是让我觉得恼羞成怒和自取其辱。
  杨修夷给我夹了个百合糕,不置可否。
  清婵在他另一旁坐下,看了他已经空掉的酒杯一眼,很自然的捧起酒壶,杨修夷摇头:“不必了,我今晚已喝了数杯。”
  “以你的酒量,数杯就醉了么?”
  “不想多喝,你怎么挑现在过来?”
  清婵一笑:“左右是闲着了。”
  “嗯。”
  “这些花队来时经过了我那,我来时捡了些糖,你可要?”
  “我不爱吃这些。”
  “还挺甜的。”
  ……
  他们就这么云淡风轻的闲聊开了。
  我烦躁的拨弄着碗碟里的油饼,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
  对面那少妇莫名其妙的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盯着我看,看的我火气极大,终于坐不下了,我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真难得,杨修夷居然还知道我是活着的,拉住我问我去哪,我拍掉他的手:“我去茅房,你要一起么。”
  我朝楼梯口走出,一群小孩在宴席中嬉笑打闹,来回穿行。
  一个小姑娘不小心磕到了桌角,摔扑在我的脚边,她的同伴一把将她揪起,不满的吼道:“你老是这样,又追不上他们了!”
  声音听着耳熟,我寻声看去,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模样极为伶俐,眼睛又大又亮,像黑葡萄,似在哪里见过。
  她咬牙跺脚:“完了,又要被罚去做青蛙跳了,我的腿都快断了!”
  这声音令我我眼睛一亮,福至心灵的想起,那个傅绍恩的妹妹,傅冰燕!
  心念微动,我做出欣喜的模样上前:“冰燕!”
  她一顿,好奇的抬头:“啊?你是谁?”
  我本就长着一张看了十眼也记不住的脸,加之如今的穿着打扮,她能认得出来就怪了。
  我略显激动:“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也难怪,一晃都这么大了,你如今有十一岁了吧?”
  她狐疑的看着我:“我刚过完十二岁的生辰。”
  我歉意道:“你看看姐姐,这么多年没见面,连这个都记不住了,绍恩可好?可成家了?”
  她一愣:“你是……”
  “傻丫头,我是你许姐姐呀!”我笑着摸她的脑袋,“我们差不多八年没见了,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姐姐都快认不出了。”
  “许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