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谢回砚明白过来,要是告诉影卫他的情况越来越糟,一心想要继续执行任务的影九,会怎么想。
  谢回砚回到屋内,影卫的目光逐渐聚焦,又黑又亮的眼睛闪闪发光,“主子。”
  谢回砚嗯了一声,问他:“你在高兴什么?”
  “属下是想告诉主子,属下不委屈。”
  谢回砚心下翻覆。
  影九坚定道:“哪怕是主子要属下生生世世都跟在主子的身边,属下也是愿意的。”
  这下好了,谢回砚的心软得不像话。
  不知道影卫去哪里学了这些情话,又是如何在刚刚的情况下,想到这些情话的。
  木讷的影卫,却说出这样的话,谢回砚竟然有几分想笑,可心里又诡异地满足。
  影九还固执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应。
  谢回砚摸了摸影卫的脑袋,声音里都透着温柔,“我知道了。”
  影卫慢吞吞地点头,谢回砚道:“去吃饭吧。”
  “吃饭?”影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人怕是有两日没吃饭了,谢回砚好笑地问:“你不饿?”
  “属下不……”
  还没说完,影九的肚子就发出了响声。
  影九捂住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头顶都快冒出热气了。
  “走吧。”
  “是,主子。”
  各色各样的菜摆到外间的桌子上,谢回砚盛了一碗粥放到影九的面前,“先喝粥。”
  “好。”
  影九捧起碗,喝完粥之后,他的浑身都热起来,就连五脏六腑仿佛都舒服了不少。
  还是要多吃饭。
  吃过饭后,谢回砚要看各大分庄递过来的消息,影九突然想起,最要紧的事情,他还没告诉庄主。
  “主子,南边……”
  谢回砚看着影卫好不容易有了几分血色的脸,不用他多想,也知道影卫的噩梦,恐怕就与南边的事情有关系。
  他不想影卫继续脸色苍白,这样会让他觉得,影卫迟早会超出他的掌控,离开他。
  影卫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他,何况是南边,不过一个新起的小势力,也敢威胁到他头上来。
  谢回砚指了指他身侧的位置,影九过去坐下,在他面前有摊开的宣纸,谢回砚道:“写下来。”
  “好。”
  “你要是不想写了,就胡乱画着玩吧,将原先写的涂抹了,也没关系。”
  影九不知道主子这是什么意思,那样重要的消息,如何能容忍他写着玩。
  他拿着毛笔,正襟危坐。
  影九的字算不上好看,可也不难看,就是普通人的字,却每个字都写得规规矩矩的,如同他本人一样。
  谢回砚看着他的字,就像是看见了影卫对他的忠诚。
  影卫倒是心无旁骛,只有本该好好处理事务的谢回砚,时不时看他几眼。
  影卫乱了他的心,他却没影响影卫。
  谢回砚故意将一道消息放到影九的面前,果然引起了影九的注意。
  影九体贴道:“主子是看累了吗?不如属下念给主子听。”
  早上的沙哑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影卫原本清亮的声音。
  这样清亮的声音,要是被情欲纠缠着下坠,就会是完全不一样的滋味。
  谢回砚点头:“念吧。”
  影九翻开,在念到似水楼的时候,突然一顿,谢回砚凑到他的面前,“想起来了?”
  “似水楼……当初胆大包天,给主子下药的人,不就是出自似水楼吗?”
  影九说得一板一眼,毫无暧昧可言。
  谢回砚挑了挑眉:“是。”
  “似水楼遭人暗杀,楼中成员损失一半,”影九去看谢回砚,他面沉如水道:“主子觉得会是谁干的?”
  南边不安分,似水楼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影九为主子感到担忧。
  但他担忧的主子,似乎并不在意。
  “似水楼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不是人人都能像本庄主那么大度的。”
  影九深以为然,似水楼给主子下药,而主子只不过是处置了那个下药的人,再让似水楼给他一百万两,这样,似水楼与天下第一庄的恩怨就烟消云散了。
  影九道:“主子确实很大度。”
  谢回砚想笑,他唇角上扬,低声问:“你以为我就是想得到你的一句夸奖?”
  影九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谢回砚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起来似水楼那药的药性,实在是很猛,连本庄主都难以招架。”
  谢回砚托着腮,看着影卫,不想错过影卫的任何表情。
  果然,这一次影卫没有让他失望。
  谢回砚记得。
  当日他去似水楼,身边只有影九一个人跟着,他不将似水楼放在眼里,所以被似水楼反将一军,这是应该的,但谢回砚没想到,他会因祸得福,得到一份,天大的礼物。
  影卫并非主动,是他失去理智,将人压在身下。
  影卫素来听从他的话,骨子里都是对他的忠诚,起先还有微末的挣扎,后面渐渐就顺从于他了。
  他记得影卫通红含泪的眼,和影卫那声主子。
  似乎是受不了,才从咬紧的齿关里,发出来的。
  谢回砚至今想起来,都心头滚烫。
  影卫同他在一起之后,他乐此不疲和影卫玩重现当日的游戏。
  将影卫逼急了,要听那一声主子。
  这么一想,他确实挺禽兽。
  谢回砚悄无声息地环住影九,不明所以地问:“阿九想到什么,脸都红了?”
  第4章
  影九骤然回神,他磕磕绊绊道:“属下、属下什么也没想。”
  配合上沿着他的脖颈快要蔓延进他衣领里的绯色,这话听起来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谢回砚勾住影九的下巴,笑着问:“真的?”
  影九下意识地点头。
  “可本庄主想了。”
  影九一顿,他斟酌地问:“主子想到什么了?”
  “想到你离开之前……”
  影九是二月十二走的,刚刚出了正月,谢回砚过年那阵子最忙,因此要不了影九几次。
  唯一的一次是,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谢回砚趁着夜色,摸进了影九的房间。
  他是来给影九送饺子的。
  过年要吃饺子,山庄里上至谢回砚,下至打杂的小厮,都会有一份饺子,影九早就吃过他的那份了。
  他与主子合吃主子的那份,吃着吃着,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吃到了床上去。
  便是这一次,也是谢回砚好不容易空出来的。没了影卫在身边,谢回砚处处不习惯,他清楚地知道他跟影卫之间有些过火。
  但好歹在他的掌控中,所以谢回砚并不放在心上。
  待到正月过去,谢回砚总算是能好好见一见影卫了。
  每三日见一次,一直到二月十二。
  而如今,都已经到三月二十了。
  谢回砚捏着影九的后颈,影九抬起头,一眼望到了窗外,谢回砚道:“阿九,你走的时候,桃花还没开呢。”
  是,影九记得。
  那时的桃园,远没有现在这般艳丽。
  他眼睛里浮现几分困惑,主子到底想说什么?
  他素来迟钝,脑子也笨,跟主子在一起之后,很少能猜透主子心里的想法,两人之间的契合,不过是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罢了。
  难以忍受的时候,他说两句软话,有一半的机会,主子会饶过他。
  “阿九去为我折一枝最好的桃花来吧。”谢回砚轻声开口,气息灌进耳朵里打着转。
  影九轻轻抖了抖,“是,主子。”
  谢回砚松开手,支着脑袋看影九一步一步往外走。
  在影九还没回来之前,他就想要影九亲自给他折一枝桃花了。
  影卫常年不见天日的肤色雪白,与粉色的桃花最是相称。
  只可惜他翻来覆去想了那么多次,到今日才实现。
  也不算晚,桃园里的桃花开得正好。
  谢回砚轻敲着下巴,看着影九在一棵桃树前驻足,他仰头去看,桃花摇曳过他的脸,影九似乎是在想哪一枝最好。
  影卫不通风月,谢回砚早就清楚。
  影卫浑身冷硬,是他一点一点磨软的,谢回砚笃定,影九根本看不出来哪一枝最好。
  窗边的影卫消失,门口出现影卫的影子,影九拿着桃花,向着谢回砚走来。
  影九白皙的手指攥着桃花,花枝蜿蜒到影卫的脸侧,桃花颤动之下,倾泻一片雪色,和谢回砚想象中的一样。
  谢回砚随性惯了,想到什么做什么,可现在,他竟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他重新得到了影卫。
  可他从来没有失去过影卫,他十分笃定,影卫这辈子都只会在他的掌控中。
  “主子。”
  影九将桃花递到谢回砚面前,谢回砚的目光掠过桃花,先看向的是影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