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城内的街道空荡荡的,雨水冲刷着青石板,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偶有夜归的行人匆匆而过,瞥见沈昭背着一个将死的姑娘,纷纷避让,生怕沾染晦气。
  沈昭没有理会,只是沿着主街一路前行,目光扫过两侧紧闭的店铺。她需要一家医馆,越快越好。
  终于,她看到了一盏昏黄的灯笼,悬挂在一家医馆门前,灯笼上写着“济世堂”三个字。她快步上前,抬手叩门。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后,一个睡眼惺忪的药童拉开一条门缝,不耐烦道,“谁啊?大半夜的…”
  话未说完,他的目光落在沈昭背上的林蝉身上,顿时脸色一变,“这…这伤得太重了!我们医馆不收将死之人,晦气!”
  “她没死。”沈昭冷冷道。
  “那也不行!”药童连连摆手,“您去别家看看吧!”
  说罢,便关上了门。
  沈昭站在原地,沉默片刻,便转身离开。
  第二家医馆,连门都没开。
  第三家,老医师隔着门缝看了一眼,直接摇头,“这姑娘伤得太重,寒气已入心脉,救不活了,您还是准备后事吧。”
  沈昭的指尖微微收紧。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继续向前走去。
  城东的巷子狭窄幽深,青苔爬满墙角,积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石板路上敲出细碎的声响。这里远离主街,多是些不起眼的小铺子,白日里卖些杂货,夜里则门户紧闭,唯有尽头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门前挂着一盏暗红色的灯笼,灯笼上无字,只在风中轻轻摇晃。
  沈昭站在巷口,微风已经将衣袍吹的半干,衣摆随着风声飘荡。她微微皱眉,这地方不像是正经医馆.....
  但她没有选择。
  她背着林蝉,踏入巷中。
  小屋的门半掩着,隐约能闻到一股混杂着药草和某种腥甜气息的味道。沈昭抬手,轻轻叩门。
  “谁?”门内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求医。”沈昭简短道。
  屋内沉默片刻,随后,门被彻底拉开。
  一个穿着粗布裙的女子站在门口,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常年与药草毒物打交道的沉静。
  她的目光落在沈昭背上的林蝉身上,微微一凝,随即侧身让开,“进来吧。”
  沈昭背着林蝉踏入屋内。
  屋子不大,却收拾得极为整洁。靠墙摆着一排木架,上面陈列着各式药罐,瓷瓶。一张简陋的木床摆在中央,旁边是一张堆满药材的方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火光摇曳。
  “放床上。”女子指了指木床,语气平淡,仿佛见惯了生死。
  沈昭将林蝉小心放下。灯光下,林蝉的脸色惨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暗黑色的淤血,左手腕的伤口虽被沈昭简单包扎过,但布条已被血浸透,隐隐透出狰狞的裂痕。
  女子走上前,三根手指精准地搭上林蝉的腕脉,眉头立刻蹙起,“寒气入心,秽毒攻脉,手腕这伤……怎么搞的?”
  沈昭只是含糊答到,“误入寒潭,不小心划伤的。”
  “我说姐姐,撒谎也要打打草稿啊,你看这伤口,干净整齐,一看就是被刀剑所伤,你划的?”女子一副看穿沈昭的表情,反驳道。
  沈昭暗道后悔,她是大夫啊,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是,是她自己...”
  女子白了她一眼,“算了,看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不过你说的寒潭,可是城北崖下的那个?”陆青荷抬眼,目光锐利如刀
  沈昭眸光一沉,“你知道?”
  女子没回答,只是收回手,转身走向药架,从最上层取下一个漆黑的瓷瓶,倒出一粒腥红色的药丸,捏开林蝉的下颌,塞了进去。
  “我叫陆青荷,道长怎么称呼”
  “沈昭”
  “她这寒气入体,还被邪祟侵身。寻常医馆可不敢收”她淡淡道,“我能救,但价格不菲。”
  “多少?”沈昭问。
  陆青荷看了她一眼,“人命可是无价的,我看你,也不像能拿出多少银子的人。”
  沈昭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钱袋,倒出几块碎银,这是她身上所有的盘缠。
  “只有这些。”她将银钱推过去,“剩下的,日后补上。”
  陆青荷扫了一眼,嗤笑一声,“仙门道长,也会赊账?”
  沈昭神色不变,“她若死了,你一分也拿不到。”
  半晌,陆青荷忽然笑了。她收起银钱,转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套干净的衣服。
  “我这没什么像样的衣服,你俩先换一下吧。裹着湿乎乎的衣服,当心你也受了风寒”。沈昭接过衣物,却愣在原地,她还从来没伺候过别人。
  “你替她换”
  言罢,将手里的一套衣服转身塞入陆青荷手中。转身离去,“这位姑娘交给你了,我明日再来”
  “哎~”陆青荷想喊住她,奈何沈昭行动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影就没了
  “什么人啊,就这么把自己同伴丢下,真不是个东西,正派剑修竟也如此”
  陆青荷转身从药架上取下数味药材,动作利落地研磨成粉,倒入一碗温水中,搅成浓稠的药汁。
  沈昭走在街上实在想不明白,听闻师傅说,水狱局里关着的都是千年前那场大战中从混沌中逃出的邪祟,可是里面为何会有同源气息?
  以及那位姑娘身上,为何会有那么强大的傩力。看来还是要重返一次,探查究竟。
  第二天一早,沈昭准时来到了那个“黑心医馆”,她换了一身黑色长衣,显得更加挺拔,孤傲。
  “还以为你不要你同伴了呢” 陆青荷责怪到。
  沈昭只是站在林婵床边,眉头紧锁,没有回答
  “扶她起来。”她吩咐道。“昨晚给她简单治疗了一下,她伤的不轻啊。后背上的剑伤,以及手腕我都给她重新包扎了,主要是寒毒入体,失血过多,恐怕要多休养几日。还有她体内的毒气我暂时压制住了。”
  “多亏你们遇上了我...”陆清荷自顾自的说着,看沈昭不理她,啧啧嘴
  “我说你是块木头呀,我把你同伴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连句谢谢都没有”
  “我付了银子”
  “得,话不投机半句多”陆清荷有些无语,修仙之人,都这个样子吗?冷的要命。
  沈昭上前,将林蝉半扶起,靠在自己怀中。林蝉的身体冰冷而柔软,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陆青荷捏住林蝉的下颌,将药汁缓缓灌入。药汁气味辛辣刺鼻,林蝉在昏迷中微微皱眉,喉咙滚动,无意识地吞咽着。
  “这药能暂时压制她体内的邪祟寒毒。”陆青荷放下碗,又从药架上取出一包金针,“但要彻底拔除,需以金针刺穴,引毒出体。”
  她抬眼看向沈昭,“过程会很疼,她若中途醒来,你得按住她。”
  沈昭点头,手臂微微收紧,将林蝉固定在自己怀中。
  陆青荷不再多言,指尖拈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精准地刺入林蝉的眉心。
  第一针落下,林蝉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沈昭的手臂绷紧,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第二针。
  林蝉的呼吸骤然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因痛苦而微微抽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沈昭的衣袖。
  “忍一忍。”沈昭低声道,声音冷硬,却莫名透着些许柔和。
  第三针,第四针……
  陆青荷的手法快得惊人,金针如雨,精准刺入要穴。每一针落下,都有一缕肉眼可见的黑色寒气顺着针尾缓缓逸出,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又很快消散。
  林蝉的挣扎越来越剧烈,苍白的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像是被困在噩梦中的幼兽,无助而痛苦。
  “快了。”陆青荷额头渗出细汗,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再撑一会儿。”
  最后一针。
  林蝉的身体猛地弓起,一口暗黑色的淤血从唇间溢出,溅在沈昭的衣襟上。她的瞳孔在瞬间涣散,又缓缓聚焦,茫然地望向虚空,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傩…傩神…”她嘶哑地呢喃,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沈昭的手臂微微收紧,眼眸低垂,落在她惨白的脸上。
  “没事了。”她说道,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往日多了些温度。
  林蝉的睫毛颤了颤,最终无力地合上,再次陷入昏迷。
  陆青荷长舒一口气,将金针一一收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邪祟寒毒已拔除大半,剩下的需服药调理。”她转身写下一张药方,递给沈昭,“按方抓药,连服七日。”
  沈昭接过药方,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药材名称,眉头微蹙,“有些药,寻常药铺未必有。”
  陆青荷笑了笑:“自然,有几味是禁药,只有我这儿有。”她指了指药架最上层几个密封的瓷罐,